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未卜先知

　　“你说什么，夏堂主的尸体自己回来了！”

　　灰白相间的高墙下，乐大指着楚怀生的鼻子怒骂道：“楚怀生，你到底会不会说话！尸体又不会动，怎么自己回来！”

　　楚怀生跪在地上，已吓得面如死灰。

　　“金大公子，属下说的千真万确，夏堂主的尸体现在好好地躺在灵堂棺材里，不信您可以亲自去瞧瞧！”

　　“楚门主，劳烦你带我过去看看。”

　　秦蓉从屋里追出来道：“你已实在太累，不如我去...”

　　秦若元摆摆手道：“我亲自去看看。”他转身嘱咐道：“乐门主，你和楚门主先送金二公子回房间去，严加看管，决不许任何人出入。”

　　乐大十分不满，但也只能低头行礼道：“是，秦二公子。”

　　云中玥趴在秦蓉耳边道：“秦姑娘，你说为什么同是白虎堂三大门主之一，乐大就敢对楚怀生大喊大叫地责骂，金彪金丛对他的态度也不重视，什么脏活累活找尸体的活都给他干，欧阳明和乐大就每天吃香喝辣，还真是同人不同命！”

　　郭珩冷冷道：“因为楚怀生从前是夏空人的心腹。”

　　云中玥惊奇道：“我是吃错药了吗？哑巴白眼狼竟然主动和我说话了！”

　　秦蓉笑骂道：“小玥，不可胡言乱语！”

　　云中玥吐吐舌头道：“我只是觉得奇怪，以前我和她说话，从来不理我，还总用那种杀人的眼光看着我，现在想想还背后发凉。”

　　天色渐暗，华灯初上。

　　灵堂之中，夏空人的尸身完好无损地躺在棺木之内。

　　灵堂之外，诵经声络绎不绝，转经轮映着烛火跳跃。

　　秦蓉道：“外面什么声音？”

　　门口的守卫答道：“回秦姑娘，是为夏堂主超度的法师和高僧。今夜酉时是西夏高僧指点的送葬吉时，必要在今日将夏堂主仙体送往腾格里沙漠的墨脱石旁举行天葬仪式，才能保佑夏堂主灵魂早登西天极乐。”

　　云中玥撇撇嘴道：“这偷尸贼还算有点良心，正赶在最后一刻前将夏堂主送回来，总算不耽误了葬礼的时辰。”

　　秦蓉低着头陷入了沉思。

　　秦若元伸出手来，抚上夏空人胸口的衣衫。

　　过去的衣服已被换下，崭新的丝绸外杉上洁白如雪，他悄悄掀开夏空人的领口，见他胸口拳印已经发黑发紫，但伤痕整齐毫无烧伤痕迹。

　　他见郭珩灼灼地望着他，开口道：“你猜的不错，夏堂主的胸口也只断了四根肋骨。”

　　郭珩骤然长出了一口气，唇边隐约竟有笑意。

　　她刚转出房门，云中玥一把拉住她道：“你到哪儿去！秦姑娘千叮万嘱，叫我盯紧了你，这两天你除了练功什么也别做，决不可离开我们身边！”

　　郭珩叹了口气，只道：“你们放心，我会加倍小心的。”

　　云中玥急道：“可是凶手还没抓到，刺客也还没找到，你就这样贸然出去，万一有个好歹，秦姑娘不知要多么着急！”

　　郭珩竟然淡淡笑道：“你放心，刺客虽是个高人，但杀夏空人和欧阳明的凶手不过是个小角色，并不足惧。”

　　云中玥大惊道：“难道你已经知道了凶手是谁？！”

　　郭珩摇摇头，“不知道，不过我已经知道，他把夏堂主的尸体藏在哪儿了。”

　　......

　　浓雾掩盖的夜色中，郭珩听见花园里有一个女人在哭。

　　她看不清那女人的脸，单凭她的哭声，她已经知道这个女人长得很漂亮。

　　一个美丽的女人通常连声音也很美。

　　郭珩渐渐走近，看见她坐在花园正中间石子路的石凳上，一张娇花似的脸上梨花带雨，实在让人很难不停下来看看她究竟是怎么了。

　　但郭珩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她可不是会怜香惜玉的多情浪子，这世上流泪的人实在是太多。即使是那些笑着的人，又岂知他们心里不是在偷偷流泪？

　　人世间的苦难本就是无穷无尽的。

　　但此时却真的来了一位浪子来安慰这可怜的姑娘了。

　　这个男人伸出手来，递给哭得正伤心的姑娘一条雪白的手帕，郭珩甚至没有注意到这个男人是何时出现在这里的，他仿佛本来就是从这浓雾里走出来的。

　　那姑娘显然吓了一跳，连忙止住了哭，抬起头来惶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郭珩默默地看着他们，来人正是早上才刚刚见到的任小风。

　　郭珩冷冷道：“你还没走。”

　　任小风笑道：“我答应了蓉妹会替她好好看着你。”

　　郭珩别过头，语气已不似从前冷漠，“这倒不必，我不需要人监视。”

　　任小风笑了。

　　他的衣服虽然很脏，头发也乱糟糟的，身上却有一种特别的自信和骄傲。

　　他虽然从来不穿世家子弟那样华而不实的绸缎衣裳，身边却总是不缺漂亮女人的。

　　任小风笑着把还在哭泣的姑娘扶起来，将丝绢塞到她手上，将柔她若无骨的手和丝绢一起握着，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姑娘满面通红，低着头小声道：“我叫小雨，是金二公子房里的奴婢。”

　　任小风当然知道“房里”是什么意思。他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些惋惜的神色。

　　“若我是金二公子，绝不会让你这样的美人流泪的。”

　　谁知小雨拨浪鼓似的摇着头，着急地辩解道：“公子他对我很好，从来不会让我哭的。”

　　她脸上的神情虽然凄迷，但说到金丛，眼中竟然充满了爱意。

　　郭珩原本已经转身走到了花园尽头的拐角，却听得小雨在背后忽然间嚎啕大哭道：“我哭是因为我知道，公子他一定是已经死了！”

　　这下连任小风也愣住了。

　　“你怎么知道金丛已经死了？”

　　郭珩和任小风随着声音望去，见秦蓉正坐在墙上，不知来了多久了。

　　小雨吓了一跳，她的脸憋得通红，过了半天才终于鼓起勇气答道：“因为我能感觉得到……”

　　她忽然像失了魂似的扑通一声跪坐在地上喃喃道，“我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已经消失了……”

　　小雨忽然有些生气，“我知道没有人会相信我的，不过，”她抽噎道，“再过不久，你们就都会相信了。”

　　说完，她一把将手帕塞回任小风手里，头也不回地转身跑远了。

　　郭珩、秦蓉和任小风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像金丛的房间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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