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颜向为赫小苏挡着风雨，她顿时感觉风停了，雨没了。想起那个世界里，她与他第一次见面，也是一个下雨天。

        她低头看了看他的伤口，伤口渗出来一些血，血顺着手腕流了下来，她打开背包，从里面翻了几下，拿出一条白色的小方巾，这条方巾是她买来准备擦脸用的，她声音小小的：“这是新的，没用过。”

        她低下头小心谨慎地用方巾擦着他手腕上的血，白色方巾的一角瞬间染成了血色。把伤口周围的血擦干净后，极小声地问：“疼吗？”

        说完后感觉这不是句废话吗，都这样了，能不疼吗。

        颜向没犹豫，脱口而出：“不疼。”说完伸手把方巾拿过来，如果血再流出来，他自己擦就好。

        赫小苏笑笑，心想，他还真嘴硬。

        他一看到她的笑，想骂人，这笑好甜，有点受不了。看着她粉嘟嘟的小脸，忍不住想戳戳。

        赫小苏离他很近，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还有身体的味道，这个味道她太熟悉了。每个人的味道不同，犹如每个人的性格般千样万样。有些人的味道是甜的，有些是酸的，有些是香的，有些是臭的。有好闻的，有难闻的。

        她捕捉到了这个令她沉迷的味道，一种掺杂着花香味的香甜味。她想一个男孩子怎么会有这种味道，难道他的心是甜的吗？

        她看到他发梢上淋上的雨水，晶莹的雨珠像银色的珍珠划过他清秀的脸，她一阵恍惚，恍如回到了以前，回到了那个世界。

        雨小了。

        颜向看着比他矮一个头的小妮子，低头对她说：“我去校医院，你回去吧。”他的声音明显没有对杨青说话时的那种不耐烦与决绝。

        他还从未在校园里与女孩子并行走在一起，如果和她在校园里这么走上一圈，不出几天，这个事一定会被传播开，他自己无所谓，爱咋样就咋样，关键是别影响人家，他这么想着。

        谁成想，她仰着头，态度坚决：“不，我陪你去！”她一个是担心她的伤，最主要的是她有话想问他，但是总是不敢问，不知如何开口。

        颜向不说话，用手撸了一把头发，头发上的雨珠纷纷滴落。他朝天空看了一眼，天比刚才亮了许多，乌云也散去了。

        他走出回廊，手心朝上，半举在空中，试一下雨是否还下。手心里落下了一滴雨，看来雨就要停了。

        他往前走，拐到路上往北走去。

        他听到后面传来了她轻轻的脚步声。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走在夏末雨后的林荫道上。

        雨后的空气很清新，带着泥土和青草的芳香。道路两旁的梧桐树，巨大的枝冠覆盖着道路。零星的雨水透过树叶的间隙跌落下来，摔在地上，碎成几片。风一吹，树叶上的雨水像天女散花般纷纷坠落，惹得路人缩起了脖子。

        赫小苏看着走在前面的他，他后背的衣服湿了一片。

        他挺拔的身姿，迈着一双大长腿，一步的距离顶她两步大，赫小苏紧赶慢赶跟在他的后面。

        这时，一个胖胖的男生从对面走来，跟颜向打着招呼，听他们讲话他们应该是同班同学。那个男生看了看颜向身后的女生，一个很有深意的微笑投了过来。

        赫小苏对他笑笑。

        那个男生走出去好远，还不时地回头看他们。

        来到校医院，一个长得很可爱的年轻的女医生接诊，给他的伤口清洗包扎，并嘱咐注意事项。

        颜向跟医生要了个袋子，把方巾装进了袋子里，放在了桌子上。

        拿了点消炎药，还有些药水纱布。临走时，医生嘱咐他：“这几天不要碰水，愈合得会快一些。”看了眼赫小苏，开玩笑地说，“比如洗衣服啊，可以让女朋友帮你洗，别碰水哈。”

        颜向表情严肃，冷冷的，没有与她搭话。

        医生尴尬地笑了一下。

        赫小苏朝她笑着说了声谢谢。

        有个问题一直在赫小苏的心头缠绕，他到底是不是颜阳。出来后，在回去的路上有几次想问，但是说不出口。马上要到她的宿舍了，就要分开了。她偷瞄了他一眼，他冷冷的气息让她望而生畏。虽然这个问题有点唐突，但是她必须问，否则今晚会睡不着觉。

        “你是哪个系的？”她乖巧地问，看似没有任何目的的，只是纯聊天的样子。

        “美院设计系。”他轻答着。

        “好巧，我也是，我们一个系，你是哪里人？”

        颜向看了她一眼，总觉得这个小妮子和别人不一样，她看自己的眼神就像对待一个亲人一样，有无限的宠溺、体贴还有担忧，真的很难想象初次见面就这样对待一个男孩子是她太开放呢还是我太保守呢，以前认识她吗？他这么想着，然后他的脑子在努力地搜索这个人，但是没一点印象。

        没记得见过她，但是又感觉好像很眼熟。

        “我是本市人。”他如实回答。

        “你从小就在这里吗？”她歪着头，单纯的模样惹人爱。

        “是啊，从出生就在这里生活，你呢？”

        “我也是本市人。”赫小苏小声地说着，怕他问她的身世以及聊这个城市的一些事，关于这个城市她一点也不了解，目前只知道所居住的小区和附近几条街的名称，所以有点心虚。

        原来他不是颜阳，想想也是，怎么可能是他呢，颜阳此时应该还躺在病床上。赫小苏把头低下，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失望的样子。其实同样的问题她也问过李香书和赫友朋，他们的答复和他一样，都是本市人，从出生就在这里生活。

