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章 走不了

“啧啧，那一砖头，用四川话怎么说来着。”右手夹着一筷子梅菜扣肉，左手端着半拉鸡翅膀，但就算是有如此多的美食在眼前，照样还是堵不住万卷那张闲不下来的破嘴：“安以，对，安以，半僵那一砖头拍的真叫个安以。队长那鼻血喷的……”

        “是，安逸，四声逸，”虽然说他并不想打扰万卷的兴致，但身为一个南方人，叶明实在是不能容忍万卷这种明明只是一知半解，却非要充行家的无赖行为：“以逸待劳的逸！”

        “逸就逸呗，都TM差不多，关键是队长的那个鼻血，你是没注意……”趁着被打断的功夫，万卷狠狠叨了一口筷子上的扣肉，但不等把嘴里东西咽下去，他便又叽里呱啦说了起来，那架势都快赶上说评说的了。

        还好这家饭馆的梅菜扣肉做的肥而不腻，够滑溜，否则叶明还真的有点担心万卷会不会因为话太多而突然噎死在他的面前。人死不要紧，可要是把这桌菜糟践了，那就真的可惜了，想到这，叶明赶紧伸出筷子，给自己夹过一条鸡腿，大口大口的啃了起来。

        不怪叶明觉得烦，从万卷坐到椅子上开始，他那张走风漏气的破嘴就没停歇过。如果说的是些新鲜的事情也就罢了，可翻过来倒过去，他说的还是一个钟头之前的那点破事，不管那故事有多精彩，说的多了也就没意思了，更何况这事叶明还亲身经历过。

        不过话说回来，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挺解气的，先是半僵一砖拍翻那个狗屁队长，跟着他们两又分别以一对三，轻而易举的就撂倒了那几个狗腿子城管。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们刚要想收拾车里的那个老头，110的民警就赶了过来，害得打赢了的他们居然只能在周围群众的掩护下像耗子一样落荒而逃。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如果仅仅是进局子的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故地重游而已，但一想到那一千多的保释金，他们三个的脚下速度就不由得又加快了几分。就这样，三个人一口气跑出了五六公里，在确定警察肯定不会追上来的情况下，他们才敢慢慢的停了下来。

        该打的人揍了，想出的气也消了，剩下的也就没什么事了，按理说也该早点回去洗洗睡了，但就在三人把喘的气倒腾过来，准备回去拜见周公的时候，麻烦又来了。来的时候就是鬼叔送个大他们，而方才又经过了一通没头没脑的狂奔，于是他们这三个人两眼一抹黑——找不见了回去的路了。

        本来，像迷路这种事情也算不上什么麻烦，这里又不是荒山野岭的，只要拦辆出租车就能把他们送到学校门口。但问题是，打车是要花钱的，但此时他们的全部财产花的就剩下半僵兜里那四十多块钱了，而他们又不好意思再麻烦鬼叔，最后一合计，他们决定坚持着走回去。

        一边问着路，三个人一边搭着11路的“公交车”往回走，结果一个多钟头下来，人没回到学校不说，天还黑了，更要命的是就连肚子也跟着饿了。为了省钱，坐车可以用走路来代替，但总不能连吃饭都靠西北风来将就吧，于是这才会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汤来了！”

        随着老板娘的一声吆喝，一盆热气腾腾的被端到了桌子的中间，可汤盆还没放稳呢，饿死鬼投胎的万卷就先抄着调羹戳了进去，气的叶明当时真想把这个丢人现眼混蛋给一脚给蹬出去。不过他这仅仅是想了想而已，因为叶明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服务员刚一转身，他就直接拿碗伸到了盆里。

        “舒……服！”一口热汤下肚，叶明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这大冷天的，再没有什么比暖暖的喝上一口热汤还舒服的，还美的。心里这么想着，叶明就准备再盛一碗，可手中的调羹刚伸出去，就被万卷用筷子拦了下来：“你又要……”

        “嘘！”

        不等有些恼怒的叶明抱怨出来，万卷就先伸出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跟着他一努嘴，指了指从一开始就在旁边发呆的半僵。

        一碗白饭摆在面前，但看情形好像只是动了一两口；筷子虽然夹在手里，但另一头却随随便便的搭在了盘子边上；至于应该坐在那吃饭的人就更傻了，用只胳膊撑着脑袋，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桌面，仿佛那上面摆的不是热气腾腾的五菜一汤，而是那副传说中会乱人心智的珍珑棋局。

        “看来半僵又在想彤彤了，唉……”万卷叹了口气：“自从彤彤死后，他时不时的就这样，你说，为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女鬼，何苦呢。多情自古空余恨……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没有理会万卷的瞎胡扯，叶明深吸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调羹：“其实这件事，怪我。”

