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夜色降临，天上星河璀璨，地上亮起了许多花灯，千盏万盏，简直如同另一条银河。

        江月夜倚在窗边，向外望去，灯火照亮了他的眼睛。

        晚上江顾二人是在房中用餐，因为下午的时候，顾春风救了卖唱女，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为了避免泄露身份，二人决定低调一些。

        小二来房中送饭菜的时候，江月夜问他，“城中为何有许多的花灯？”

        小二说：“城中今日有灯会，客人如果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他将饭菜摆上桌之后，就离开了房间。菜是一荤一素一汤，分别是红油鸭子、鲜蘑菜心和淡菜虾子汤。虽然这些菜是江月夜点的，但其实都是顾春风喜欢吃的菜。

        两人坐下之后，江月夜先伸出筷子，夹了许多菜到顾春风的碗中。

        顾春风有些窘迫，“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江月夜微微一笑，不再给顾春风夹菜。不过等顾春风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他盛了碗汤，递给顾春风。

        “多谢。”顾春风只能接过。

        吃完饭后，江月夜提议道：“刚才小二说城中有灯会，我们去看看怎么样？”

        “好。”左右无事，顾春风答应了。

        ……

        江顾二人出了客栈，走在街上。

        街上人流如织，车水马龙。街道的两边有许多小摊，商品琳琅满目，叫卖之声四起。许多人都穿上了新衣，有的携家带口，有的成双成对，有的与友为伴，好不热闹。

        江月夜和顾春风的容貌都十分出众，引得不少路人侧目，还有许多少女看着他们红了脸颊，与女伴细语。

        江月夜走了一会，在一处卖花灯的小摊前停下。

        小小的花灯摊前围满了人，摊上花灯形状各异，颜色不一，题材有飞虫，有走兽，有花草，还有亭台楼阁，风景人物，让人看花了眼。

        江月夜转头对顾春风说：“你看这街上，人人手里都拿着花灯，我们也不能缺，你想要什么花灯？”

        “随便吧。”顾春风随口道。

        江月夜给顾春风选了一个明月灯，给自己选了一个桃花灯，然后拿出钱付给了摊主。

        两人继续顺着人流，向前走去。

        江月夜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花灯，又看了看顾春风手里的灯，脸上笑意更浓了。明明只是一件很小的事，可就是让他很快活。和这个人在一起，似乎做什么都让人开心。

        前面人更多了，貌似是有杂耍表演，可是人山人海，什么都看不见。

        顾春风一不留神，与江月夜走散了。他在原地站了一会，没有等到江月夜，又被人挤来挤去，于是他走出人群，寻了个清静点的地方。

        ……

        顾春风走到湖边，这里连灯也没有，只有他手中的明月灯散发出莹莹光辉，照亮一方黑暗。

        湖旁植了许多柳树，晚风吹过，枝条拂动。远处能看到高塔与长桥，是此地有名的美景。

        忽然，远方烟花升起，流光溢彩，耀人眼目。

        顾春风听到烟花爆开的声音，转过身，看见了一个人。

        那人手里也拿着一盏桃花灯，却不是江月夜，而是一个陌生人。他容貌英俊，身材高大，顾春风在男子里已经算很高了，可这人还要比他高出半个头来。他看着顾春风，神色怔怔。

        在烟花的光亮中，两人相对而立。这一刻很短，又似乎很长。

        顾春风看了这人一眼，就失了兴趣，抬头看向烟花。烟花映亮了他的脸庞，显出一种别样的柔和来。

        那人走到了顾春风面前，问：“你是为武林大会而来吗？”

        “城中的江湖人，十有八九是为武林大会而来。”顾春风敷衍道。

        那人笑了一下，说：“你同他们不一样，他们是为参加武林大会而来，你是为破坏武林大会而来。”

        “你怎么就知道我要破坏武林大会？”顾春风挑了一下眉。

        “因为你是魔教教主顾春风。”那人沉声道。

        顾春风被揭破身份，心里吃惊，面上镇定地说：“我如果是顾春风，你又是何人呢？”

        那人面露诧异之色，问道：“你不认识我？”

        顾春风反问道：“我为什么要认识你，你很有名吗？”

        那人又笑了一下，“没错，我在江湖之中，是个很有名的人。”

        “比我还有名吗？”顾春风双手抱在胸前。

        那人想了一下，说：“差不多吧。”

        顾春风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没有回答顾春风的问题，“你是失忆了吗？”

        “是的，很多事我都不记得了。”顾春风没有隐瞒，因为这个人似乎很熟悉他，他隐瞒也是无用。

        那人沉默了，他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紧握成了拳头，因为太过用力，指甲把掌心都刺破了，流出血来。

        顾春风问道：“你认识江月夜吗？”

