第五十五章 老外估价

那些想买画的老外都想好了各自的心理底价，就等着梁晓秀出价了。只要价格不超过他们的预期价格，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买下梁晓秀的《妮娜咖啡馆》。那幅画他们已经看了四个小时，认定那是一幅值得投资的画作。

        梁晓秀这时完全冷静了，她问画家索阿让拍卖的程序。她要弄清楚所有环节和细节，把自己的画卖出好价钱。那些老外并不是傻子，他们想买她的画，说明她的那幅画有商品价值，她可不能贱卖了。

        画家介绍说，按照法国人的习惯拍卖方法，出售艺术品的人先出一个价，然后在那个价格的基础上，大家竞价。每次叫价三次，就是说一个购买人叫价，等另一个人加价，一直到没人再加价为止；如果没人加价，那么，最一个叫价的人就竞拍成功。

        梁晓秀不慌不忙地问道：“索阿让先生，你是说让我先定价，然后别人在那个价格上再加价，是这样吗？”她想先搞清楚程序，然后再往下进行。她把拍卖当成了一桩生意，生意上的事没小事，必须慎重再慎重。

        “对，就是那样。”

        “如果我出一个价，假设只有一个人接受那个价格，《妮娜咖啡馆》就归那个人了，是这样吗？”

        “对，你说的没错，梁小姐。”画家想：这个中国女人问得可够细的，她好像胸有成竹，已经定好了价。

        梁晓秀又问：“如果我出一个价，假设没有一个人接受那个价格，那又会怎么样呢？”

        “如果出现那种情况，那就流拍了，”画家一愣，又说，“我的意思是说，如果发生那种情况，拍卖就失败了。”画家此时感觉梁晓秀很可能会把画价定得很高，否则她不会问那样的问题。

        众人听了梁晓秀的那句话心里都一惊，猜想那幅画的价格肯定不低，或许超出他们的心里底线，使他们不能如愿以偿。

        文学教授说：“梁小姐，你就出一个价吧，然后我们就开始竞拍。”

        “对，梁小姐你出价吧，我们已经等了好长时间了。”妮娜迫不及待地说。

        其他老外都催梁晓秀赶紧出价，他们好尽快竞拍。

        宋福禄听了老外说的话，赶紧给梁晓秀使眼色，那意思是说：“你先别出价，咱们商量一下价格。”他此刻才相信那些老外真要买梁晓秀的画，他们可以把价格定得再高一些，不能让老外花一千欧元就把画买走了。老外既然犯了傻，他们就得敲老外一笔。他对老外历来没有好感，正好借这个机会愚弄他们一次。

        梁晓秀并不急着出价。经过和画家的交谈，她又有了新的主意：她要把球踢给画家索阿让，让他出价；如果她能接受画家给定的价位，她就同意按那个价位竞拍。

        她平静地说：“索阿让先生，你看这样好不好：你给定一个价，然后再竞拍。”

        画家没料到梁晓秀会来这一手，他故作镇静地说：“《妮娜咖啡馆》是你的作品，还是你自己定价好。《妮娜咖啡馆》的价值，你应该最清楚。”

        “我还真不清楚，因为我不了解法国艺术品市场的行情啊。”

        她觉得画家挺圆滑，又把球踢过来了。她可不能先出价，一旦出价，就得竞拍，那样一来，就没有缓冲的余地了；她必须让老外出价，这样她既能攻又能守，有回旋余地。既然拍卖也是一桩生意，她就得考虑周全，不能犯任何错误。

        妮娜想：这个梁小姐可真不简单呀！她多有心计，多么冷静，滴水不漏！

        宋福禄在心里暗暗说：“梁晓秀，你回答得好，你真是好样的！和老外打交道就得斗心眼子，就得使计。那个画家一直在说服你，他没按什么好心，他就想低价把画买到手。你可别上当啊！”

        画家说：“梁小姐，你不了解法国行情，你总该知道自己作品的价值吧？你总该有一个心理价位吧？没关系，你就直说吧。”

        “对，你就直说，梁小姐！”众人都附和着说。

        宋福禄忍不住小声用中文提醒说：“晓秀，你不能说，让老外说。”

        梁晓秀没吭声，她把画挂在黑板上，请那些老外再好好看看那幅画。她把尼克叫到身边，让他给她翻译。

        她说：“索阿让教授已经点评过我的画，我现在给诸位分析一下这幅画。”

