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眠夜

实花重新回归了一年级的队伍。

        就像是以前一样，三个人一起出任务，实花和秤依旧没有任何交流，而绮罗罗在中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听说你受伤很重，现在感觉还好吧”看着前座上几乎要变成绷带怪人的实花，他格外关切地问道，“怎么发型都换掉了。”

        实花以前可是雷打不动的双马尾，他觉得奇怪也正常。

        “遇到了情况外的咒灵，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实花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下，然后非常实诚地撩起自己垂在脑后的低马尾。

        绮罗罗一愣，连秤都好奇地看了一眼。

        “啊，秃了。”

        好惨哦……

        两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表达出了内心的想法。

        实花嘴角抽了抽，后脑受到重击，那一片头发全都不保，现在只能用这样的手段掩盖一下，等新发长出来就好了。

        那要等多久？

        她心里很不爽，虽说在那种情况下没死就该谢天谢地了。

        “五条老师说他差点没赶上，看来是真的。”绮罗罗不免感叹，他一直和秤一起行动，因为配合默契，加上秤远超纸面的实力，所以很少会陷入实花这次这样的境地。

        说白了，二级咒术师也没什么好的，拥有所谓单独出任务的能力，才学生时代就要在死亡线上摸爬滚打。

        谁乐意死呢？

        绮罗罗难得叹了口气，为这位同期肩上所负的压力。

        简单地谈论了下实花不在时发生的事情，两人的注意力便重新回到了任务上。

        这次的任务很简单，只是清理一下废弃河道内出现的咒灵，具体位置位于河道中段，等级在二级与三级之间。

        于是从车上下来开始，秤便往边上一坐，实花和绮罗罗站在他身边，三个人一起，目光直勾勾地看着河流中部咒灵的脑袋。

        “他不能自己溺死吗？”绮罗罗表示不想下水。

        “胆小的家伙。”秤则批评咒灵避战的行为。

        “早点解决掉吧。”理所当然的，实花将太刀拔了出来，废弃河道的卫生情况只需要用鼻子便可闻的一清二楚，她第一次庆幸自己穿的是靴子。

        但是，当青绿色的水自她脚下流过，还带着不知道腐烂了多久的残渣时，她还是微微皱了下眉。

        咒灵弱归弱，但杂鱼有杂鱼的生存方式，见实花走来，它开始向河对岸缩去。

        实花走一步，它退一步。

        直到河岸上的一个废弃木屋里冒出了三个小鬼头。

        “喂!我说你，今天说好要交的钱呢？”

        “真是的，说谎可不好，想在这条河里洗个澡吗？”

        霸凌吧，绝对是霸凌。

        这样偏远的地方居然有小学生会跑过来，得在事后追究辅助监督的责任。

        实花的脚步停了下来，注意到了她，两名小鬼头互相看了一眼，嘀嘀咕咕了几句“不会是清洁工吧”“这个地方不是没有人吗”“被看见了会不会找老师啊”云云，其中一个一伸手，将被霸凌的那个倒霉蛋往河道一推。

        他们是看不见咒灵的，这么做也不过是吸引实花注意力，好让他们逃跑。

        但是如果实花不在这的话，这个倒霉蛋的人生就会因为这随随便便一个举动在今天画上句号。

        咒灵开始跑向对岸。

        实花的身体本能地动了起来，她突然提速追击，将试图将小孩子抓住作为人质的咒灵自腰部一分为二，过□□速的一刀令逃跑的两名小学生停下脚步，而实花则在他们还未反应过来之际，收刀，一手一个，拎了起来。

        “封锁工作没有做到位，十分抱歉。”赶来的辅助监督，腰快弯成了九十度。

        实花没有说话，她将两个喊着“放开我”的小鬼往地上一甩，转身上了车。

        见状，绮罗罗看向秤，耳语道，“你觉不觉得她有些不对劲。”

        秤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和实花不熟，但好歹也是经常一起出任务的同伴，思考了大概几秒后，他肯定了绮罗罗的想法。

        那是相当不对劲。

        几天后，看着对着人群发呆的实花，两个人心里升起了同样的想法。

        绮罗罗尝试询问了她，“怎么了？”

        实花有问必答，“没什么，就是感觉有些厌烦。”

        哦，原来是不想袚除咒灵啊，很正常嘛，谁喜欢天天被红的蓝的兜一脸……等等，这没有换人

        绮罗罗震惊地看着她，桃濑实花，你可是一年级模范咒术师，上头也应该最看好你了，但是你现在……

        “上次的一个任务里，遇到了一个很糟糕的人……一旦注意到这种事，就会不停地去在意。”实花的话音打断了绮罗罗内心澎湃的想法。

        吓死了，原来是这样。

        “这个社会本来就什么样的人都有，遇到糟糕的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咒术师本身的职责是袚除咒灵防止其危害社会，至于救到的人是什么样的，这就不是咒术师插手的范围了。”

        “你是怎么想的？”实花看向他。

        绮罗罗摸了摸自己的唇钉，冲她笑道:“我才不管那些，说白了我只要能和阿金一起，过得舒坦就行了。”想太多只会让自己的负担加重。

        “这样啊。”实花收回了视线，她看起来放松多了，绮罗罗也跟着放下心来。

        就这样，三人小队继续执行下一个任务。

        下一个结束了，还有下下个。

        穿梭在由咒灵与人类编织的血网中，实花闭上眼，不再思考这其中复杂的脉络，身上旧伤痊愈又添新伤，像是某种无休止的循环。

        直到有一天。

        雨天，街道上弥漫着潮湿的雾气，警笛鸣叫着，救护车驶来，担架上的人看不出模样，只有胸口还在缓慢地起伏。

        “我的儿子还在里面，拜托你们救救他!”

