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希望伴生的炼狱之途

姬轩辕。

        背负着命运的少女。

        她身后、光洁如玉的后背上美丽的纹身，以及手中神奇强大的金色重剑，都给了她引领命运的能力，引领人族命运的能力。

        那些曾经毁了『有熊氏』、杀死了姬轩辕的亲人、她的父亲少典、害她颠沛流离，也几度让她在鬼门关前游离过的怪物们，那些被剑中双子神称为崩坏兽的怪物们——

        在自己锋利的剑刃下不堪一击！

        她拯救了一个又一个部落，解救了一个又一个存活下来的人族，还遇到了那个对她一心一意的少年郎，她曾经冰封的心正在逐渐解冻。

        她会击败所有的崩坏兽，和他一起，率领人族走向越来越繁荣昌盛的未来！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

        ……

        ……

        十天前。

        “哈啊……哈啊……”

        因为无穷无尽的疲倦，少女将金色的重剑重重地插在地面上，双手撑着剑柄稍作休息。

        姜朱他们……应该已经远离了吧……

        心中闪过这样一句话，而后又立刻将“返回去寻找他们的踪迹汇合”的想法抛在脑后，姬轩辕深吸一口气，将地上的剑重新提起来。

        不行！如果我回去找他们，崩坏兽的狂潮一定会很快追上来，到时候大家都逃不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姬轩辕的眼神越发坚定，右手紧紧地握住轩辕剑的剑柄，感受着自己宝剑上如同潜龙一般恐怖的力量感。

        这原本是一把天下无敌的至尊宝剑，一般的崩坏兽敌人全部都能一刀两断，遇上麻烦的对手也不过几招就能胜下。

        别说让姬轩辕受什么伤，就连让她觉得“好困难”“好麻烦”或者“好棘手”的崩坏兽都从没有出现过。

        不，在七天再之前没有出现过。

        但那一天，却让姬轩辕仿佛回到了很多年以前，回到了那个没有任何力量的时候，回到了那个，看着自己的亲人们失去生命的时候。

        ……

        那一天，在白昼的时候，天上突然出现七彩的无边祥光，就像是远古的神灵被人族的悲惨所激怒，怜悯地向人族撒下希望之种一样。

        无数的族人施行跪拜，就连神农大人也毫不例外，但只有姬轩辕，人族至高无上的黄帝大人，不卑不亢地站在那里。

        因为她从七彩祥光之中感应到了一股很熟悉又很陌生的气息，那股气息让她实在升不起丝毫膜拜的念头。

        那些七彩的光如此美好，就连不加跪拜的姬轩辕都期待着那是美好未来的开端，是美丽的世界向人族展开善意的标志。

        所以谁也想不到，伴随着七彩祥光一同降临的不是希望，而是如同地狱最深处最黑暗的……绝望。

        那天夜里，地狱的戏剧……

        拉开了帷幕。

        无数的崩坏兽。

        不是那种自己执剑随意就能一挑十的普通崩坏兽，甚至，不是那些自己需要花一点心思去解决的精英级的崩坏兽。

        而是仿佛古老部落的图腾上一样的传说形态，那是以龙为基准的领主级崩坏兽，每一只都拥有着恐怖的战斗力，哪怕是姬轩辕，也需要全神贯注，才能同时堪堪对付两三个。

        但是，那些崩坏兽……

        密密麻麻，占满了漫山遍野，铺平了连绵土坡，根本就不能用眼睛和大脑明确估算出它们的数量，甚至连确认一个大概……都完全做不到！

        那些超乎常理存在着的崩坏兽的方向，就是七彩祥光存在着的方向，这么说并不准确，应该说那些崩坏兽前往的方向。

        龙形崩坏兽从北方奔腾而来，而目标，就是七彩祥光所在的西南方向。

        姬姓少女费尽千幸万苦拯救的各个部落被摧残得千疮百孔，而这一切，只是因为这些崩坏兽从她们的领土上路过而已。

        是的，那些龙形崩坏兽并没有主动攻击她们。

        它们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从某个不存在的地方诞生，然后踏向某一个吸引它们的地方，沿途的东西都会被利爪摧毁殆尽。

        天空中的翼龙崩坏兽还好，但那些大型的奔走类龙形崩坏兽，就像是古典中记载的旷世风暴，席卷而来的时候，残肢断臂四处散落，鲜血纷飞。

        数以万计的人在这场没有战斗的屠杀中丧生，人族的领导人被狠狠地撞飞，然后无力地跪坐在地上，金色的剑因为惯性而抛飞到了一段距离外的地方。

        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了那个血腥和屠杀的夜晚。

        火焰、尸体、眼泪，还有完全没有提供任何庇佑的那把『上古神明保护人类的』金色重剑。

        历史，似乎又在重现，她以为她有力量拯救更多的人，可现在才知道，原来所谓的『拯救』，只是命运给她开的一个玩笑。

        『她根本没有能力拯救任何人！』

        “呃啊啊……啊啊啊！！——啊！！”

