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桂花雨

南笙起床洗漱后走到客厅，发现家里安安静静的，餐桌上留下了一张便签纸，上面写着：厨房里有白粥、油条和小笼包，如果冷了自己热一热再吃，我们出去买菜了。

        南笙一个人安静地享受完早餐后，看着时间还早，决定到楼下转一转。她还带了一个帆布手提袋，袋子里装着一把伞两三个大塑料袋，准备悄悄找一棵开在角落的桂花，树收集点桂花回来做桂花酱。

        天空碧蓝澄净，一梭一梭的白云七零八落地飘散在蓝天中，随风涌动，仿佛是一部光怪陆离的动画，一帧一帧地在无声言说着关于这个夏天的有趣故事。

        南笙就在小区里沿着石板小路十分悠哉地闲逛着，凉爽的微风带着些若隐若现的桂花香气悠悠地拂过身上，令人忍不住驻足轻嗅，缥缈的香甜浸透心脾，惬意得南笙都不愿挪动脚步。只是夏末春秋的阳光依旧是很炽热的，就这么大咧咧地傻站了一会，脸颊就已经被晒得有些微红发烫了。

        于是，南笙几经转折走到了一条布满树荫的鹅卵石小径上，小径的尽头处是小区的西北门附近，平时倒是很少有人会在这里停留，所以就连脚边的杂草都生长得十分茂盛，带着股子肆无忌惮的任性。

        南笙小心翼翼地挪动到一颗边角处桂花树下，淡黄飘香的小花骨朵，密密地缀满枝头，随风轻颤，令人迷醉。南笙把雨伞从布袋里拿了出来撑开，内里朝上放在树下，就像是一个平放着的超大海碗，只是雨伞太轻，为了预防等下风起被吹翻了，南笙还捡了两颗大石头放在雨伞里压一压。

        也许是‘做贼心虚’吧，行动前，南笙先瞄了一眼周围，见四下无人，才安心地往树上爬。只是多年未爬过树的她，明显地动作生疏，十分笨拙，绑得好好的长马尾在低头经过一支枝桠的时候却被缠住了，没办法只能用力一扯解开橡皮筋，痛得她发出“嘶”的一声。

        乌黑的长发挣脱了束缚一倾而下，一直垂到肩背后，凌乱蓬起，显得有些狼狈，南笙在心底哀叹一声：真是倒霉，只是，还好没人看到啊。

        南笙也没敢爬多高，因为怕这颗树承受不住她的重量，只敢稍稍地停留在几乎是最矮的那株枝丫上，然后使劲地摇晃着它。淡黄色的花像是下雨一般，“嗖嗖”地零落飘下，不一会就满地金黄，连带着南笙自己都缀了一身的花瓣。

        南笙瞄了瞄那海碗似的雨伞盛了个半满，想着也差不多了，看着枝头上少了大半花朵的桂花树，她也不忍心再折腾它了。

        正准备从树上跳下来的时候，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些笑意传了过来：“你这是在干什么？”

        南笙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心脏怦怦直跳，差点就从树上掉下去了，抬起头见是苏轶，才松了口气，安抚似地自己拍了怕胸口，没好气地道：“你知不知道人吓人是要吓死人的呀，怎么老是这么神出鬼没，没点声音的。”

        苏轶慢慢地朝着桂花树下走过去，一脸好笑地看着南笙笨拙地猫在树上的傻样，说道：“我早就在这站着了，是你自己太专注没发现，要不要下来？”说完朝着南笙伸出了双手。

        南笙看着那双出现在她面前白净并骨节分明的漂亮手指，哼了哼，倒也不扭捏，也把双手伸了出去，由着他把自己从树上抱了下来。

        只是吧，这般亲昵的举动，她还是不怎么习惯，悄悄地又红了脸，只是故作镇定地拍了拍自己身上沾上的桂花和落叶，等抖落地差不多之后就蹲到地上收拾起雨伞里的桂花来。

        苏轶打量到她红起来的耳尖，不由微微地弯唇一笑，蹲下来陪着她一起收拾，问道：“你收集桂花来做什么，又是做书签吗，可需要这么多吗？”

        南笙瞥了苏轶一眼，神秘地笑了笑，说：“我就不告诉你，自己猜。”

        苏轶扬了扬眉，手上动作也没停，语气淡淡地说道：“从b市坐飞机回来的路上，‘桂花’这个词可是从你口中出现了不下七八次，什么桂花蜜藕、桂花糖年糕、桂花茶、桂花酒酿圆子，所以吧，也不难猜，估计是跟吃的有关系。”

        南笙意外地笑了笑，说道：“哎呀，还真猜对了。我呢打算自己做点桂花酱带去学校。”

        苏轶听了付之一晒，十分随意地说道：“那见者有份，成品做好了也分我一点？”

        南笙打量着这小山堆一样的桂花，想到自己可能要分出去的量，不由皱了皱眉头，心里嘀咕道：也不知道这个量够不够。所以等开口的时候就带了些迟疑，笑得有些谄媚地说道：“要不你再陪我去‘摇’一棵？我怕不够，放心，我肯定做一瓶最大的留给你的。”