        那人听到顾春风提起江月夜，眼神复杂，“当然认识。”

        “你可有看到他？我与他一起逛灯会，走散了。”顾春风想要找到江月夜，江月夜与他失散，不知该如何着急。

        那人知道顾春风与江月夜一起逛灯会，心中酸涩难言。他低声道：“你是独独不记得我，还是把我们都忘了？”

        这句话里的酸味，让顾春风心中咯噔一下，莫非面前之人也是他曾经的情人之一。他强笑道：“这十年来发生的事，我都忘了。”

        那人沉默了一会，说：“原来如此。”

        顾春风心中挂念着江月夜，“我去找江月夜了，就此别过。”

        “有缘自会相见，无缘怎么也找不到。”那人顿了顿，“你住在哪里？江月夜找不到你，或许会回你住的地方。”

        顾春风犹豫一下，说：“我住在悦来客栈。”

        悦来客栈，可以说是江湖中最多的客栈了，因为“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就像江湖中的许多青楼，都叫做怡红院。

        “悦来客栈若是走过去，颇有些路程，若是能从湖上过去，可以节省一半的时间，不如我送你过去吧。”说完，那人从芦苇荡中，牵出一条小船来。

        “好吧。”顾春风上了船。

        那人在船头划船，顾春风坐在船尾。

        此时万籁俱寂，世上似乎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小船行至湖心，那人停下了手中动作。他问：“你要喝酒吗？”

        顾春风一听到酒字，就犯了酒瘾，“好。”

        两人走入船篷，里面摆着一张小桌，小桌旁有两个坐垫，小桌上有一个烛台，一壶酒，两个酒杯和一盘糕点。

        二人在坐垫上坐下，那人先点起蜡烛，然后端起酒壶，为自己和顾春风各倒了一杯酒。

        顾春风端起了面前酒杯，他一闻到香味，便知道是上好的竹叶青。白瓷杯中，酒色如碧。他仰起头，一饮而尽，“好酒。”

        “能得你一声称赞，这酒就不算辜负了。”那人也端起酒杯，却只浅尝了一口。

        顾春风又拿起了桌上的糕点，咬了一口，口感松软，滋味香甜。

        “你还记得吗？你最喜欢吃这栗子糕。”那人声音里带着笑意。

        “我虽失忆了，却不会将自己的口味也忘了。”顾春风三口两口，将一块栗子糕吃完了。

        那人也拿起了一块栗子糕，却没有吃。他看着栗子糕的眼神，像是在看自己的情人，“我在想，你为什么失去的是十年的记忆，不是九年，也不是八年，刚好是十年。”

        “你为什么会想这个问题？”顾春风疑惑地说。

        “因为十年前，就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那人放下了手中的栗子糕。

        顾春风吃了一惊，自己与面前之人竟然已经相识十年了。

        那人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你是魔教教主之子。我钱袋被人偷了，几天没吃上饭，遇到了你。你从怀里掏出了几块栗子糕给我吃，那是我一生中吃过最香甜的糕点。从此我就喜欢上了栗子糕，不过以后吃过的栗子糕，都不如那日美味了。”

        顾春风听面前之人说起自己与他的曾经，心里却没有丝毫触动，仿佛在听一个陌生人的故事。

        那人看顾春风脸上表情，如何不明白顾春风心中所想，叹了口气，“你将十年来的事都忘了，我不知道这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

        “我失忆了，难道还能是一件好事？”顾春风奇怪地问。

        “这世上有许多事，让人想忘而忘不掉。”那人意味深长地说。

        顾春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对我来说，一起喝过酒的人，就算是朋友了，你现在能告诉我你是谁了吗？”

        那人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我的身份，很重要吗？”

        “你这般遮遮掩掩，莫非你是我的仇人？”顾春风喝了一口酒。

        “如果我说是呢？”那人手上一个用力，竟将酒杯给捏碎了，酒水洒在了衣服上。他看了一会酒杯的碎片，说：“夜已深了，我送你回去吧。”

        “好。”顾春风对面前之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但他没有追问此人的身份，因为他觉得自己迟早会知道。

        那人走出船篷，继续划船。过了一会，船靠在了岸边。

        两人下了船，那人一直将顾春风送到了悦来客栈门口。

        江月夜已在客栈门口等了多时，他看到顾春风，面上露出喜色，可当他看到顾春风身边的人，笑容就从他的脸上消失了。

        那人看都不看江月夜一眼，对顾春风说：“我想，我们很快会再见。”

        说完，他就离去了。

        “你怎么会遇到他？”江月夜走上前去，将顾春风上上下下都仔细打量一番。

        顾春风问：“他是谁？”

        江月夜答：“他就是武林盟主，‘东南竹箭’严修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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