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章、悠悠百年，问剑一朝

楚凡抬头向横立礁石之上的白衫青年看去，并无言语，只有承影仙剑在头顶轻颤盘旋，绽放出一道道凛冽剑芒气机。

        剑一望见楚凡向自己大踏步而来，面无异色，映着淡金色阳光，恍若剑仙降临尘世，背后开天仙剑嗡嗡作响，似乎就要蓄势待发，欢快清鸣。

        一瞬而逝。

        眼看楚凡已登临礁石崖壁脚下，步履沉重，身影却飘然清秀，剑一双手蓦然抬起，做合十状，随即默念剑诀，好似尽情的吞吐了一口仙韵灵气。

        然后就看见横亘于剑一背后的开天仙剑如长虹贯日，直指天穹而去。

        天地一瞬暗淡无光，便是当头烈日也黯然失色，不见风雨飘摇，只有剑痕纵横淅沥。

        剑意纵横三万里，一剑直登九重天，望见楚凡依然大踏步而来，剑一平静脸色终于升起一抹笑意，他微微闭眼，轻声说道，“一剑！”

        随后，漫天传来一阵金石交击的爆裂之声，就像是万卷布匹同时撕裂，震人耳膜。

        楚凡视野所及，皆是天地倒卷一般的璀璨剑意，好像是洪水滔天，江河决堤，只是不同于一般的江河，而是天地做岸，从九天齐齐滚落，向楚凡头顶扑面卷来。

        面对洪水滔天的浩然一剑，楚凡宠辱不惊，双目微眯，负后右手陡然探出，掌心朝上，横于虚空，原本就剑意铮鸣的承影仙剑如亿万波纹聚拢，缓缓归于一体，凝于楚凡手心。

        一圈圈剑纹如涟漪般散去，楚凡面容恬淡，陡然哈哈一笑，“剑一一剑，果然名不虚传，你有一剑登天道，斩万法，我有一生二，二生一万零一踏天道！”

        面对洪水滔天的一剑，楚凡不退反进，手中承影仙剑已经斩出，自上而下，无风衣衫如狂风舞动，先是一剑含光合天地！

        剑一一剑自九天而来，天地齐齐垂落为一线。

        楚凡一剑含光如天地初开，撑开混沌，将如同风雨如晦的剑雨再次齐齐托回九天之上！

        一瞬间，一道惨白色的剑光自天地中心炸开，如沸水爆裂，洪水触礁，方圆数百里尽是金石相交的钟鼎之声，楚凡两人一人双手合十，一人悬剑于天，剑意余韵久久铮鸣，如仙籁之音自九天而来，满头青丝若群魔乱舞。

        足足数十息，原本气势无匹垂落九天的漫天剑幕终于被含光一剑完全托回九天之上，楚凡也并未如之前那般一往无前，意料之中一退数千丈，再次落回古晓染不远处。

        开天一剑横亘九天，有剑意余韵铮鸣横生，若雨后春笋，更似朽木逢春，原本暗淡无光的剑虹再次自天地间衍生出来，反观楚凡的含光一剑早已灰飞烟灭，气机消散殆尽。

        楚凡眼露讶异，他早就听闻过剑一的名声，也早已知道了两人之间必有一战，曾经还怀疑过，都说剑一只有一剑，一剑出，天地齐鸣，能达到天地法相唯我独尊的地步，此刻亲眼看见，才知道绝非虚言，当初在仙道阁破开天禁时，楚凡就见识过王九重一枪破天地的壮举，尽管最终以失败告终，可的确在楚凡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惊艳印象，因此他对剑一自然不敢有半分轻视。

        九天之上剑意依旧磅礴无匹，楚凡右手做抛剑状，以自己为圆心，手如龙蛇快速翻滚，承影仙剑便如沸水滚油，在天空不断翻滚，一道道剑痕形成的波浪如排兵布阵，横立虚空之中，就像活了过来，数十息过后，九霄之上剑虹再次如蝗虫过境，滚滚而来，相比第一次，这一波的剑意更为圆满，大有登天而行的气势。

        楚凡微微眯眼，凝实九天再次齐齐坠落的剑幕，与此同时，离剑的右手终于再次握住剑柄，十八层剑痕凝聚的波浪也已经形成，他左手在剑锋轻轻一抹，随后剑刃做横扫，好似要一剑横扫将天地拦腰折断，那十八层剑痕波浪便同时爆发，齐齐滚起沸水卷向天穹。

        看似简单的一剑，实则已凝聚了楚凡所有剑意精髓，手抹剑锋有宵练风起，一剑横扫有含光合天地，十八层剑痕翻滚有承影一剑席天卷地。

        眨眼之间，十八层剑痕波浪便层层叠叠相继卷去，真如惊涛拍案，一浪更比一浪高！

        剑一嘴角也是流露出诧异之色，屈指轻弹，一重天幕如龙卷直直坠地，居高临下势如破竹，瞬息破开两道剑痕浪潮，伸手一挥，衣袖晃动间好似扶摇天地万物，整座天下跟着左右晃动，再有三层剑浪烟消云散，仙元运转，有一道剑痕自手心凝聚，直直拍下，再有五道剑浪当场炸开，随后便见到九天剑幕齐齐垂落下来，同剩下八道剑浪绞杀在一起。