        苏轶虽然心里十分不愿意，可是看着南笙那一脸期盼的表情，又有些拒绝不出口，有些无奈地扶额失笑：“那行吧。”

        于是两个人把西北门附近的那三四颗桂花‘洗劫半空’，除了那三个大塑料袋，就连那个她装东西过来的帆布袋都装满了，才准备收手回去。

        等站起身的时候，南笙抬起眼看着站在阳光下的苏轶，五官精致，皮肤白得有些发光，好看得晃瞎了她的眼，不由呆了呆，回过神之后却突然有些后知后觉地问道：“对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呀？。”

        苏轶扬眉浅笑，伸手替南笙将头发上还没抖落干净的残余小花给细心拈了下来，带着丝故作惊讶的语气说道：“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会动脑子了呀。”

        南笙不满地瞪了苏轶一眼：“怎么说话的，我刚才散步的时候经过你家楼下的，肯定是那时候被你看到的。”

        苏轶笑了笑，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说道：“真聪明”说着顿了顿后，才一脸叹息地接着说道：“可不就是看着你一脸傻样地呆站在大太阳地下，就觉得得下来看看你，结果让我看到了什么？竟然在爬树，还摇摇晃晃的，看得我一阵冷汗，都以为你要掉下去了。”

        南笙“哼”了声，说道：“就算真摔下去了，也是被你吓的，之前我一个人的时候可好好的。”

        苏轶接过南笙手里的几个塑料袋帮她拎着，与她一起并肩往回走着，揉了揉南笙披散的长发，说道：“好好好，算我错。不过你呀，长点心，下次别做这么危险的事了，我可不能保证每次都能在出现在你身边的，嗯？”

        南笙听了有些不乐意，勉强地“哼”了声，说道：“知道了。”

        苏轶把南笙送回她家楼下，然后也回去了，外公、外婆今天约了朋友在外面见面吃饭的，他得回去送送他们。

        苏轶刚进门，就看见梁奶奶端着做好的红豆卷正从厨房出来，一股红豆和糯米的香甜气息顿时弥漫开来。

        梁奶奶看见了，忙招手叫他过来吃，说道：“这一碟你留着自己吃，厨房里还有一碟，晚上你去笙笙家吃饭的时候，顺便带给笙笙。”

        苏轶笑着应了，然后起身去厨房洗净手直接用手拈起了一个红豆卷一口吃掉，吃完了之后一脸满足地笑着说道：“外婆手艺真好，我不怎么爱吃甜的都喜欢你做的红豆卷，南笙更是夸张，还在学校的时候就天天念叨着想吃了。”

        梁奶奶笑得很开心，眉眼弯弯的，脸上的皱纹都深深地陷了下去，看起来却分外地亲切和蔼。

        只是笑完过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两奶奶眉眼带着些忧愁，直叹了口长气，一只手不住地拍着苏轶的背说道：“你性子沉闷，什么事情都喜欢藏在心底，从小到大也没几个朋友。还好有笙笙在，难得能和你说上几句，是个温和宽厚的好孩子。其实，唉，外婆知道你有心结，你可能觉得你妈妈对你不关心，不爱你。但是外婆要说句公道话，哪有母亲不疼爱子女的呢。她吧，外婆自己养大的孩子自己还是知道的，她性子有些憨，又不会表达。你哥哥米勒，从出生起就没了妈妈，是她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的，她心里对他很是怜惜。你哥哥身体还不怎么好，所以在他身上花的精力格外要多些。你呢，跟你哥哥正好相反，从小就聪明又独立，基本不用她怎么操心，她大大咧咧的以为你会明白，却不知道小孩子再懂事却也是会受伤的。后来你渐渐大了，越来越沉默寡言，她发现不对劲时，却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处了。你不知道，她每个礼拜都会打电话回来问问你的情况的，事无巨细，却还不让我告诉你。其实啊，母子间哪有什么隔阂呢，闹了这几年也该够了，等放寒假回去的时候，好好跟你妈妈聊一聊吧，啊？”

        苏轶本来还笑着的脸在听了梁奶奶的话逐渐沉了下来，只说“知道了”，却没说答不答应。然后就换了话题问道：“您和外公什么时候出去，我送你们吧。”

        梁奶奶叹息了一声，接着说道：“也行，那我让小陈不用过来了，大概三点钟出发，你把我们送到就回来吧，晚上我们自己打车回去就好。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你想吃点什么，外婆给你做。”

        苏轶突然想到了有一次他那哥哥发烧刚好，大晚上的说要吃手工面，他那妈妈想也不想地就准备自己动手起来，还一边打着越洋电话请教着外婆做的，他其实也想吃的，但那是她第一次做面条，做得并不好，只成功了一小撮，刚够给哥哥吃。

        苏轶掩了掩眼底的落寞，淡淡地道：“面条吧，外婆做的面条最好吃了。”

        南笙回到家的时候，南爸爸和林妈妈已经回来了，看着南笙大包小包地从外面回来，都是一脸惊讶地表情，林妈妈问道：“你带回来的这是什么东西啊，大包小包的这么多？”