        “不用分析了，你就直接开价吧，梁小姐！”文学家教授说，他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梁晓秀不理睬文学教授，直接开讲了：

        “诸位先生，《妮娜咖啡馆》的整个画面充满了动感和灵气。我在细节上下足了功夫：窗户上的反光、墙壁上的油画和咖啡桌上咖啡具的影子、阳光照在咖啡壶上微微的反光都在画面上得到了真实的表现。由于这个原因，《妮娜咖啡馆》具有浓浓的生活气息，给人以美的享受。”

        她一边给那些老外指点着油画的细节，一边进行艺术分析。

        “你们细细看那个服务生倒牛奶的场面，是不是感觉能听到牛奶从奶罐中缓缓流出的声音？这就是神来之笔。”

        众人都盯着奶罐看，仿佛真得听到了牛奶流出的声音。画家暗暗吃惊：梁晓秀的分析入木三分，说到点子上了；他请她当客座讲师绝对没错。

        “这是《妮娜咖啡馆》的细节，也是它的美妙之处。”梁晓秀又强调了一遍，她在像向那些老外暗示她的画价值不菲。

        “看来，好多东西必须得眼见为实啊，”穆尔在一旁说，“梁小姐的点评让我们进一步感受到了这幅画的艺术魅力。”

        梁晓秀话锋一转，进入了正题：“下面我分析画中的主要人物——法国女孩。”

        众人神情严肃、聚精会神地听梁晓秀分析法国女孩。

        “作者准确地捕捉到了女孩一回首间的那种自然、清纯的神情：女孩的眼波是流动的，嘴唇微微张开，左嘴角处有一点反光，好像有话要说，又好像欲言又止，让人揣摩她的内心世界。这是一种意境，一种言语难以形容的意境。”

        画家索阿让暗暗叫好：“分析得精辟极致！”他开始对梁晓秀刮目相看了。

        梁晓秀进一步分析说：“从画面整体上看，这是一个特别文静、甜美的女孩。我们似乎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孩，但又似乎想不起来。这就是艺术的魅力！”

        她停下来，看老外的反应。老外的反应多种多样：有的茫然，有的惊讶，有的赞叹。

        文学教授忍不住说：“我也好像见过这个女孩，我们家邻居的女儿就有这种神态。索阿让教授，你说我们家邻居的女儿像不像这个女孩？”

        索阿让说：“在某些方面很像，但又不完全像。我想这就是梁小姐的伟大之处：她扑捉到了法国女孩某种特定的神态。”

        画家的分析没错。梁晓秀自从到法国后很留意街上的法国女孩，观察了她们半年多时间，她虽然只画了一个小时，但那些法国女孩在她脑子里已经沉淀多日，形成了活生生的画面，所以她才能一挥而就。

        梁晓秀又分析说：“画中并没有直接描述法国女孩的面容，而是通过面容的反光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她的光影和形状。此外很重要的一点是：作者通过女孩的眼神和表情含蓄地告诉观众，女孩在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妮娜私下想，她自己18岁时就有画中女孩那种神态：清纯，朦胧，向往。而如今，她已是一个45岁的中年女人了。她感叹时间的流逝，感叹青春不再依旧。她在《妮娜咖啡馆》中似乎看到了自己的青春。

        梁晓秀注意到妮娜表情的变化，于是说：“我在画中表现的女孩，其实就是我心目中想象的一个清纯女孩。”

        “你的想象不错：我也有同感。我喜欢这种形象和神态的女孩。”妮娜没好意思说，她当年就有那个法国女孩的神态。

        “这么说，咱们的想法相同呀。”

        “我看这幅《妮娜咖啡馆》应该珍藏下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它的价值会越来越大。”她说出了心里话，认为那幅画会增值。

        “妈妈说得有道理，这幅画应该保存下来。”儿子附和着说。

        母子俩一唱一和，拿出志在必得的架势，众人看了都不服。他们都明白在拍卖场上，谁出的钱多，谁就能得到《妮娜咖啡馆》。

        梁晓秀转过身，看着画家索阿让说：“索阿让先生，你是画家，也是评估师，又了解法国艺术品市场的行情，你最有资格给这幅画定价。我全权委托你给我的画做一个合理的估价。”

        众人都觉得梁晓秀说得有道理，一致推选索阿让担任评估师，评估《妮娜咖啡馆》的价格，最后定出一个合理的价格。

        索阿让不好再推卸了，答应出任评估师。

        大家紧张地看着评估师，等着他作出评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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