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十赌十输

“哇，好热闹。咦？去那边瞧瞧吧！”女孩拉着陈芷，不停穿梭于熙熙攘攘的人群。夜晚的北盘城又是一番模样。唐印河的两岸挂满了形形色色的灯笼，为本是静谧的河水增添了几分姿色；大人带着孩子往河里放上莲花灯，传言有说，麒麟祭的莲灯载着是人们的梦想，飘得越远，就表示麒麟大仙的祝福越深。街道上人声沸腾，人们纷纷戴上面具装扮妖魔，满怀期待地迎接着麒麟大仙的到来。

        “陈芷姐姐，我们也去放莲灯吧！”女孩不知从哪儿变出一盏粉色的莲花灯，拉上陈芷就往河边跑去，“听说放了后可以见到神仙呢。”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自从扫雪和石大理走后，那个名叫月夜的小女孩就一直缠着陈芷，她也就只能无奈地让其跟着。

        “因为，”女孩顽皮笑笑，“我觉得跟着你能碰见有情人呀。把一对有情人的故事记录下来送给师父，这就是我给他精心准备的寿礼。”

        女孩说罢，缓缓蹲下，小心翼翼地点燃莲灯上的蜡烛；稚嫩的双手捧着把它放入河里，然后起身，合十，轻声说道：“请保佑师父平平安安，还有鬼伞……”

        “唉，真是邪门了，看来那个人真是神仙，不然怎会怎么样都赢不了他……”月夜的愿望才许到一半，她的耳边就传来了街上人这样的话语。不愧是异乡人，听到“神仙”，月夜便一下子就来了兴趣。不顾陈芷的阻拦，她蹦跳着跑到那个人的面前，一双突然出现的天真烂漫的大眼睛把那人着实吓了一跳。

        “你说的‘神仙’是在哪儿呀？”

        那个人一愣，指了指后方挤囊囊的人群，答道：“啊？喏，就在那儿。人最多的地方。”

        月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向陈芷招了招手，便跑开了。

        陈芷深深叹了口气，也跟了过去。

        “中间的，还有……最右边的！就是这样，这回一定没错！”

        陈芷和月夜好不容易挤过人堆，站在了人群的最前边，然而，眼前所见却让她们两人大失所望。客人蹲坐，双手攥汗，脸上神色紧张与矛盾错综交织；主人盘腿，洋洋自得，手中鹅毛扇挥动自若，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两人中间摆着四片木牍，全都背着面排成一列。其中一人抿着嘴，颤抖地指了指中间的和最右边的两块，点点头。

        “确定？”鹅毛扇的笑容让那人更加慌张，“那便自己翻来看看吧。”

        木牍翻开，结果是一红一黑，那人顿时整个儿都僵住了。

        “哈哈哈，我赢了，按照约定，你身上的钱可都归我了。”鹅毛扇笑吟吟拢过地上用来下注的银子，又朝着人群大喊道，“这可是公平的游戏，四片木牍，两红两黑，三局开竞，翻到同色便能赢大钱。接下来，还有谁想与本仙麒麟童子钟竹大人一拼高低？”

        围观的人面面相觑，全都摇了摇头。

        在众人的目光下，输钱的男子叹了口气，灰头土脸地离开了人群。

        “……骗人，哪里有什么神仙呀，”看到这种场面，女孩失望之极，她拉了拉陈芷的衣角，说道，“陈芷姐姐，我们走吧。姐姐？”

        女孩叫了几声，陈芷都没有应答。只见她望着男子离去的身影，对月夜微微一笑，竟走到了鹅毛扇的面前。

        “我来。”

        “女人？”鹅毛扇惊讶。

        “怎么，瞧不起？”

        鹅毛扇从头到脚审视了陈芷一番，仍旧是一脸鄙夷：“哼，你有钱么？”

        陈芷摇摇头。

        “本大仙可不是乐善好施的观音菩萨，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你没钱却要想玩，除非……”鹅毛扇斜眼看着陈芷，“你用什么值钱的东西拿来抵押。比如……你手中的那把剑。”

        “不可以。这把剑不是我的东西，”陈芷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这样吧，如果我输了，我便听命于你一月，如何？”

        陈芷话音刚落，鹅毛扇便坏笑着追问：“任由我摆布？”

        “是的，不过，”陈芷伸出两个手指，说道，“我有两个条件。第一，要是你输了，便把从之前那个人身上赢得的所有钱还给他。”

        “没问题。”鹅毛扇拍拍胸膛，爽快地答应了。

        “第二，”陈芷说着，从地上拾起一块空白木牍，放到了原本的四片中间，“我想额外加一块‘空’。而且我们两人轮流抽取木牍，规则和之前一样。不过要追加一条，不管怎么样，只要抽到‘空’的就人算输，嗯？”

        这下鹅毛扇愣住了，只听他叫嚷道：“这可是本大仙的局，怎能随意更改规则，你……”

        “不敢吗？”陈芷自信的眼神竟让鹅毛扇稍稍慌张了起来。在众人的目光下，他轻咳了几声，理了理衣衫，重归镇定：“哼，谅你也不敢在本大仙面前耍什么花招，就按你说的来吧。”

        两人面对着面，四目相对；人群中议论纷纷，静观结果。鹅毛扇选了两侧的两片，陈芷则是从左至右的第二与第三片，翻开来看，鹅毛扇一黑一空，陈芷一黑一红。鹅毛扇拿到‘空’，输了第一局，心里可是相当不服气。只听他大喊道：“再来，还有两局，说好的可是三局两胜。”鹅毛扇气愤地让路人洗好木牍，拿起一张，一看，黑色，心里松了一口气；再拾起一片，还是黑色，顿时便得意了起来。