        南爸爸用鼻子使劲闻了几下，说道：“是桂花的香气，你去摘花了？”

        南笙一脸兴奋地换鞋进来，说道：“是呀，我要做桂花蜜糖，以前见奶奶做过，不过现在有点忘了。呵呵，妈妈你会吗，待会帮我一起做吧。”

        林妈妈一脸为难地道：“我也没做过，不过大概过程是知道的。”

        南笙一点都没有担忧过味道好不好的问题，笑着安慰林妈妈道：“知道就行，我们一起来试一试吧，多有意思啊，是吧，老爸？”

        南爸爸忙不迭跟着点头，却一副怕惹麻烦上身的模样说道：“嗯，你们做吧，下午爸爸负责给你们做饭。对了，苏轶来我们家吃饭，他喜欢什么样地口味？重一点还是淡一点？甜的、酸的或者辣的，哪个比较喜欢一点呀？”

        南笙想了想，有些头痛，带着些不确定说道：“嗯他口味比较淡，应该能吃一点点微辣吧，哦，对了，咱们家的红烧肉他觉得不错耶，哎呀，你看着做吧。”

        南爸爸听着南笙这般敷衍的回答，眉头都要打结了，只能无奈地说一句：“行吧。”

        中午的那顿饭应南笙的要求随便吃点，于是一家三口决定吃小馄饨，小馄饨冰箱里还有之前包好的存货，正好锅里炖了一锅虫草菇鲍鱼鸡汤，可以用这个汤来吊味，再拌个什锦素菜，摊两个葱油饼什么的，天气热，这样吃正好。

        等到傍晚五六点钟苏轶过来的时候，南笙和林妈妈正好把桂花蜜糖的前序工作完成，把桂花放在了两个竹编地大圆簸箕里，放在阳台上沥水晾干去了。

        因为桂花比较多，一时半会地也晾不干，所以后续步骤就得等到明天早上再继续了。

        林妈妈让南笙给苏轶泡杯茶坐，在沙发上先坐着休息一会，她则去厨房给南爸爸打下手，留下话估计再有小半个小时就可以吃晚饭了。

        南笙听命拿出一套茶具非常熟练地泡了一壶西湖龙井，清透的碧色茶汤盛在白瓷小盏里，香气袅袅，非常怡人。

        在南笙一脸期待的表情下，苏轶非常淡然地拿起茶盏，浅浅地抿了一口，眉头微拢，颇为挑剔地说了一句：“水太烫了，再放凉一会，口感会更清香。”

        南笙自己也端起来喝了一口，不由“啧”“啧”“啧”了几声，说道：“这都喝得出来还真是挑剔，下次你自己来泡吧。”

        苏轶淡淡一笑，十分随意地答道：“没问题。”

        苏轶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保险盒递给南笙说道：“外婆让我给你的。”

        透明的玻璃盒子里整齐摆放着十来个白胖香软的红豆卷，南笙眼尖一下就看出来了，忍住想尖叫的冲动，压低了音量激动地说道：“啊，是红豆卷啊。我就说梁奶奶对我好。”说完还得意地抬起下巴瞟了苏轶一眼。

        苏轶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几下，难得好脾气地没有说什么，帮她把保鲜盒打开了，说道：“吃吧，知道你肯定忍不到晚饭后再吃的，不过，吃一个就好了，待会要吃饭了。”

        南笙眼睛一直盯着苏轶打开盒子的动作，嘴里非常敷衍地说道：“知道啦。”

        等苏轶刚把盖子拿开，南笙就迫不及待地伸手拿了一个尝起来。

        在学校里念了一个多月的红豆卷终于吃上了，心里熨帖得不行，糯米糍软绵粘糯，红豆沙甜丝丝的又隐隐带着些陈皮的清香，一如既往的味道，好吃得让人百吃不腻。

        只是一个小小的红豆卷不过两三口就解决掉了，一点都不过瘾，南笙顶着苏轶警告意味甚浓的眼神，一双小手依旧跃跃欲试。

        然后，没有然后了，林妈妈端着菜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茶几上的那盒红豆卷和南笙蠢蠢欲动的小手，于是瞪了南笙一眼后立马端走了，留下话说道：“先吃饭，吃完饭后再给你吃一块，其他的留着明天再吃了。”

        南笙欲哭无泪，哀哀戚戚地看了苏轶一眼，好不可怜的样子。

        不过这份‘哀戚’维持了很短的时间就是了，因为要准备吃完饭了，看着南爸爸精心准备了一个下午的美食佳肴，南笙哪还记得什么红豆卷呀。暗红油亮的红烧肉、虫草菇鲍鱼鸡汤、粉丝蒜蓉蒸明虾、什锦凉拌素菜、清蒸鳜鱼、炒时蔬满满当当的一桌子，看得南笙垂涎欲滴，胃口大开。

        林妈妈还特地开了一瓶她珍藏了十年的红酒给大家品尝一下，一顿饭吃得欢声笑语，非常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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