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还钱

在往回走的路上，宋福禄高兴地说，他们借到了6万欧元，在里尔开快餐店足够用了。他虽然对快餐店不抱什么希望，但眼下他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想碰碰运气。他对梁晓秀那种一往直前的精神很佩服，认为她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

        走到堂叔餐馆的门口时，梁晓秀停住了，她忽然有了一个新想法：把堂叔剩下的5万欧元还给堂叔，从此不欠他一分钱。她从到巴黎见到堂叔那天起，堂叔就没给过她好脸，她不想再看堂叔那种脸色了。她的自尊心特别强，她觉得堂叔侮辱了他们。他们应该挽回面子，不再受堂叔的奚落。

        她说：“福禄，我们把堂叔那5万欧元还给他吧。”

        “你说什么，晓秀？”宋福禄还以为听错了，“我已经还了堂叔5万欧元。”

        “我是说把剩下的5万也还上。这样我们就安心了，不用再看堂叔的脸色了。”

        宋福禄听明白了，说：“你这是拆东墙补西墙呀。我们费了那么大劲借到6万欧元，你想还给堂叔？那你还开不开快餐店了？再说，堂叔已经答应3年后再还他的钱。我们现在不用还他钱。”他还摸不透梁晓秀的心思，不知道她内心有多么痛苦。

        梁晓秀解释说：“我是这样想的：堂叔把钱看得比命都重要，我们一下子把钱都还给他，他就会心情舒畅，身心健康。开快餐店的事，我们回里尔再想办法。你就听我的，把钱还给堂叔吧。”她此刻只想还钱，至于开快餐店的事，已经退到第二位。

        “晓秀，你再好好想想。我们要是还了堂叔的钱，我们再也借不到钱了。借不到钱，我们怎么开快餐店呢？而不开快餐店，我们拿什么钱还三个朋友的钱呢？你说是不是？”宋福禄觉得梁晓秀犯糊涂了。她那么迫切要开店，却又要把借来的钱还给堂叔，她究竟是怎想的呢？

        “堂叔的钱，你今天一定要还上，”她斩钉截铁地说，“我进餐馆就和他说。”

        “你为什么一定要现在还堂叔的钱呢？”宋福禄一脸茫然。

        “我不想再受他的气了，更不想再看他那种脸色了，”她说，“借钱还钱，天经地义。我们既然借到了钱，就应该马上还堂叔的钱。”

        梁晓秀毅然走进堂叔的餐馆，心里想着堂叔拿到钱后那种快乐的表情。

        餐馆刚打烊，堂叔抬头看了一眼梁晓秀，没好气地又低头整理账目。他对这个梁晓秀没什么好印象，觉得她就是一个穷鬼。他想，宋福禄借的钱说不定还花在了梁晓秀身上呢。宋福禄娶媳妇能不花钱吗？

        “堂叔，我有事和您说。”梁晓秀走上前对堂叔温和地说。

        “什么事呀，是不是又想和我借钱呀？”堂叔阴阳怪气地说，“如果是借钱的事，你就不要说了。我和你们说过：我是不会再借给你们钱了。我上了一次当，我不能再上当了。吃一堑，长一智。我也该吸取经验教训了。”

        “堂叔，我要说的不是借钱的事；而是正相反的事。”梁晓秀紧紧盯着堂叔的眼睛看，琢磨这个人的内心世界。这个堂叔简直是冷血动物，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她想，宋福禄跟他14年，他是怎么忍受的呢？

        “你说什么？什么相反的事，我不明白。”堂叔不以为然、不屑一顾地说。

        梁晓秀有板有眼地说：“堂叔，我现在要还您的钱。”

        “你说什么？你还我的钱？你拿什么还呢？”他瞪大了眼睛问道。

        堂叔这时忽然想起了梁晓秀今天上午说的那句话：她将来要是还不上他的钱，她就卖身嫁给他。他的脑子在想：她说要还钱，是不是那个意思呢？

        他老伴去世后，他还想再找一个妻子；他才50岁，还不算老，不想一个人过下去。具体找什么样的妻子，他还没想好。

        此刻他又想起了梁晓秀的另一句话：她说，她还没和宋福禄办理结婚登记手续，她还是一个大姑娘。他分析梁晓秀的想法，认为她到法国这几个月已经忍受不了所遭的罪，想改变生活方式。如果她真有嫁给他的想法，他可以考虑呀。问题是花5万欧元娶这个姑娘，值不值呢？

        他思绪万千，开动脑筋使劲想这个问题。他想：如果娶了梁晓秀，他可以让她在厨房干活，每月给她100欧元零花钱，10年下来，怎么也能把5万欧元赚回来。这么一想，他便觉得这是一桩划算的婚姻了。

        他拿定了主意：只要梁晓秀有嫁给他的想法，他就可以考虑这门婚事。至于宋福禄，他是不会让他再回餐馆了。宋福禄可以到别的餐馆打工，他和宋福禄没关系了。

        梁晓秀一直在看着堂叔的面部表情，她虽然不知道堂叔在想什么，但从他脸上的表情看出，他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他在琢磨什么呢？

        堂叔抬起头，仔细端详梁晓秀，然后又问了一遍：“你说，你还我钱，你真的能还我的钱吗？”

        “当然能了，”梁晓秀回过头对宋福禄说，“你拿出5万欧元，把欠堂叔的钱还给堂叔。”她脸上挂着一种得意而又嘲讽的表情。

        宋福禄转过身，解开裤腰带，从内裤里的那个特制的兜里取出5万欧元递给梁晓秀。那一刻，他感受到了梁晓秀身上散发出的力量和勇气，心里十分钦佩。

        梁晓秀拿着5万欧元对堂叔说：“堂叔，这是5万欧元，您数数吧。福禄一共和您借了10万欧元。今天上午他还了您5万欧元；现在再还您5万欧元。这样我们就不欠您的钱了。”她的口气坚定、果断、冷静，像一个高超的谈判对手。

        堂叔接过钱仔细看，好像那钱是假钱似的。他取出一张500欧元的票子放在验钞机上查看；接着又把所有的钱都在验钞机上验了一遍；之后心满意足地收起钱。他不知道梁晓秀从哪儿弄来这么多钱，他想问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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