        “同色，是我赢了！”鹅毛扇晃了晃手中的两片木牍，向陈芷炫耀道，“本大仙可是……”

        “这么巧，我也是同色呢。”陈芷翻开木牍，果真是两片红色，鹅毛扇看得眼睛都直了，一拍脑袋才想到，剩下还有一片‘空’呢。

        “还有一局。”开局后，鹅毛扇颤抖地翻开最后一局的第一片木牍，用手遮住正面，缓缓拉开一角，没看到颜色，顿时便慌了神，看到全貌后，差点儿没晕过去，是‘空’。

        陈芷两黑，鹅毛扇却是一空一红，陈芷赢了。

        汗水顺着鹅毛扇的额头淌下，只见攥他紧拳头，狠狠地捶着地面，指着陈芷吼道：“你、你使诈！”

        “恐怕使诈的人是你吧，”陈芷不慌不忙，微笑应答，“四张木牍，若是先拿出一片，无论什么颜色，从剩下的三片中找到同色的概率都只有三成，再加上你必须玩三局的规定，怎么看都是你赢呀。”

        鹅毛扇呆住了，众人也开始对这位大仙指指点点了起来。他无言以对，因为陈芷定的这个规则，对两方都是公平的。

        “说好的，你要把钱全都给我。”陈芷说着，向他做了个伸手的姿势。

        “等等，”被人砸了场子，鹅毛扇怎肯这么善罢甘休，“你敢不敢再和我来一场？”

        “不了，我可没时间陪你再折腾了。”陈芷摆手拒绝。

        “我知道你想去许氏山庄，”然而，鹅毛扇的一句话让陈芷不由停住了脚步，“这次的赌注就用我身上所有的钱和通往许氏山庄的道路，可以吗？”

        “只要赢了，你就带我去是吗？”

        “没错，”鹅毛扇说着，拿出五个木杯子，“那么，这次我们用杯子下注。我会在其中三只杯子里放入骰子，然后当着你的面打乱这些杯子的顺序，只要你能猜出那三只杯子里有骰子就算你赢，怎么样？”

        陈芷点点头，伸手表示“请”。

        鹅毛扇冷笑一声，把骰子藏在了杯子底下，手法精湛，周围人还未反应过来，他便已把杯子打乱了顺序，快得让人根本看不清。

        嘿嘿，这回看你怎么办。我的手法任何人都不可能看得清，这种情况下你也就只能胡猜了。我赢定了。鹅毛扇心里暗自得意。

        “看在你是女人的份子上，我给你一个机会，”鹅毛扇笑道，“你可以从面前排成一列的五个杯子中选择一个杯子，我会告诉你它周围的杯子里有或没有骰子，不过你也只能问一次。”

        “不用，我已经知道骰子都在哪些杯子底下了，”陈芷的笑容让本是自信满满的鹅毛扇顿时慌了心神，“你的手法，我全都看在了眼里。”

        “胡、胡说，”鹅毛扇目光游移，心神动摇，“那你说说，骰子都在那些杯子下面？”

        “嗯……”陈芷思索了一会儿，指了指其中的三个杯子，“就是这三个。”

        鹅毛扇再一次呆住了。陈芷所指的杯子，确实都藏有骰子。

        “怎么可能……你一定是瞎猜的，我的手法不可能被人看出来。”

        “我确实没看清你的手法，不过，”陈芷微笑道，“就在我说话的那个时候，你的眼神出卖了你，三个杯子，全是你的眼睛告诉我的。”

        鹅毛扇后退了几步，又攥紧拳头，不甘心的神色流露于表。

        “再来！”他叫道，“这一次，如果我输了，我就听命你一个月，任凭你摆布！我赌上我男人的尊严！”

        陈芷本想拒绝，但鹅毛扇坚定的眼神又让她无法开口。

        “最后一局，规则是‘问’，”鹅毛扇开始解释，“我们轮流开始，一人说关于对方的一个事实，另一人则回答，直到说到连对手都不知道的事情，则问者胜；或者另一人说不出事实，或是说错了，则被问者胜。但有要求，不能说相同类型的事情。举个例子，我说你是女人，你答是，然后便到你，但此时若你说我是男人，则判你负。如何？”

        “听起来挺有意思的，”陈芷答应道，“而且也很公平嘛，那我也一样，我若输了，便听命于你一个月！”

        “那么，现在就开始，”鹅毛扇扔下手中的扇子，“周围所有人都是见证者，你耍不了花招的。”

        “谁先开始？”

        “你先来吧。”鹅毛扇学陈芷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我便不客气了，”出乎他的意料，陈芷接下来的话又他让大吃一惊，“我会在一局之内决出胜负的。”

        骗、骗人的吧？实话说，这个游戏鹅毛扇从小便玩到大，没有输过一次，当然也没有一局就决出胜负的先例。但陈芷的话语并不像是在吹牛或是撒谎。他吸了口气，镇定心情，调整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不停地这么对自己说着。

        “我不会再中你的诡计了，赶紧开始吧。”

        我倒想看看，这女人要怎么圆场。鹅毛扇心想。

        “好。”陈芷顿了顿，一句话便让鹅毛扇哑口无言。

        “从你喊‘开始’到现在，你的眼睛一共眨了六十八下。”

        “啊？”

        伴随着众人的喝彩声，本是趾高气昂的麒麟童子钟竹大仙，此刻也只能软软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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