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肢


那个时候,他每次上台讲完话,下面总有一个地方巴掌拍得特别的响,一两次他可能不会在意,但是次数多了,有一次他就忍不住顺势望过去。‖  ?

        他一眼就看见她了,司绵就坐在人群当中,看起来一副刚出学校的稚嫩样子,青葱不已,她皮肤白希,但是他看她的时候,两人的视线对在了一起,他清楚的看见她的脸颊一下子就烧红了,然后旁边就有人开始调侃她,她不好意思的捂着小脸低着头,显得十分的娇俏。

        那一刻,年修仁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觉得才出校门的人就是干净和单纯。

        自那之后,每次他发言完毕,他都会下意识的寻找那抹身影,久而久之,他也开始留心关于她的事情。

        她经常打卡迟到,最开始的几个月,她几乎都要去他的办公室填写打卡异常报告单,每次她抓着头发填写原因的时候,那股子纠结的摸样都让年修仁忍不住失笑。

        他知道她喜欢自己,因为很多次开早班会的时候,他的余光都会逮住她在偷看自己,而且还看呆了。

        那个时候年修仁就在想,要是那天她真的鼓气勇气跟自己告白了,那么他会答应的,因为他发现她挺可爱的。

        不过在她没告白之前,他都努力维持着上司的威严。

        但是等着等着,她一直都没有来,所以年修仁就跟她耗着。

        之后,因为有事,所以他请了一个多月的长假,等他再次回来的时候,他发现她看自己的眼神变了,没有那股子狂热劲了。

        他心里浮现出浓浓的失望感,最后甚至借公事跟她见面说话,但是她对自己再也没有以前那样了。

        那几个星期,他甚至无法接受,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陷下去了,但是她突然抽身走了,这让他怎么办。

        而且偶尔他会看见一辆车子来接她上下班,他最初以为最多也就是男女朋友,但是没想到她竟然已经结婚了,而且还成为了顾墨的妻子。

        如果当初他主动一点,如果当初他不故作清高,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吃完饭,司绵站在阳台上给花浇水,年修仁依靠在墙壁上,瞟了一眼客厅的人,的确没人看他们的时候,他才说,“司绵,听说当初你跟顾墨是相亲认识的是吗?你是迫于父母之命才嫁给他的?”

        司绵怔了一下,快速转身,然后朝他嘘了一下,“才没有呢,我心甘情愿的”

        “真的吗?你们相差那么多岁”

        司绵眨了眨眼睛看着他,“身高不是距离,年龄不是问题,现在流行这个搭配”

        “可是我觉得你在这里过得并不好,很显然你的公婆不够喜欢你”凭借着多年的阅人经验,年修仁还是看穿了婆媳的不和谐。

        “那个家没有婆媳问题,很正常的好不好”

        年修仁轻笑了一下,站直了身体,然后淡淡的说,“看在你是我下属的份上,要是那天想离婚了,没有好律师,我可以推荐一个给你,不用太感谢我”

        司绵很坚定,“不用,我才不会离婚呢,顾墨对我很好”

        年修仁实话实说,“这才刚开始,未来的日子还长,很多事情都会发生改变”

        司绵刚想说什么,就眼角的看见顾墨朝他们走来,她闭了嘴,然后冲他笑了一下。

        年修仁偏头望过去。

        顾墨走进来,自然的揽着司绵的腰,看着年修仁,皮笑肉不笑,“年经理真是好上司,都下班了,还不忘关心司绵,我替她谢谢你了”

        “应该的”年修仁表情语气没变,然后说,“你们聊,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年修仁走后,阳台上只剩下他们两个,顾墨低下头看着她,司绵咧嘴冲他傻笑,顾大叔应该不会吃醋吧,不过看见他冷肃的脸,她心里又没底。

        大家都在家里,他不会因为自己单独跟年修仁说几句话就生气了吧。

        见她一脸无辜,顾墨皱了皱眉头,突然有些苦恼的说,“到底是你配不上我,还是我配不上你啊,为什么知道我们结婚的人,都觉得我们一定会离婚”

        好像的确没有多少人看好他们,毕竟年纪,生活阅历,生长的环境,以及他们的思想都有很大的差别。

        司绵笑了一下,抿着唇不敢笑出声,弱弱的说,“我们之间好像的确有很深的代沟”

        顾墨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以前我就说过,是有沟,不过是你跟我有沟”

        “疼疼疼…你捏得人家疼嘛”司绵立刻求饶,“人家的脸又不是面粉团子,肉长的,会疼的好不好”

        “反正你马上就要辞职了,要不干脆承认了再走吧”

        “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算了,觉得我很丢人吗?”又捏了捏她的小脸。

        司绵觉得现在的他真的好幼稚啊,笑着把他推出去,明明是一个很冷酷而严肃的男人,现在变成了一个大小孩子。

        顾墨不走,觉得很有危机感,她青春又可爱,又是爱玩闹的年纪,指不定以后还会冒出多少个情敌呢。

        而且个个都是青涩干净的小男孩,那可是很大的威胁啊,他不是不自信,而且,他的确有时候很无趣,她喜欢的东西,他会觉得很幼稚,而自己感兴趣的,她也觉得老套。

        所以顾墨正在想用什么办法把她套牢,都是男人有了孩子后,会充满责任感,并且变得成熟,女人有了孩子之后,会将家庭视为中心。

        如果他跟司绵有了孩子,那么他们之间的联系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断了。

        “我们生一个孩子吧”他突然说。

        司绵瞪大了眼睛,“啊?孩子?”

