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吆喝(三)

梁晓秀哪料到会有这种结局，她不再说话，而想立即离开现场，回到店里。她往外走，可是那群老外挡住了她的去路，死活不让她走，他们还没有过瘾，还想继续奚落她，拿她开心打趣。

        梁晓秀用中文大声喊道：“让开！”

        那些老外看出了她的意图，有人便也大声喊道：“不能让她溜了，必须让她把咒语说清楚：她为什么咒骂我们？”

        “对，绝不能让她溜掉！”众人一哄而上，“让她讲清楚她的意图！”

        场面越来越混乱，人群越来越多，大广场的游客几乎都奔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把梁晓秀围在一个不到一平方米的小圈子里。她看着黑压压的人群，感到了恐惧，担心拥挤的老外会把她瞬间撕得粉碎。

        她伤心地哭泣，但没人同情她。一个18岁的弱女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掩面哭泣，却得不到一丝同情。她得到的只有嘲讽、嘲笑、奚落。

        有几个老外特别放肆，他们自己对起话来说：

        “这个女妖怎么哭了啊？”

        “那是因为我们没上当的缘故呗。”

        “可是她还没有把话说清楚呢。”

        “那我们就等着她，她不能总这样不说话吧？”

        “可是我们得等多长时间啊？”

        “不管等多长时间，我们都得等！”

        人群呼喊着，呼叫着，有笑声，有骂声，整个广场沸腾了。

        宋福禄这时才意识到梁晓秀有了极大的危险，他必须出去解救她。可是他已经出不去了：快餐店的门已经被人群堵死了。他心急如火，却毫无办法，只好在店里转圈子，心里一直埋怨梁晓秀不听他的话。

        皮尔斯太太实在看不下去了，她想冲进人群把梁晓秀拉出来，不让她受到伤害和奚落。皮尔斯紧紧拉着太太的手，警告她千万别做傻事。

        “你松开我的手，”皮尔斯太太说，“我得进去把梁小姐拉出来，我担心会发生意外。你看那些人太不像话了，他们竟然拿一个弱女子开心。”

        “你别做蠢事！”皮尔斯警告说，“你要进去，人们也会把你当成法国女妖，连你一块儿奚落。”他根本就不想解救梁晓秀，只想看热闹。

        “可是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啊。”皮尔斯太太还在坚持。

        “那是警察的事，不是你的职责。”

        在里尔大广场上平时有巡逻警察，他们负责大广场的治安。那天几个巡逻警察看到在大广场的一角有那么多人围观，便也赶过来看发生了什么事。

        三个治安警察走过来，正巧碰上皮尔斯夫妇。警察问皮尔斯发生了什么事。皮尔斯添油加醋地说，有一个中国女人起初在这里大喊大叫，推销她的中式快餐；后来她又用中文发出了一连串咒语，惹怒了众人，所以才引起了混乱。

        “什么咒语？”一个警察好奇地问。

        “不清楚，她是用中文说的。这里没人懂中文。要不警官先生，你们去问问那个中国女人？”皮尔斯挑拨说。

        皮尔斯太太在一旁说：“那个中国女人只会说几句法语，恐怕你们也问不出什么来。”

        警察认为问题严重，便大声嚷嚷让人群让开一条道，三个警察挤进了人群里面，看到梁晓秀捂着脸在哭泣呢。

        “小姐，你是什么人？”一个警察走过去问道。

        “小姐，你为什么哭呀？”另一个警察又问道。

        “小姐，我们是警察，我们在问你话呢，你说话呀。”第三个警察强调说。

        梁晓秀抬起头，她满脸是泪水，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要走。”

        “你要到哪儿去？”一个警察问。

        梁晓秀用手指着快餐店方向，并示意警察把她送出人群。警察明白了她的意思，想把她拉出人群，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询问她。

        于是警察驱赶人群，可是根本赶不走，人群连同三个警察一起给围了起来，大喊大叫：“不能让这个中国女人溜掉！必须让她把咒语解释清楚！”

        三个警察一看他们根本离不开，只好向警局呼叫，请求警局派更多的警察来维持秩序，把他们解救出去。

        不到10分钟，好几辆警察开进了大广场，其中一辆警车上还有防暴警察，他们带着武器，封锁了现场。

        一个警官拿着喇叭广播说：“请大家都离开现场，请大家都离开现场！”