        实花站在黄线旁边，眼下微微发青，看上去十分疲惫，在她的对侧，年迈的老妇人抓住其中一位工作人员的衣袖，低着头的女子站在她身边缄默不语。

        现在已经是夏天了，即便是下雨天，女子却仍穿着身不符合季节的长袖，实花看向她时，她微微颤抖了下，小幅度地向着实花摇了摇头。

        实花一怔，注意到了女子衣领下再怎么遮挡也无法掩盖的淤青，旋即看向那名老妇人。

        “没良心的东西，这个时候一句话也不说。”

        老妇人如此责怪着女子，“那可是你的丈夫啊，就算平日再待你不好，你们还有孩子啊。”

        “……”

        实花没有继续听下去，她接到了来自绮罗罗的电话，通知她前往场所内救出受困的一名男性。

        “这个咒灵的分/身每个一个都是本体，必须全部歼灭才行，秤那边拖住了四个，我来帮你找人。”

        进入夜店内，绮罗罗一边越过地上尚还未扑灭的火苗，一边向里跑去，他有具体的受害者位置，因此这一趟并不困难。找到对方时，大肚便便的男性正躲在房间的角落里，见绮罗罗开门闯入，万分狼狈地喊道:“你们是这的工作人员？我要举报你们!”

        随后又看向绮罗罗的胸口，好似在大叹怎么是个平板身材。

        绮罗罗大怒，“变态吗!想活命就跟着走。”

        大叔这才收住目光，跟在实花和绮罗罗后头向大门跑去，可惜也不知道是不是喝酒喝晕了头还是真的命数到头，在距离大门几十米的位置，一前一后，两个咒灵分/身跳了下来，横挡在他们面前。

        分/身实力并不算强，加上有绮罗罗的术式保护，实花没有减速，径直冲到队伍前面与其中之一缠斗在一起，而当她解决后，位于后方的那只□□也被绮罗罗所袚除。大概是他们手段过于粗暴，胆小的男人被吓得抱头鼠窜，眼见咒灵消失，出口近在咫尺，他猛地站起身，竟擅自离开两人保护圈，向前跑去。

        实花抬起头，这家夜店外表的装潢十分华丽，进门的大厅上是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此时正因不堪咒灵体重的压迫而坠下。

        她下意识向前跑去，如果是以她的速度，这点距离救下男人不成问题。

        但是。

        实花犹豫了，脑海里的雨声如同沸水，咕噜咕噜上涌的气泡里是女人的脸。

        世界刹那间如同黑白，在这不到一秒时间里，她的内心只剩一句话。

        这种人……

        真的有必要救吗？

        水晶灯重重砸下，碎裂的玻璃渣里，男人摔倒在一边，回头看了眼不知死活满身是血的绮罗罗，大声嚎叫着，不管不顾地跑出了门口。

        “绮罗罗……”

        实花睁大眼，而这一幕正巧被秤撞见，他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在实花呆住的这几秒里，他冲上去前，将压在绮罗罗身上的沉重的水晶灯身挪开。

        咒灵咆哮了一声，惊得实花猛地回过神，她挥刀，速度快且凌厉，最后一个咒灵分/身在刀下灰飞烟灭。

        “你怎么回事！”

        眼看着绮罗罗被抬上担架，秤怒不可遏，一把抓住实花的衣领，将她拎得脚尖离地，按在旁边被熏得发黑的墙上。

        雨还在下，但实花却听不见雨声。

        她抿起嘴，嘴角微微下挂，眉头蹙起。

        “……对不起。”

        见她如此表情，秤手一松，怒意当场退去大半——他意识到绮罗罗受伤一事相较于自己，实花所受的打击要来得更大。

        对方是自己看不惯的那种性格，善良，温和，稳定，对讨厌的事物只会避开，责任心又很强。

        肯定会愧疚死的。

        “算了，如果状态不好的话就休息一阵吧，反正交流会还有一个月。”

        秤看着实花，以及对方眼下的黑眼圈，“你最近没怎么休息吧。”

        实花没说话，秤想起了最近她的异常，十分难得地提议道:“那我去和五条悟说……”

        接收到了对方看过来的眼神，秤咬了咬牙，“把你的任务分给我。”

        没想到对方会主动提议这个，实花愣了一下，秤冷哼，“别误会，你要再出这样的失误我也很烦恼。”

        “咒术师是要处理生死的职业，你要是做不好，就给老子滚回去。”

        多说无益，秤的话已经足够表明他的态度。

        实花为自己一瞬间的犹豫而后悔。

        咒术师，一念之差所导致的错误，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弥补。

        “好。”于是她点了点头，却见秤一挑眉。

        “妈的，”他小声咒骂了一句，“你这种人来当什么咒术师啊。”

        “越看越不顺眼。”

        实花没有听清，秤便已转头离去，他得去看绮罗罗了，任务已经完成，实花也没必要继续呆在这里。

        她告了假，在宿舍里消沉了两天后又回到了队伍里，黑眼圈消失了，也没再失过手，看起来有好好地调整自己的状态。

        于是秤也没有将那天的事放在心上。

        随后，时间流逝，一个月后，实花作为唯一的一年级生，参加了这次的东京·京都姐妹校交流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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