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法外狂徒回门2

陆棋的危机感还真的没感受错，下一秒，他就看到陆书跟陆音说：“择日不如撞日，我们出去谈谈？”

        陆音：“……”

        陆音皱了皱眉，很是不解地看着她。

        方才说井水不犯河水的人，是假的陆书？

        她有些莫名，不过还是点了点头。面对主座上黄氏担心的眼神，她冲她露出一个安抚意味的笑容：“母亲，没有事，我就与姐姐去谈谈心。”

        陆书走在她前头，她的步伐很快，陆音不得不提起裙摆小跑追上她。眼看着快要跟上了，陆书却突然停了下来，她脚步没有刹住，一头撞到了陆书的背上。

        ——说到这个，或许是因为异母的缘故，陆书比陆音高上许多。原主的印象中，幼时的陆书总是走在她前面，她印象最深的，便是陆书的背影。

        陆音揉了揉鼻子，正打算说些什么糊弄过去，便看到陆书转过身来，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然后她听到陆书的声音说：“你到底是谁？”

        陆音看着陆书，面色镇静，心脏却差点从喉咙口跳出来。

        原主的性格与她并无太大差异，顶多面上温柔一些，陆书是怎么察觉到她不对劲的？

        陆音这么想着，压住剧烈的心里活动，对陆书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姐姐怎么这么问？我当然是陆音啊。”

        陆书眯细眼睛。眼神从她身上上上下下扫过，陆音依然笑着，看上去全无异常，只心跳又剧烈了些。

        陆书见她一脸淡然，便收了视线，与她说：“你到底是谁，我其实并不在乎。只是，希望你莫用她的身子做一些害人的事。”

        说这句话时，她还抿了抿唇，语气也有些复杂。

        陆音听了这话，心里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一些怅然，也分不清到底是原主的情绪，还是她在为原主难过。虽然这样的结果确实是原主一手造成的，但不可否认，人总是有私心的，她也不意外。

        然后陆音便问陆书：“姐姐叫我出来不仅仅是想问我到底是谁的吧？”

        陆书也笑了。她的眉眼本就柔和，一笑起来更是显得温柔不少。

        “是，”与她的外貌不同的是，陆书本人的作风果断而爽快，这次也一样，说话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虽则你我二人因为之前的事情才导致你嫁入了楚王府，不过我还是提醒你一句，莫要与虎谋皮，楚王此人并不简单。”

        对于陆书的善意提醒，陆音很是意外，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唔，姐姐不说我也晓得的。”

        陆书点了点头：“你晓得就好。”

        陆书似乎是问完了，说完就转过身，往大厅的方向走。陆音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走着，与她保持一米宽的距离。

        陆音看着陆书的背影发呆，就听到前面的人又开口问：“你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陆音心里咯噔一声，陆书明显就不相信她的托词，既然已经变得如此，她也做好了这个准备。陆音深吸一口气，回答她：“在去楚王府的花轿上。”

        “是心病复发了？”

        “……是的。”

        陆书转过身，一脸复杂地看着面前的妹妹。

        或许已经不是她的妹妹了。一起长大十几年，曾经也算得上是亲密无间的关系，虽然于她而言，面前的人对她撒娇的事已经过去了许久，但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看到她的面容，脑子里挥之不去的都是她们的年幼时光。

        她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分道扬镳的？陆书不止一次会想这个问题。

        然后她发现她也没有答案。而面前的人，也不会再给她答案了。

        陆书眨眨眼，扯出一个笑容：“她啊，明明病得不轻，倒是挺会折腾。也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偏生爱与我作对。可是她不知道，人的感情也好、耐心也好，是有限的……”

        “没有人会对她一辈子宽容的，除了她自己。”

        “你也一样吗？”看着陆书眼里的泪光，陆音轻声开口。

        “我也一样。”陆书点了点头，“顶多是耐心比其他人多一些。不然你也不会成为楚王妃，不是吗？”

        陆音看着她已经恢复平静无波的眼睛，想张口说些什么，话说出口却变成了：“我知道了。我们回去吧？”

