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利奥颁奖结束后便匆匆离开,  苏晓四人很快被热情的新生们围住了。

        一部分因为戈茜作为本地知名家族继承人的好人缘，还有一大部分是因为戈茜队伍中稀少的黑发黑眼少女。

        苏晓在一众高个子军校生中显得更娇小了，她自从缩水成年幼的外表后,  总是逃不过被星际人用“好可爱”、“真漂亮”一类看洋娃娃的眼神围观。

        她好脾气的和新生们交换通讯号，同时努力解释：“我只是发育晚,  会长高的……”

        成年体的救世主真的不矮！她只是发育的周期长了点而已！

        然而苏晓的解释只换来了同学们包容的眼神，他们嘴上说着“是是是”,  但露出的表情却更怜爱了。

        苏晓：“……”

        戈茜早就从低落的情绪中缓过来了,  她恢复了神采飞扬的常态,  化身交际达人，犹如小太阳在人群中穿梭着。

        戈柏则舒了口气，一波三折的新生赛对于他这种胸无大志的普通人来说还是太刺激了一些。往好处想,  新生赛第一名虽然惹人注目了一些，但是得到的学分和奖励却十分丰厚。

        这样想着,  戈柏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试图开溜,  却发现他的队友南星早已离开了颁奖现场。

        谷南星远离了人群，他拐入了一条小路，那是校园中一条鲜有人知的近路，通往校园中心的会客室后门。他分明是一名刚入学不久的新生,  却似乎对这里了如指掌。

        随着离开苏晓的身边，他唇边总是若有若无的笑意消失了，变得冰冷又沉默。

        为了更长久地和苏晓共处，他得先解决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会客室中,  谷正青借着职位的便利，打听到了联邦第三军校新生归来的时间,  除了一名一直在谷家服务的老管家,  他拒绝了其他所有人的随行。

        “老爷,  需要我现在去通知少爷过来吗？”沙泽问道，他为谷家服务了大半辈子，很多时候甚至可以作为谷家的临时代理人出现。

        谷正青凝视着自己的指尖，他正陷入到了某种沉思中，闻言说道，“不，先不急，他应该还在颁奖仪式上。而且按照惯例，并不需要特意通知他……”

        既然家主这么说了，沙泽不再多言，站在一侧安静地等待着。

        人到中年，谷正青再回忆起自己的长子，仍然充满了困惑。

        在最混乱的那两年，他的记忆像蒙上了一层雾。谷正青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要轻易答应长子离开的请求。即使那个孩子和常人不同，他也不应该漠视妻子把谷南星送到艾洛手中，之后轻易地销毁了谷南星的基因也不是那么符合正常的流程。

        谷南星向他告别的场景历历在目，而那段记忆仿佛和现实割裂开来，变得陌生。记忆中只剩下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蓝眼睛在凝视他。

        琼斯家族涉事人员已经进行了审判，这个耀武扬威了数百年的老牌家族失去了威信后也就那么回事，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还需要进一步调查，加上近期边境星系忽然出现的sss级强者还有出土的救世主资料……简直是乱成一团。

        谷正青叹了口气，他这个时候倒是想起了自己无所不能的长子。

        他得承认，谷南星的能力要强于他。

        会客室中一片安静，这幅架势倒不像是迎接一位年轻的继承人回家，而是在等候一位和谷正青地位相同的贵客。

        谷南星就是在这一片诡异的安静中踏入了会客室，他换下了那身沾满灰尘的作战服，身穿纯黑色的军校日常制服坐到了谷正青的对面。

        “少爷。”沙泽深深低头，黑发蓝眼的少年五官相比小时候成熟了许多，愈发靠近成年的模样，也变得愈发令人捉摸不定了。

        “好久不见，您应该

        收到过我的问候了。”谷南星慢吞吞地说道，或许曾经是一颗星球的缘故，他对时间没什么观念，离开谷家的几年对他来说恍如昨日。

        “你还是老样子，”谷正青说，他端详着面前的少年，“不需要任何通知便可以知晓一切。”