        “是啊,你不是觉得电视里那些小孩子都很可爱吗?所以我们就生一个啊”

        司绵眨了几下眼睛,然后立刻捂着肚子说,“啊,我肚子疼,我去上厕所了,你也快去陪客人吧”说完,她就要溜走,但是被顾墨一把抓住手腕,然后将她抵在抢上,狂野的吻住了她。

        吻了一会儿,他才缓缓的放开她,有些无奈的叹气,“我该拿你怎么办啊”

        司绵怔怔的看着他,刚毅的眉宇间竟然充满了浓情,她止不住笑了一下,然后主动踮起脚尖吻了一下他的薄唇,“我是你的,永远都不会改变,反之,你也是我的”

        顾墨拍了她屁股一下,然后才走出阳台。

        司绵站在那儿,伸手摸了一下被他吻过的红唇,傻笑了一下。

        当知道今天家里来的客人是年修仁一家时,一个计划就在顾墨的心目中形成,虽说司绵已经拒绝过了年修仁,但是为了万无一失,他还是决定带司绵会来一趟,好让年修仁亲眼看见他们夫妻是多么的恩爱。

        看着司绵,年修仁的眼里有着浓浓的遗憾,他们夫妻真的很亲密,只要坐在一起,他们的手都是牵在一起的,心里有些涩涩的感觉。

        这次顾席回来就在家里住下了,也不好意思再去当电灯泡了。

        晚上回家,司绵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玩着手机,心情似乎不错,还哼着歌。

        顾墨仔细一听才发现竟然是圣诞老人,他无奈的摇摇头,这丫头还在哼童谣啊。

        手机响起,顾墨接起,“喂,东健”

        “大忙人,约你出来玩啊,要不要来”

        “好啊,我刚好还没回家,不过介意我带女伴过来吗?”

        “女伴?你跟司绵在一起?她的话肯定没问题”

        “来可以,不过不去乱七八糟的地方”

        “这个酒吧很干净,服务员都裹得很严实,真可惜”安东健语气充满了遗憾。

        安东健说了地址后,顾墨说,“行,十分钟就来”

        等他挂了电话,司绵抬起头问他,“不回家吗?”

        “东健约我们去喝东西,玩一下再回去”

        “好耶”她不困的时候只要是玩她都感兴趣。

        酒吧的环境很清雅,不像一般那样嘈杂,舒缓的音乐荡漾在空气中,有钢琴手在台上弹钢琴。

        去的时候,安东健正在外面接电话,看见他们来了,示意他们先进去。

        司绵直接杀到吧台上点了一杯鸡尾酒,顾墨走过来站在她的身后,对着吧员说,“给她来一杯热牛奶”

        “大叔,我成年了好不好,来这里喝什么热牛奶啊”司绵楸着他。

        而且这里的一杯热牛奶竟然五十块,要去超市,都可以买两大盒了,而且还是进口货,回家可以喝到饱了。

        “你多大了?女孩子少喝点酒”顾墨揉揉她的脑袋,然后给自己点了一杯红酒。

        司绵抱怨道,“为什么你可以喝酒,我就要喝牛奶啊,不公平”

        顾墨不紧不慢的说,“因为我是大叔啊”

        司绵气嘟嘟的坐在椅子上,顾墨把热牛奶端过去放在她的面前,她托着腮帮子不理他,“一点都不好玩,早知道就不来了”

        顾墨无奈的一笑,在她身边坐下后,把自己手中的红酒递给她。

        司绵还是嫌弃,“我才不要呢”

        “上次喝醉了跑我房间的事情忘记了啊,幸好是遇见了我,要是遇见心术不正的人,你早不知道被卖到那里去了”

        司绵撅着嘴,今天有他在嘛。

        顾墨转移了话题,“对了,我查到爸去了广州,等找到爸,我们就去把他接回来吧”

        “广州?”司绵惊讶的望着他,“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傻丫头”

        “接他回来?你不恨他吗?”

        “不恨,因为他把你养到了这么大”

        这个时候安东健也打完电话进来了,因为司绵最近常常遇见危险的事情,而安东健刚好去天恒培训这一方面的内容,所以顾墨就问安东健,司绵去了有认真听吗?

        司绵一听这话,赶紧冲他使了一个眼色,拜托他千万不要说她培训的时候打瞌睡的事情。

        安东健笑了笑,没有拆穿她,说还可以,挺认真的。

        司绵刚准备松一口气,顾墨就偏头看她,她吓得那口气卡在嗓子口,然后冲他不停的傻笑。

        安东健今天似乎有心事,叫他们出来,也没怎么聊,然后就一个人坐在那儿喝酒,眉头一直皱着。

        顾墨跟安东健已经是多年的朋友了,自然知道他这样肯定是有烦心的事情。

        司绵也看出来了,跟顾墨悄悄咬耳朵,“今天他很不对劲耶,失恋了啊?”