        失去理智的少女抱着脑袋，无比痛苦地发出哀嚎，整个人在荒芜的大地上缩成一团，周围是被践踏而过的一片坑坑洼洼、残垣断壁。

        但下一刻，世界突然清净了。

        迷茫的少女睁开双眼，看着远处，那是冲天而起的光辉，仿佛降世的神佛，将整个世界点亮，那是红色、青色、蓝色、棕色构成的巨大光柱，冲天而起。

        行进着的龙形怪物们瞬间被光线吞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分解成难以察觉到的细小颗粒，化为泯粉消失在这个世界。

        『火焰，不平等规则的惩戒。』

        跌坐在尘埃上的绝美少女隐隐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轻声诉说这个完全无法理解的话语，那个声音听起来十分动听，美好，令人憧憬。

        给姬轩辕一股莫名其妙的亲切感。

        “大人……你没事吧？”少年温和的声音将呆坐在地上的姬轩辕拉回现实，她转头就看到少年俊逸的面容和火焰一样充满活力的头发。

        姜朱脸上充满了担忧的神色，紧张地看着这个自己一直喜欢、憧憬着的少女。

        刚刚那只巨龙足足有七丈高，和它一比，这个被它狠狠撞飞的不到五尺的姬轩辕简直就跟小不点一样。

        就算知道她很厉害，可他又怎么可能不担心？

        让一个女孩子站在自己面前，为整个人族的命运殊死拼杀什么的……

        “没关系，”姬轩辕摇了摇头，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快速向前跑了几步捡起了掉在地上的轩辕剑，轻轻擦拭了一下上面的尘土。

        明明只需要操纵水的能力就能洗净剑身，明明只需要操纵土的力量就能去除尘埃，明明……

        可她还是用自己染上了灰尘的高贵华袍，去擦拭起了本不需要用这种捡漏方法洗涤的轩辕剑，金色的长袖和金色的剑不断摩擦……

        “滴答……”

        一滴眼泪毫无征兆地落到剑身上。

        一开始是很轻微的声音，就连听力已经强化到无与伦比的她自己也只是堪堪听到，那滴泪水滴落在剑身上的声音。

        可脑海里，声音在反复，在放大……

        那个已经被自己『杀死』的，脆弱的自己。

        ……

        不要啊。

        ……

        不要啊。

        ……

        不要啊！！

        ……

        “大人？”

        姜朱的关切声音将恍惚的姬轩辕狠狠地吓了一下，轩辕剑不幸地脱手，在神剑“咣当”的悲鸣中，刚刚擦净的剑身再一次惹上了尘埃。

        瞳孔微缩，姬轩辕很快将轩辕剑再次捡起来，背对着姜朱的她低下头，整个脸被踢到的篝火投来的阴影所全部笼罩。

        “姜朱，”她的声音，略微有些干涩，“你率领剩下的族人向东北方向撤离，这样的事件，肯定不会就简简单单地发生这么一次。”

        声音没有颤抖，只有深渊一般的平静。

        和刚刚掉下一滴眼泪时的不安完全不同，如今显得有些冰冷的语气中带着坚决和果断，就像君王在敌国大兵压境时抛下的高举良策。

        但姜朱不这么认为，因为他看到少女的右手因为紧紧地握住轩辕剑的剑柄而微微颤抖，握紧拳头的左手有血慢慢滴下来。

        聪明的他能猜到对方要做出一个怎样的决定，他的灵魂告诉他一定要阻止她，但他却不经由理性的否认，就先一步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因为她是救世主。

        唯一的那个救世主。

        他想和她一起踏上战场，想告诉她什么样的任务有危险所以不要去了。

        他甚至想告诉她，自己喜欢她！所以为了自己，请求她不要再让她身处险境！

        可他不能。

        他只能目送执剑的少女在阳光之下渐行渐远，然后在昔日之中凯旋。

        他只能默默祈祷，在背后为她分担一些除却战斗之外的忧愁烦恼。

        她没有伤痕，可他终日为她担心。她没有难过，但他终日逗她欢笑。

        并不是因为他享受着这种类似于“家庭主妇”一样看着自己“丈夫”早出晚归的感觉，更不是因为他贪生怕死所以不敢和她上战场。

        只是因为他不能。

        因为他跟着她上战场，只能是扮演一个『拖累她的拖油瓶』这个角色。

        那样的话，没有伤痕的她可能会增添创伤，没有难过的她可能会平添痛苦。

        所以他不能。

        仅此而已。

        “好的，大人，”姜朱脸上一直带着的淡淡微笑似乎消失了，嘴角的弧度变成了平直，眼睛被藏在了浓密的红色头发的阴影里。

        ————————————

        PS：孤独的灵魂无以慰藉，借由心中永恒的幻想逃避繁荣世间的刹那芳华。

        PS2：啊，真是一段孤独的旅途，就连心脏和灵魂都趋于静谧、归于安详。

        PS3：求推……咳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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