        不只是这一次，谷南星像是有特殊的情报源，能够知晓他的每一个布局，就如同现在，谷正青自认没有人知道他的到来，谷南星却准时来到了他的面前。

        “嗯，因为那不是件难事。”谷南星理所当然地说道，他可以随时询问星球们。

        “回家吧。”谷正青说，“我已经叫人去恢复了你的身份验证，过几天转到联邦第一军校去……”

        谷南星打断了他，“不，我只是普通地和您打个招呼，不要误会，我不准备回去了。”

        “你是说……？”

        “是的。”谷南星微笑了一下，然而他的蓝眼睛泛着冰冷的色泽，“很遗憾，艾洛没有对我造成任何影响，赌约是您赢了，我得承认我没有一切人类该有的美好品质。但是最开始您不就应该知道吗？实验室诞生的从来不是美好的东西。”

        谷正青不自觉捏紧了茶杯的手柄，他猛然站起，“你怎么知道实验室的事情？！”

        联邦之下，不可告人的秘密。十几年前对外声称的星盗袭击边境星系，实际上是在边境发现了议会高层在做违规实验，比起艾洛·琼斯小打小闹的实验更加过分，牵连出来的人口失踪数量足有六位数以上。

        其名为“造神计划”，计划的唯一产物便是谷南星。小小的婴儿携带了一部分谷正青的基因，他没有被销毁，而是被后者带回了家。

        当谷南星恢复记忆，他想起的不只是自己作为星球的记忆，连带着最初是如何被谷正青带回家的事情也记了起来。

        他得佩服人类的技术，居然真的误打误撞地造出能够转移星球意识地人类躯体，不过这种亿分之一都不到的概率，也就谷南星一例罢了。

        “最近脑子忽然变得灵光了，想起一些事情。”谷南星拨弄着手腕上的智脑，“放心，我不会做出任何危险的事情，父亲。”

        “虽然您的教育方式真的很有问题，但至少保护我成长到了现在。”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顺提，您真的应该注意一下议会了。”

        说到这里，谷南星站了起来，他的智脑随之发出信息提醒。

        “我先走了，祝您一切顺利。”他说。

        “你变了，南星。”谷正青忽然说，他看起来没有那么焦虑了，“从前的你可不会给予友善的提醒，更不会说这样的话，你只会冷眼旁观……你真的没有人性吗？我不相信。”

        谷南星停下脚步，他困惑地偏过头来，“我只是不想让琐事影响到……”

        少年的声音低了下去，然而他在赛场上对黑发黑眼的女孩子展露笑容的一幕却浮上谷正青的心头。好吧，就算是实验室出来的孩子，也会有长大的一天的。

        谷正青年轻的时候总是在害怕，怕自己养大的是怪物，又怕小孩长到一半就会死掉，也怕“造神计划”的遗留物是如资料中叙述的没有思想的战斗机器。

        谷正青安下心来，他扬声说道，“继承人的位置会给你留着的！成年之前记得回家！”

        “不要，”谷南星说，“你给我挑选母亲的眼光太差了。”

        谷正青：“……哈，叛逆期是吧。”

        ——虽然无法反驳，他确实是顺势找了个年轻的、同样急着结婚的女性组成了家庭，眼下看来，的确不是个好人选。

        沙泽全程没有插话，时隔数年，这对父子之间的关系似乎终于不是相互提防，变得柔软起来。

        谷南星的耳朵足够好使，他当然听见了谷正青的嘀咕声。和戈茜姐弟相

        处了一段时间，他记得这样的对话总是出现在戈茜和她的父亲之间。

        下一句接的话应该是……

        谷南星走到中年男人面前，面无表情地捧读，“是啊，叛逆期，请给我钱。”

        会客室爆发出一阵愉快的笑声，笑声的源头正是一向不苟言笑的谷议长本人，他少见的露出笑容来，接着数额巨大的星币转到了南星的账户上。

        而谷南星只是困惑的看了眼智脑，又看了眼基因层面上正在大笑的父亲。

        苏晓说得没错，他搞不懂人类。

        “你交的朋友们，看来是真的教会了你很多事情。”谷正青说，他提起了兴致，“总是和你形影不离的那个，是叫苏晓吗？我调查了她的资料，除了精神力低了点，是个还算有潜力的女孩……”

        谷南星的表情低沉了下来，“你调查了她？”