        “你不用管他,玩你自己的”顾墨笑了一下。

        “那我去趟厕所”司绵站起来,顾墨看着她说,“知道怎么走吗?需不需要我陪你去”

        “哎呀,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知道问一下就知道了,我看他心情不好,你还是陪陪他吧”

        安东健看见司绵走了之后,看着顾墨,表情有些认真,深吸了一口气说,“你知道吗?昨天晚上乔丝的爸爸被送往医院,而他的右腿被截肢了”

        “怎么回事?”顾墨皱眉,他记得三年前跟乔丝回家看父母的时候,她的父母看起来身体很健康啊。

        “乔天刚三年前出了一场车祸,右腿瘸了,但是基本还能行走,但是因为糖尿病很严重,导致右腿肌肉坏死”他苦涩的笑了一下,“本来这件事情我答应了乔丝不告诉你的,但是我觉得你是当事人,有必要知道”

        顾墨觉得接下来他要说的事情一定是很沉重的,因为他从来没有看见安东健的脸上出现过这种表情。

        “你知道为什么三年前乔丝要骗你说她要结婚了吗?那是因为乔天刚的车祸不是一场意外事故,这是人为的,而下命令的人…”说道这里,安东健顿了一下,表情异常的沉重,“是你的父亲,顾启”

        司绵刚好上完厕所所来,本来准备吓顾墨的,但是却听到这样的话,顿时怔住了,周围的声音一下子隐去,安东健的声音在耳畔放大,再放大。

        顾墨内心掀起了一阵的暴风雨,蓦地掀起眼眸看着他,眼里有着不敢置信。

        良久,他才用沙哑的声音说,“不可能”

        安东健喝了一口酒,苦涩的一笑,“在我心目中,顾启一直是我很尊重的老人,甚至地位跟我的父亲一样,最初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也很难接受,但是这是事实,乔丝不敢用家人的性命开玩笑,所以她不得不骗你,而昨晚乔天刚甚至一度病危,乔丝崩溃了,我第一次看见她蹲在地上,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知道为什么可欣跟顾席分手吗?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顾家她们惹不起,所以宁愿自己痛”

        昨晚他陪乔丝在医院等了整整一夜,看见她憔悴的面容,无助哭泣的样子,他决定要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就算顾墨不能再跟乔丝在一起,也不希望他一直误会下去。

        乔丝跟顾墨都是他的朋友,他不希望那个受到伤害。

        “你们分开后,她也痛苦了三年,知道她为什么一分手就离开南华市吗?因为只要看见乔天刚的腿,乔丝就很自责,她没办法面对家人,也没办法面对你,所以她走了,现在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回来了,但是却不敢再跟你有所牵连,因为她怕因为她的任性,会给家人带来更大的痛苦”

        司绵心里很不是滋味,乔丝当年说谎骗顾墨那是逼于无奈的,那是不是就可以说,她心里还挂念着顾墨。

        这个消息太震撼了,司绵的小脑袋瓜一片浆糊,她下意识的看向顾墨,想看看他听完是什么反应。

        顾墨坐在那儿,眼里的震惊不比司绵的小,他甚至走神到没有发现司绵已经回来了。

        “当年乔丝并没有对不起你,所以你自己决定吧”

        决定什么?是希望顾墨跟乔丝重新在一起吗?司绵敛下眼眸,然后淡淡的说,“你们谈吧,我先回去了”

        听见她的话,安东健眼里闪过一抹歉意。

        顾墨回神,一把抓住她的手,然后对她说,“我跟你一起走”

        “顾墨——”安东健喊住他。

        他转身看着安东健,眼里充满了坚定,丝毫没有动摇,“我现在只想跟司绵好好过日子”

        虽说他脑袋现在很乱,但是起码有一点他很清醒,那就是他该牵住谁的手。

        说完,他就牵着她从容的走出去。

        他的话就像是定心丸一样给了她信心。

        走出酒吧,司绵问他,“你确定吗?她可能还爱着你,而且这个时候她很需要一个人陪着她,只要你去了,你们肯定在一起”

        她的爱情里不能有杂质,必须百分百。

        顾墨的手握住她的肩膀,脸上很严肃,“我很确定,非常的确定,我跟她不会再有什么了,现在不会有,以后也不会再有”

        “这可是你说的,以后不要说我没给过你机会”司绵的心很平静。

        “相信我”

        司绵主动牵起了他的手,然后微微一笑,“那我们回家吧”

        半夜,顾墨还没睡着,脑海里还在不停浮现出安东健的话,父亲在他的记忆中一直是严谨但却正直的人,从小他就被教育不能为了高升而耍手段,伤害他人,必须用光明正大的策略。

        他不相信父亲会做这样的事情,这中间是不是有误会。

        ——不由的又想起了那个场景,当爸听到乔丝的名字时,表情立刻愣了几秒钟,然后立刻就问,“乔天刚是你的谁?”

        “是我爸”

        刚说完,顾启手中的杯子就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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