        剑一再次恢复双手合十状，汹涌无匹的剑意在剑一合十双掌间不断迸发，好像就要将合拢在一起的手掌生生撕裂开来，甚至能看见其中的仙元剑痕不断炸裂，双掌间有血痕出现。

        双掌之间自有乾坤，一掌为天，一掌为地，双掌间是天地万物，这已经不仅仅是站在九霄这般简单，而是真正的成就天人之姿，与天地比肩齐平。

        楚凡前冲身体再次一退百丈，剑一合拢双手十指不断颤动，就连脚下礁石断崖也跟着层层崩断，如被天地间的剑意削断，只是哪怕如此，剑一依旧是横立断崖之巅，纹丝不动，双脚已下陷礁石中三尺有余。

        剑一始终未曾在意天地间如千军万马相撞的浩然气势，恍若那万军铁马冰河相互凿击的恢宏景象在他眼里根本微不足道，视线一直死死定在自己合拢的双掌之间。

        显然，剑一的一剑，乃是以天地为棋盘，长空为纵横十八线，双掌掌握天地，天地在，一剑剑意犹存，不死不灭，这一剑意贯穿天地虚空，真正的与天地共鸣，妙之巅峰。

        楚凡倒退三百丈后，这才最终止住身影，一路走来，楚凡见识过无数的天之骄子，可无论是道法多高，也终究在天道之下，道念多大，终究在天地之间，眼下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与眼前这位恍若剑仙的宿命一战，让楚凡忍不住发自内心的惊叹。

        凭借楚凡的眼界，自然能看出来剑一才停留于六芒幻劫仙境，甚至除了剑意，前后一番交战，哪怕只是剑道上的比拼，可自己终究还是占据了一丝修为境界上的优势，或者是仙元气机上的便宜，不但如此，其中真正让楚凡上心的，还有剑一那纯粹的剑道气机，并不像自己，不但心生轮回本源，更是包罗万象，融百家之长，身负各种仙道法则。

        九天之上，仅存的八道剑痕浪潮也就要相继溃散，剑一眉宇却是微微蹙起，尽管双掌之间一直都是风雨飘摇，但始终都坚定如一，并未分开，甚至有几次出现血雾，也瞬息就被他压制下去。若楚凡只有这等剑道神通，看似恢宏壮阔，可比自己还是差了一筹，自己剑心不过才堪堪站在天道一线，尚且不能破开天禁，楚凡有什么资格走到今日？只是下一刻，剑一紧拧眉宇骤然舒展，不知何时，天地间有一道无形的剑气骤然凝聚，原本溃散的含光一剑与十八层开天剑幕，竟如破镜重圆，如同枯而不死的野草，悄然等来了春日降临，一场春雨后，疯狂生长。

        楚凡身影飘摇，好似有一条条水流般的时光长河慢慢流淌，衣衫飘摇，说不尽的风流。

        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

        朽木可逢春，破镜可重圆，剑意溃而复聚，天地一剑直至天穹，刺破了天幕，贯穿九霄。

        风云迭起，剑一合拢的双手终于猛然分开，原本千军万马，天地齐齐垂落的无匹一剑陡然消散，只有一团团剑光凝聚，合拢归为一线，凝聚为一点。

        只有一点剑光，却灼灼如烈日，照耀苍穹，那一点风轻云淡飘摇天地间，好似蚍蜉撼大树，就这样直直的向贯穿九霄的一剑撞去。

        一点定江山，瞬息之后，九霄有惊雷，几乎让黎光海百里海面齐齐下坠百丈，不见巨浪滔天，如同一只巨大的巴掌，平整按下。

        在一点剑芒与贯天剑意相撞之后，剑一终于不再横立于礁石断崖，众身腾空而去，于虚空中右手轻握，一柄开天仙剑被慢慢从虚空抽出，剑意滚滚，剑纹形成波浪，一圈圈缠绕在那一道无匹的剑意上，就像缚龙索，要将楚凡那一剑困住。

        楚凡站在断崖之下，抬头望去，双指并拢，承影仙剑随神意而铮鸣，凝聚丝丝缕缕的剑意气机融于那一剑之中。

        没有之前的波澜壮阔，也没有千军万马的碰撞厮杀，只有一柄仙剑直指天穹，一点剑光从九天而落，挡在那一剑剑尖。

        剑一也没有之前的按部就班，以意念融于天地，形成天地齐鸣的大势，剑道意攀至天道之上，即便再如何一丝不苟的天地齐鸣也无济于事。

        短短半柱香光景，楚凡一进千丈，剑一壁立千仞，两人一静一动，看似并无过多动作，可天地间却是精彩迭现，恢宏壮阔，哪怕最后眼下这副诡谲景象，也不可谓不惊世骇俗。

        两剑依旧在僵持，剑一横立虚空，有些怔怔出神，好像心有所感，轻声呢喃道，“好一个天道之上，难怪师尊当年只差一线，天道之下，本就是一道规矩方圆，即便是我这些年也不过按部就班，一心凝结剑心剑道，却还只是站在规矩线上，想要超出天道，本就要打破大道窠臼，心道禁锢，才能意气风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才有机会破而后立！”

        楚凡看向横立九天恍若剑仙谪落凡尘的青年男子，哈哈笑道，“恭喜剑一师兄，道念心境更上一层。”

        剑一看向楚凡，微微一笑，“你能够打破天禁，的确不是没有道理的，既然剑道不能与天齐，便让心气意气比天高，剑道终究还是你的剑道，不是天下的剑道，才有可能比天道高出一线！”

        楚凡微微一笑，“天下大道殊途同归嘛，还是有点道理的，三千大道，无非就是道法二字，既然道法不行，便寻求道法之外的精气神意，终究有可以的。”

        剑一也畅然一笑，“求长生往往不长生，求天道往往被困于天道，有求于人必然受限于人，道理再简单不过！”

        剑一停顿了一下，笑道，“那就看看我这最后一口剑气！”

        ………………

        PS：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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