        会客室中的空气流动发生了变化，谷南星的精神力铺开，属于ss级的存在感正在不断升高。

        谷正青同样是ss级精神力，在谷南星波及到沙泽前他放出自己的精神力，两股精神力对撞，室内的桌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这就生气了？我可是你父亲，”谷正青不满地说，“刚刚我还给你打了一笔钱！”

        “可以还给你。”谷南星冷漠地回复，“给琼斯家族的话同样给你，离苏晓远一点。”

        。

        林顿刚做完汇报，他时常怀疑联邦第三军校的老师们是不是全都罢工了，不然为何什么事情都得他来做。

        利奥带着其余校队的队员在门口迎接他。

        “首席，颁完奖了。”利奥拖着长音说道，“我累死了，咱们去聚餐吧，你请客。”

        很难想象校队的副队长是如何做到一脸理所当然地说出如此丧心病狂的话来的，林顿心道他才是累死了的那个。

        “没空。”林顿无情地拒绝了利奥，按照临时增加额日程，他还要去会客室招待一位未知的客人。

        来人十分低调，拒绝了学校的一切安排，只是借用了学校的会客室。最后学校折中，让林顿作为学生去问候一下。

        所以又是他。

        林顿面无表情地走在路上，倒是告诉他客人是谁啊！像联邦第三军校这种平民含量极高，从老师到学生全员社恐加摆烂的学校真是太少见了，最后的结果就是可着他一个家世显赫的学生使劲剥削。

        在林顿进行着丰富的内心活动时，谷南星迎面而来。

        黑发蓝眼的少年一副平静的表情，他理所当然地走在会客室的必经之路上。见到林顿，他抬起手打了个招呼。

        “学长好。”

        “你好。”林顿当然对这名ss级精神力的新生有印象，对方在军舰上精神力暴走的事情他还历历在目，但印象最深的还是他时刻跟着苏晓的模样。

        “恭喜夺冠。”林顿先是祝贺了一番，接着他提醒对方，“是迷路了吗？这边是会客室，平时不向普通学生开放的。”

        谷南星环顾四周，没什么脾气地应是。

        他的头发有些凌乱，林顿猜测是在颁奖仪式上被热情的同级生们簇拥导致的。出身普通的年轻人们可不像首都星那群时刻端着架子的傻瓜贵族，他们要更加热情外露。林顿去年作为冠军，差点被同伴们以抛上天空的形式进行庆祝。

        很快，黑发蓝眼的新生和林顿告别，看方向应该是去新生宿舍找苏晓了。

        真是青春。忙成狗的林顿感慨了几秒，便继续快步向会客室走去。

        他没走几步就遇到了校方口中的贵客。

        林顿：“！！！”

        ……联邦第三军校真有你的！议长来了就让他接待啊？啊？！

        谷正青看了眼露出些许无措的

        林顿，思考了几秒才记起这是林家的继承人，一年前非常有个性的选择了第三军校……和他家孩子一样。

        “我不知道是议长您亲自前来，”林顿干巴巴地说道，他在心里几乎要把从利奥那儿学的脏话骂了个遍，“学校招待不周，请您见谅……”

        “没关系，”谷正青和颜悦色地说，“我要求的低调点。林家的继承人对吧？真是个优秀的人才。”

        “议长大人谬赞了，”林顿恭敬地低下头，“不知您前来是为了……？”

        “一些小事，无需在意。”谷正青轻描淡写地说完，便带着沙泽离开了。

        林顿又行了一个礼，他想不到垫底的第三军校有什么值得议长亲自前来的。

        谷正青乘上了飞行器，林顿瞥到议长后背的布料些许凌乱，但他没有多想。

        但怎么说呢，有种微妙的即视感？好像在哪见过和谷正青类似的人……

        算了，临时招待的客人是议长这种事一次就够了，他上哪再见到一个议长家的人去。

        林顿走向会客室，把一切纷乱思绪甩到脑后，疲惫的一天，他打定主意锁好会客室的门就回去休息。

        然而一切都在和林顿作对。

        当林顿打开了会客室的门，室内呈现出宛如狂风过境般杂乱景象，沙发整个翻倒过去，茶杯碎了一地，桌子也歪歪斜斜的。

        发生了什么……？议长他总不会千里迢迢赶到联邦第三军校，只是为了破坏会客室玩吧？

        林顿迟钝地思考着，睡眠不足导致头脑滞涩，他在门口足足站了一分钟。脑中有什么呼之欲出，但他死活想不出。

        智脑震动了一下，林顿查看消息。

        来自谷议长本人的邮件，附上远超一个会客室价值的巨额转账记录。

        [破坏了会客室深感抱歉，附赔偿金。ps请不要将今天的事情宣扬出去，余下的金额是对贵校的一点赞助，希望犬子能在贵校度过愉快的校园时光。另：犬子的事情暂时也请保密。——谷正青留。]