        “怪你，那是他和彤彤之间的事情，从哪里又冒出来个你呀？”万卷很不信任的甩了叶明一个白眼。

        “你还记得那个草人不，就是刘婷玉用来控制彤彤的那个。”说着，叶明给自己满满的倒了一杯酒：“那天晚上，就在彤彤要向半僵下手的那一刻，我学刘婷玉那样，用她的头发裹住了那个草人，让彤彤及时的停了下来。”

        “难道……”万卷的眼睛瞬间睁大了足足一圈，同时，他也把脸向叶明这边凑了过来。

        这次叹气的人抡到了叶明。

        “没错，因为那样，半僵才会以为彤彤因为喜欢他才清醒过来，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草人从我身上掉下来时，彤彤才会跑出来，与刘婷玉同归于尽。而这件事……”说到这，叶明不由自主的停了一下：“我到现在都没敢和半僵提。”

        说完，叶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个我早就知道了。”

        “噗！”

        叶明喝在嘴里的那口酒，一滴不差，全喷到了紧凑到跟前的万卷脸上，直接给他洗了把脸，而叶明更是“嗖”的一下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一脸惊诧的看着正抬起筷子，准备夹菜的半僵。

        “什么，什么时候？”

        “当你急着把彤彤收起来的，我就注意到她的神色有些不对，当时我还奇怪她的眼神为什么那么呆滞，但到了后来，”说着，半僵伸手递给万卷一沓餐巾纸：“我就什么都明白了。坐下吧，这事不怪你，是我自己想太多了而已。”

        叶明坐下了，但他神情却还是没能放松下来；“那你刚才……”

        “刚才我是在事情没错，但我想的却不是你们想的那一回事，真的。”半僵总不能告诉叶明，自己正在没凭没据的怀疑那个所谓的四叔吧，但见叶明还是有点不信，他只好举起了三个指头：“我发誓，以我师父的名义发誓。”

        “以我爸的名义发誓，这口酒我一定会给你小子喷回去。”万卷又开始插科打诨，不过这次他倒插对地方了：“赶紧吃饭吧，再不吃这饭都凉了。幸亏你小子嘴巴涨的歪，不然这桌菜全糟蹋了。来，为了半僵的那块砖头，咱们先走一个。”

        得，他又来了。

        经万卷这么一搅和，又见半僵确实不像在说假话，叶明一直坠在胸口的那块石头总算是能放下了。因为这件事，他总觉得自己对不起半僵，为此他白天尽量躲着半僵不说，晚上还睡不踏实，好几次三更半夜的坐起来想找半僵坦白，但最后还是又挣扎着躺了下去。这下挑明之后，他的心里终于不再那么难受了。

        坐回了位置，三个人又嘻嘻哈哈的吃喝了起来，可是没吃两口，半僵伸在空中的筷子停了，脸上的笑容也在刹那间被一团乌青所笼罩，而他的人更是直接站了起来。那样子就好像他刚刚吃的菜里面有什么毒物一般。

        “是谁点的菜？”半僵的声音很阴沉。

        “什么？”因为问的有些突然，万卷和叶明两人都没怎么听清楚。

        “我问是……”发现周围人看过来，本来想喊出来的半僵立马把声音拖到了最低：“……我问你们，这菜和酒是谁点的？”

        这个问题问的两人有些莫名其妙，这又是怎么了，难道这菜有什么问题，还是这酒过期了。即便一头雾水，叶明还是开始回答半僵的问话；“菜是我点的，就是……”

        “扑通！”

        不等叶明说完，半僵就重重的坐了回去，两只手更是使劲的掐住了脑袋：“还记得我为什么要走的回学校吗？”

        “不就是为了省钱，那又怎么样……”霎时间，万卷和叶明就跟见了鬼一般，脸色白的都快赶上半僵了，脑袋上豆大的汗珠也跟着刷刷的直冒。

        为什么要省钱，还不是因为半僵的兜里只剩下的钱连个五十块都凑不齐。可先如今他们的桌子上，光是梅菜扣肉，宫保鸡丁，还有那只烧鸡算下来就快够五十了，更何况还有另外两道菜，一盆紫菜蛋花汤和两瓶白酒呢。

        当他们两个领着半僵冲进来时，光顾着饿了，按着平时的标准就随便点了几道菜，结果……

        叶明开始上上下下摸自己口袋，结果摸了半天就摸出两块五毛钱。至于万卷则什么都没做，而是又哆哆嗦嗦的给自己添了一杯酒，因为他很清楚，就算把扔进甩干机里，甩遍身上每一个角落，也未必能甩出两毛五来。

        “那个，拌酱啊，你身上还有没有……”此时的半僵连头都懒的抬，直接无奈摆了摆手。“MD，还就不信了，我弄不来一顿饭前！”

        一杯酒倒进嘴里，万卷晃悠着那双眼睛就开始打量四周的客人，结果第一眼就瞅到了门口那边。

        “噗！”

        没有顾得上理会被喷了一脸白酒的叶明，万卷直接把脸笑成了苦瓜。

        “半僵，我担心我们今天就算是真的有钱,恐怕也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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