        他和颜阳很像，可以说除了性格和眼神有差别外，其他很像很像。不过她的潜意识告诉她，他就是颜阳。

        与他道别后，赫小苏回到宿舍，发现李旭旭办完入学手续也入住进来了。她和她聊天说话的功夫，杨意文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后面跟着插着口袋的酷酷的张舒。

        杨意文向赫小苏俏皮地挤了挤眼，说：“小苏，我对你真是刮目相看。”说完竖起大拇指。

        赫小苏明白她的意思，低头微笑不吭声。

        杨意文、张舒跟李旭旭互相介绍，这样宿舍的四个人都齐了。

        杨意文怀着一颗八卦的心：“才知道那人是美院四少之一，名字叫颜向，那个杨青叫他颜少，都没反应过来，你以前认识他吗？”

        赫小苏不知是摇头还是点头，只说了一句：“他人不错。”但是转念一想，在这个世界其实她对他是不了解的，毕竟她发现他的性格跟那个世界的他不一样，于是又说，“以前不认识。”

        杨意文这下来劲了，一副说书的气派，大声说：“各位看官听我跟你们唠唠，昨天我不是说有个老乡，大二的，叫薛美的吗。我刚才去宿舍找她，跟她挖了不少料回来，关于颜向的，你们想不想听啊？”

        李旭旭推了推眼镜，一脸迷妹状，问：“颜向，是校草吗？”

        杨意文眼皮一翻：“你没戏了。”

        张舒打趣道：“你晚了一步，他名花有主了。”

        杨意文拿起几个薯片塞到她嘴里，堵住了她的嘴。

        杨意文两手一拍，如拍着惊堂木般，说：“各位看官听我接着说，他们那一届女的靓，男的帅。这里面有四个男生较为突出，名曰“美院四少”，走在校园里那就是一道亮瞎眼的风景线，花草为此失了生气，漂亮的花儿为此变得暗淡，空气为此停止了飘动，帅得令人窒息。在过去的一年里，据说他们出尽风头，搅得各系女生春心大动，惹得她们为之折腰，课余时间纷纷围着美院畅游徘徊，一睹四少风采，以求相识结的良缘。美院前美丽的小草坪踩成了小土堆，美院后的小广场变成了求偶角。其中三个哥儿相继被拿下，有了女友。另一个现在身价倍增，成了各系女生追逐的目标，他就是颜少，我们的学长，颜向同学。”

        大家静静地听着，李旭旭不时发出“啧啧”赞声。听完这些，张舒倚在床边，笑骂了一句：“这嘴皮子，赶紧开场子说书吧，我第一个去捧场。”

        杨意文本想继续说下去，但是想了想，双手一拍，噼啪一响，说：“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说书完毕。

        李旭旭捂着嘴笑，笑得肩膀一抖一抖。

        四个人围坐在一起，聊家常促进感情，傍晚时分，一起去食堂吃了晚饭。

        吃完饭赫小苏准备爬上床，明天就去上课了，想早早的休息。

        但此时她忽然想到一个事，从校医院离开的时候，那个方巾放在了一个袋子里没带走，她想拿回来。在别人眼里那只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小方巾，可是在她的眼里，它可不普通，它是她在这个世界第一次与他相见的一个见证物，所以她想拿回来。

        天快要黑了。

        校园里倒很热闹，有的围在池塘边欣赏夜灯下的胖金鱼，有的围在草坪里的凉亭内玩耍聊天，有的抱着书从教学楼里出出进进。

        抬头望天，一弯瘦月挂苍穹，它远处有两颗星星在微弱的闪着光。

        远处传来吹箫的声音，这幽幽的箫声拂过人心，如天籁般，仿佛是从天宫传来，穿破大气层划过夜空来到人间。听着越来越远的箫声，赫小苏经过了学校的大礼堂，里面很热闹，人头攒动。听旁边经过的同学说这是别的院系学长学姐们在排练迎新晚会节目，以迎接新生的到来。

        走过大礼堂，就到了校医院。

        她想先去诊室看看，或许已经丢在了诊室的垃圾桶里，她没奢望能够必须找到，但是她希望找到。

        来到诊室门口，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颜向。

        他带着口罩，弓着腰，把垃圾桶打开，拿出里面盛垃圾的大袋子。头往前探着，带着橡胶手套的手伸到大袋子里，一边翻一边找着什么。他拿起一个，发现不是要找的，就扔到一边，又拿起一个，还不是，他继续翻找。因为校医院主要接诊学校的师生或者老师家属，每天来看病的人很少，有时候一天都没有几个人，所以制造的垃圾也不多。

        他找了下，没找到，把那些垃圾又放到了垃圾桶里。他摘下口罩和橡胶手套，扔在了垃圾桶里。

        他在诊室里又搜寻着，他掀起报纸终于看到了放在桌子角落里的东西，是放在袋子里的方巾，原来他也是来找这个的。

        这时一个值班医生过来了，问，找到了吗？

        颜向扬扬手里的袋子，说，找到了，说完后转身要离开。

        赫小苏立马躲到旁边楼梯口的阴影里。

        他一只手揣着裤子口袋，吹着口哨，离开了医院。

        高大的背影很快融进了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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