        林顿跟见了鬼一样又读了两遍邮件，他的睡意不翼而飞，无论是打来钱款的数额之大，还是信息量大到爆炸的邮件内容。

        谷议长的儿子，那个烦人的家伙不是在联邦第一军校天天不务正业吗？什么时候来第三军校了，体验平民生活吗？！

        一股恶寒袭上林顿心头，他就是为了躲那家伙才大老远跑到一个熟人都没有的第三军校，现在他感觉要窒息了。

        教务处这时候也不躺平了，骤然收到大笔转账，通话一个接一个向林顿砸来。

        “小林啊，议长大人怎么忽然给了大笔资助？”

        林顿麻木开口：“……不知道。”

        “小林啊，果然议长大人是要扶持咱们学校了吧？他还说什么了没？”

        林顿：“不知道，他什么都没说。”

        “哎呀小林，你今天招待议长有功了，回头给你们校队的补贴翻个倍，再给你加点奖金吧？”

        林顿：“我看行，现在把钱打过来吧谢谢。”

        校队的成员收到了打款，视频通话打来，利奥那张傻脸冲在最前面。

        “队长啊啊啊经费忽然翻倍了！你终于决定干掉校方翻身做主人了吗！”利奥扯着大嗓门嚎，目测是喝了点酒。

        戈茜高举酒杯大惊失色，“什么？！林顿你居然当了校长！”

        一群醉鬼。

        林顿冷着脸回复：“别瞎说……利奥，你们聚餐为什么带一年级喝酒！”

        “哎呀。”利奥露出心虚的表情，他把镜头从自己面前移开，转向大圆桌边的其他人，本质上有些害怕林顿的队员们对着镜头纷纷露出心虚的笑容。

        “这不是提前让一年级的好苗子

        感受一下校队的气氛嘛，他们下个学期就能进来了，多好。”利奥底气不足地说。

        戈柏弱弱插嘴，“学长，我实力不够，而且我想躺平。”

        戈茜哈哈大笑，明显上头了，“什么？利奥小哥你最开始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趁着林顿大魔王不在，花光经费！哈哈哈！”

        林顿：“……”他就不该把权利分给利奥！

        利奥出现在镜头前的面积更小了，他安静如鸡，将镜头再向后移，角落里，唯二没有喝酒的两人无辜地抬起头看向镜头。

        林顿按着额头，果然，利奥怎么可能放过谷南星和苏晓两个有趣的新生。

        镜头的角度是微微向下的，显得黑发黑眼的女孩子比实际年龄要更小了，她疑惑地看向镜头。

        “呃，林顿学长？”苏晓不明所以地和林顿打招呼，她正在角落严肃地盘问谷南星哪来的钱，这熊孩子忽然向她展示数额惊人的存款简直吓死人了好吗！

        以这颗星星的天然程度，苏晓严重怀疑他是通过一些不合法的方式得到的。

        谷南星垂着眼睛，有点自闭，但也还是向镜头打了个招呼，“又见面了，学长。”

        林顿愣住了，他本想问问利奥近期是否有新的交流生，特指从第一军校来的，但现在他觉得不用问了。

        如果说光线充足下谷南星和谷正青的相似度只有3，那么在镜头下自带柔光效果以及昏暗灯光的加成下，谷南星和谷正青的相似度足有5。

        最后一点睡意从林顿身上离开了，他调出星网上谷议长刚成为谷家继承人的照片，默默和镜头中的谷南星比对。

        很好，现在的相似度是7了。

        林顿安详地和谷南星打招呼：“您好，给您添麻烦了。”

        这么明显，他为什么现在才意识到……以及，谷家什么时候还有个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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