        几十个警察驱散人群，打开了一个缺口。

        人群渐渐离开，三个警察护卫着梁晓秀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新来的警官迎了上去，梁晓秀指着快餐店说：“我去那里。”

        新来的警官是警局的一个头目，他带着几个警察把梁晓秀带进了快餐店。宋福禄吓得面如死灰，连话都说不出了，呆呆地站在店里。

        梁晓秀说：“福禄，你给他们翻译，说这是我们的快餐店。”

        宋福禄把梁晓秀的话翻给警察听。那个警察头目问梁晓秀为什么站在大街上大喊大叫，引来众人的围观，引起了混乱。

        梁晓秀说她没有大喊大叫，她只是在为他们的宋代卷饼做促销。他们的店刚开张，人们还不知道，所以她就想给人们介绍他们的中式快餐；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包围她，奚落她，嘲讽她，把她困了整整两个小时。

        那个警察头目说：“小姐，你这样做，扰乱了广场上的秩序，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罚款200欧元！”

        “为什么罚款？我没做错什么事呀！”

        “你已经做错了事！这里不是你大喊大叫的地方！”

        宋福禄二话不说，赶紧交了200欧元，他想破财免灾，不再惹麻烦。眼前的景象把他吓坏了。

        那帮警察收了罚款还不走并，警察头目在餐桌旁坐了下来，并让另一个警察开始做笔录。警察头目开始审问宋福禄。

        “你是什么人？”

        “我是她丈夫。”宋福禄指着梁晓秀说。

        “证件！”

        宋福禄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证和梁晓秀的暂住证给警察看。警察看了半天，拿着身份证和暂住证问道：“你是华裔法国人；她是中国人？”

        “对，我妻子还没有加入法国国籍呢。”

        “你们开店有营业执照吗？”警察突然问。

        “有营业执照。”宋福禄又把执照递给警察看。

        “你们经营食品，有食品检测报告吗？”警察又问。

        “有，是里尔大学布热教授给我们做的食品检测。”宋福禄又把检测报告递给警察。

        梁晓秀这时让宋福禄给她翻译，她介绍说，巴黎大学的汉学家诺阿让教授研究过中国宋代饮食文化，他确定他们制作的宋代卷饼具有上千年的历史；此外，里尔大学的食品专家布热教授为他们的卷饼做过检测，检测结果表明，宋代卷饼完全符合法国食品安全标准，而且营养丰富，味道鲜美。

        警察头目不听她的解释，他说他们要把身份证、暂住证、营业执照和食品检测报告带回警局审查。

        宋福禄一听就急了，说：“警官先生，这些东西你们不能拿走，我们开店还用呢。你们拿走了，我们怎么开店呢？”他急得都快哭了，一再哀求警察把证件还给他们。

        “你们现在不能开店，“”警察头目冷冷地说，“你们的店暂停营业。”

        “为什么？我们开店是合法的，是经过企业登记处批准的。”

        “为什么？停业整顿！你还没听明白吗？”

        “为什么让我们停业整顿？这不合理！”

        “你们扰乱了广场的秩序，按照治安管理条例，我们决定你们停业整顿。”

        “那你们什么时候还给我们营业执照和食品检测证书？”

        “我们需要调查，至于多长时间，我们会通知你们的。现在我要询问这位小姐，你来当翻译。”

        警察头目问梁晓秀：“你们卖出了多少份快餐？”

        “一份也没卖出。”

        “为什么没卖出？”

        “不知道。”

        “谁制作快餐？”

        “我。”

        “我现在警告你：不许你以后再到大街上大声喊叫，你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

        “如果你再喊叫，我们就会拘留你，加重罚款。知道了吗？”

        “知道了。”

        “你为什么在大街上发出咒语？”

        “我没有发咒语。”

        “我们有证人，你狡辩是没用的。你发的咒语是什么意思？”

        “我再说一遍：我们没有发什么咒语；我只是让人们给我让道，我要回店里。”

        “你们两人现在回家，等待处理结果。有消息，警察会上门找你们核实情况。”

        警察头目说完，便要带着几个警察离开。梁晓秀担心警察走后，那帮老外又围上来，便说，她想让警察护送他们回家，以保证他们的安全。

        警察头目很爽快地答应了。

        梁晓秀摘下两个大红灯笼，宋福禄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便坐上警车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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