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城楼烟火

当黑夜转白昼，夜修尘走出先皇的寝殿，看着外面干净如初的地面，眉头几不可闻的皱了一下，仿若殿外还在回响着念红颜的那最后一句话。

        “你给，我便要得起！哪怕噬心蚀骨。”

        她的爱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浓烈，这该是最好的结果，也是他当初想要达到的效果，如今，他却有了一丝的犹豫。他皱眉，将心神收敛，转身向着另一侧的宫殿而去。

        那里一如既往的干净，只是许久没人来，少了些生气，多了些死气，这里的摆设一如既往，不曾有过一丝变化，却也再不是当初他熟悉的那个院落了。

        他未推门进去，只在外面站了一会便转身离开。那清冷的院落依旧冷清，孤零零的驻扎在皇宫。

        念红颜自那日之后便一直待在先皇原本为她安排的住处，不曾离开半步。她虽未出门，可消息却是十分的灵通的。

        先皇被厚葬于皇陵，一干嫔妃陪葬，先皇后原本是可以做皇太后的，可因夜斯毅造反，她不能坐那位置，夜修尘也不允许她坐，便被派去守皇陵，终生不得踏出半步。

        皇陵那种地方，无数陵墓，皆住着祖先们，且环境恶劣，了无人烟，寂静的很。一日两日、一月两月、一年两年都还好，可终生如此，那便是活生生的死刑，更何况是现在心如死灰的先皇后？等待死亡的来临是多么痛苦且煎熬的事情？一生都将与皇陵为伴，这种滋味怕也是不好受的。

        想起先皇后，她只能叹息一声，不会再有更多的情感。毕竟害她的人中，有她一个。

        夜南国果然如之前那般开始大整顿，该清理的清理，该留下的留下，现在的皇城已不是当初的那个皇城，而她依旧在。

        夜修尘也真的履行了她的承诺，自今日起便开始爱她十日，她的心半是期待，半是悲哀，喜怒不自持，这样的她究竟是谁？她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才是她现在能做的。

        至于陶蔓，她会去寻找，千山万水，哪怕只是找到尸首，她也一定找回来！

        正想着，夜修尘走了进来。她抬眸望去，心里竟有了一丝紧张，她不由得轻笑着，她紧张什么？问了自己却没有答案，或许只有心知道吧。

        夜修尘走进来，目光看了念红颜一眼，随即伸手拉着她走出去。

        “去哪里？”她看着他走在前面的背影，一脸的疑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忽然觉得这样的他有些陌生，却又觉得还是那么熟悉。她也迷惑了，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夜修尘沉默着，只字未说，只是拉着念红颜一路的走，念红颜见状，隐约觉得这是他开始爱她的方式，沉默的跟在他的身后，一个字都不曾说。心里隐约的期待着，却又伤感着，从今日起十日后，她便要离开，彻底的离开他，她真的能做到吗？

        正想着，她才发现前方的夜修尘已经停下，她也跟着停下，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嘴角笑意渐起，眼中有着惊喜，暂时的所有烦恼都被她抛到脑后，眼中只有他和他精心准备的这些。

        “好漂亮啊。”她惊呼着，越过夜修尘，缓缓的走进屋内。整个屋子充满了花香味，到处都是花装饰着，红的、紫的，各种各样的交辉相应着，色彩搭配的很明亮，看起来并没有不适，味道是香甜的，不是各种花香混杂的刺鼻的味道。

        最特别的是属中间那张大床了，周围被花包围着，就连床上都是花铺成的，上方纱帐垂下，呼之欲出的朦胧视觉体验，这个房间无与伦比的美，美的让她心动。可其实，最让她心动的不是这些，而是他的心意。

        虽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可他认真的去做了，是不是可以证明他的心里是有她的？

        “大致的布置就如此，缺少的按照自己的喜好来布置。”夜修尘似乎是因念红颜的惊呼而高兴，说了自见面之后的第一句话，虽然声音还有些僵硬，却可以听出他已经在用极为温柔的声音来说了，至少在这之前，她并没有听到他对她如此的说话。

        “好，以后我是不是就在这里了？你也在吗？”念红颜闻言轻笑着转身，笑的一脸的天真，动作极为熟练的双手挽上了夜修尘的手臂，歪着头的看着他，满脸都是高兴的神色。

        夜修尘见状，低头看了她一眼，缓缓的点头。一瞬间，念红颜高兴的像个孩子，就差没蹦跳起来了。招来宫女，她将自己需要的命令宫女去采购，等东西都来的时候，她自己一个人收拾着房间，夜修尘坐在一侧安静的处理国事。