        陆书便也依了她的话，继续往回走。

        陆音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也疾步跟了上去，与她并行。

        等到她们二人回到大厅，陆音发现大厅里多了两个人。

        是两个男人，一个人身着黑色长衫，长衫上绣着四爪龙纹图案，坐在最上首。看到她身边的陆书，冷肃的面容柔和不少。另一个人她眼熟得很，笑意盈盈站在男子身边，冲着她眨了眨眼。

        是太子萧景然与叶明之。陆音下意识看了一眼身边的陆书，发现她的神色倒是如旧淡然，不像是看到情郎来了的模样。

        陆音正觉得奇怪，就听到坐在左侧上首的萧景玄开口：“二哥怎么突然来了定国公府？叫臣弟好生好奇。”

        太子像是没听到他话里绵里藏针的挑衅之意一般，转过头看着萧景玄，一本正经地回答他的问题：“自然是有事而来。”

        说了一句废话的效果很是拔群，陆音如愿看到萧景玄的脸色沉了不少。

        陆音想笑，但她忍住了。反倒是叶明之看不惯太子迟迟不进入主题的模样，直接抢过他的话头：“表哥，为了新郡主而来这种话没有这么烫嘴。”

        新郡主？

        一石惊起千层浪，陆音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在大厅扫了一圈，发现在场的几个人，定国公夫妇一副很意外的样子，陆棋的视线在她与陆书身上来回转悠，而萧景玄则是不动声色地扯了一个笑容，定定地看着陆书。

        太子拿出诏书之后，定国公府一行人便应声跪下。陆音跪在陆书旁边，听着太子宣读诏书上的话。说陆书如何蕙质兰心，与同去的大夫一起研究出了可行的药方；说她如何力挽狂澜，让全城人都做好消杀与隔离；甚至发动了各家商户为灾区百姓捐物捐款，也被特地言明。最后再总结，定国公嫡长女陆书劳苦功高，特封为兴平郡主，封号为明。

        念完之后，定国公起身接过诏书，笑得见牙不见眼。

        而依然跪着的黄氏面色复杂，并不作假，她对陆书是不好，但是该尽的责任还是尽了的。只是姐妹俩的嫌隙让她对陆书一直心存疑虑。

        陆棋倒是没有想那么多。他并不知道陆书与陆音的那些事，还是很替长姐开心的。

        倒是叶明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音总觉得他朝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只是她抬起头回望过去之后，这人又与身边的太子与定国公交谈甚欢，目不斜视。

        至于陆音，陆音自然是知道这段剧情的。她成婚之前，南方的蓉城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疫病，是太子与陆书亲自去平定的。陆书毕竟是活了两世的人，再加之这场疫情的规模也不算小，前世也是太子政绩里浓墨重彩的一笔。定国公府并不会阻止女子论政，上辈子，她对这次疫情很上心。与定国公也聊了许多关于疫情的事，甚至在成为楚王妃之后，也会去太医院特地看古往今来各个疫情的病案。

        此番她能够提前摆平疫情，便与她上辈子的积累分不开。甚至连这次防疫，都是走在疫情发生之前的——大旱之后必有大涝，大涝来时必有大疫。陆书让太子提前修建好了堤坝，又尽力量加宽了关键地势的河道，也将水灾的灾难尽力量控制到了最小。

        陆书对陆音或许是一言难尽，但是继承了原主情感的陆音并不怪她，而且，上辈子陆音的病……也是在她手上缓解许多的。

        这么一想着，心里熟悉的钝钝地痛感又开始涌了上来，陆音知道，这是属于原主的情感。

        原主确实对陆音这个姐姐格外不同。可是，她很倒霉，也算得上是自作孽，陆书经过上一辈子的事情，这一辈子的原主也的确对陆书下了药，本就贫瘠的亲情，更是荡然无存。

        只是，陆书又不是她的姐姐，她没必要这么难过。

        这么想着，陆音低下头抹了抹脸。再抬起头时，苍白的面容上多了一丝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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