        他的登基日期就定在十日后，在这之前有很多的事情要处理，她都知道。她想这样也好，看不到他娶别人时的样子，看不到他当新郎官的样子，她便不会伤心，还会安慰着自己，还会带着属于他们的一切度过这漫长的余生。

        心口隐隐作痛，她不在意的忽视，疼的多了，她便不在意了。低首摆弄着手中的东西，却不知道在她的身后，夜修尘正抬起冷漠的双眸，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眼睛里带着的情绪谁都不懂，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曾懂。

        偶尔，念红颜会注意着他的茶有没有喝完，时不时的倒上一杯，又或者在他身侧替他磨墨，两个人相处的十分愉快，十分的和睦，不经意间彼此的目光交汇，闪动的都是笑意，这般默契、安静的生活才是她所想要的。

        虽然过于平静、安逸了些，可她却十分享受这样的日子。她不需要什么荣华富贵，不需要什么大起大落，只要如此便好。

        然而这样的时光总是走的极快的，不经意间就从指缝流失了。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夜晚，外面华灯初上，里面也被念红颜布置的极为温馨，充满着家的感觉。皇宫那么大，她想要的只要这么一点而已。

        一个属于他和她的家，别人无可进入，只有他们的家。

        刚刚用完膳，念红颜本是想要去沐浴的，却被夜修尘拉着不让走，她疑惑的抬眸看他，却见他又陈某不作声的拉着自己走。她好笑的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却在好奇着他又会准备着些什么。

        认真起来的夜修尘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出乎意料，至少今日的事情就不在她的范围之类。可她不可抑止的更加喜欢这样的夜修尘，更加的有血有肉有表情，更加的令人心动。

        呼啸的风从耳际吹过，她不解的侧首看他。一路跟随着他的脚步来到了城楼上，点点灯光照耀着一点点的地方，下面万家灯火，看着倒是精致别致。

        人们都所站的高，看得远，的确如此。却不知，站的高了，也会冷的，比如现在。她忍不住的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夜晚的风比白日的还要更寒冷一些。

        蓦然的从身后传来温柔，她侧首，与他仅隔一拳的距离。腰腹前多了一双手的环绕，她满脸的笑容，双手搭在他覆在自己身前的手上，眼里、心里全都是他，再也装不下任何一个人，她的目光紧紧的注视着他，将他的一举一动都刻在脑海里，让自己牢记，最后铭记在血液里。

        “砰！”

        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吓了她一跳。然而这声响之后，一声接着一声的响个不停。她疑惑的看着淡漠如水的表情，转头看向面前，眼睛在这一刻睁大，巨大的惊喜闪现在脸上。

        “哈哈~”她不可抑止的笑出声，快乐的氛围将她整个人感染，再也没有什么比现在更让她觉得开心了。

        不远处，烟火绽放着，一个接着一个，极为的好看，在天空绽开成一个巨大的花，一朵花还没消失，另一朵便又接上，一直一直的在放着，好像只要她不说停，就不会有停的那一天一样。

        虽说烟火这个东西，平日也会有，看到的也不少。可今日她却觉得这是不一样的，这是他为她而放的。

        以往先皇驾崩，皇子要守孝三年，可如今似乎一切都被破坏了。他登基之日便要封后，如今他还未登基，便为她大肆的放烟火，实在是不该。

        可那又如何？这是他为她的放，任何人都不能给阻止，任何人都不能说些什么。别人与她何干？至少现在的她是开心快乐的，她又何必去在意别人什么？

        她转身回去，双手搂着他的脖颈，一脸欢笑的看着她，整个人都被幸福包围着。

        “我要的爱，不是任何惊喜，也不是任何的庆祝，只是你的一份认真对待。虽然你不爱我，可只要我爱你就够了是不是？”念红颜轻笑着看着夜修尘，缓缓的将头放在他的颈侧，感受着他的体温，感受着他的真心，即便如此她也心满意足。

        “再多的烟火也比不上你眼里的一丝闪亮。”她轻声的说着，眼中满是神情。那一丝闪亮是他为她心动的光芒，比现在的烟火都还要美，她忘不掉，却再也看不到了。

        夜修尘闻言，眉头紧皱，双手一直保持垂下的姿势，现在却动了两下，似要回抱着念红颜，却又在半路退回，眼中的犹豫也在此刻消失殆尽，有的只是冷漠，面无表情的冷漠。

        念红颜说的没错，演戏她比谁都演的好，掩藏着的是她的真心。只是他却不知道，夜修尘的演戏虽不及她，却足以骗过她，因为她自己的本心已经沦陷，何来的理智去判断真假？所以，她注定输在夜修尘的面具下，这是注定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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