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此生不退

升仙墟。

        经过数月前天禁崩塌，曾盛名千万年的升仙墟早已不复存在，举目望去，四野尽是连绵高耸的山峦草野。

        山峦连绵不绝，神念之下，甚至能觉察天穹之下方圆亿万里，尽数被一种生灵道韵笼罩，好似夏日荷花含苞待放，无尽山峦竟依然呈现出巍巍然拔高迹象。

        升仙墟周围曾经碧波汹涌的亿万里无音海也早已消失不见，曾经沧海尽化桑田。

        一道淡青色光影自无音海上空疾驰而过，茫茫大海，越过森林湖泊，飞过戈壁沙漠，终于进入连绵数千里山峦范围。

        楚凡站在飞船甲板之上，看向亿万里山河壮阔，心中波涛起伏。

        哪怕只是数月光景，曾经无人敢轻易踏足的法则破碎之地，已有成长为半仙角高级秘境的趋势，无数顶级天灵物好似雨露过后争相冒头的幽幽绿草，神念之下还能看到不少正在形成的天然幻阵和隐匿屏蔽禁制。

        不少修士在方圆千万里仔细搜寻，希望能有所机缘际遇，让自己修为借助此番风头浪尖更进一步。

        仅仅半柱香光景过去，淡青色飞船便已划过亿万里虚空，在一处山口停下。

        山口看上去恍若一口喷发凉透的火山嘴，四周有七座连绵的山峰耸立，每一座山峰高达万丈有余，同以往仙峰山峦不同，这七座山峰之巅依稀可见七道光华晶莹流转，赤橙红绿青蓝紫，如七道通天光柱直至天穹，形成一座七星琉璃大阵将山口覆盖笼罩。

        山口中心，是一片方圆约莫数丈有余的波纹涟漪，恍若平静湖面乍破，形成一圈圈纹络向外荡漾覆卷开去。

        楚凡收起风云梭，落在山口之上，目光向山口中心涟漪望去，一股空间眩晕之感陡然传来。

        在楚凡之后，一身阴阳玄袍的巩秀向楚凡躬身行了一礼，这才看向涟漪波纹道：“宗主，这里便是潜龙秘境前往仙界的虚空阵眼，只是现如今此方天地道韵规则尚未完善，时空法则也并未稳固，所以这处虚空阵眼也并未完全凝聚，虽能通往仙界，但传送通道并不确定……”

        楚凡好歹也是一名仙灵阵师，更是推演破解开当初的锁仙封禁，对时空道韵感悟与凡境之时相比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在神念落在涟漪纹络瞬息，便感受到了那种强烈的虚空席卷道韵，凌乱的规则甚至让楚凡心中升起一丝心悸。

        略微沉默半晌，楚凡点了点头，向巩秀问了一个早就疑惑的问题，“巩阁主和抱月师兄也都是从仙界过来，不知你们是通过什么手段来到的此处？”

        这个疑虑一早就在楚凡脑海游弋，只是没有询问而已，原本楚凡以为半仙角锁仙大阵破碎，天道规则与仙界相融，所有修士只要境界足够，便能直接横渡虚空前往仙界七大仙域，现在看来显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巩秀微微一笑，伸手取出一枚暗淡符箓，符箓约莫只有巴掌大小，哪怕已经暗淡无比，其上的阴阳纹络依然可见有淡淡光华闪过，一种让楚凡心悸的时空道韵自符箓散发出来，好似在这符箓之下，便能破开眼前一切虚空。

        “抱月师兄如何来到的半仙角我不清楚，不过我确是通过这枚阴阳开天符破开了虚空屏障，这才第一时间从仙界赶到了此地，只是我这阴阳开天符虽是顶级仙符，可每次使用过后都需要大量时空规则灵宝修复完善，不然倒是可以送给宗主直接前往仙界。”巩秀一边说着，一边尴尬向手中阴阳符箓指了指。

        楚凡点了点头，同时心里暗骂抱月胖子真他娘的不是个东西，自己一个人说溜便溜了，结果将自己留下靠这不实落的虚空阵纹前往仙界。

        再次感受到空间涟漪中那股强烈的撕裂气息，楚凡不由的扯了扯嘴角，虽然他清楚，或许只需不足百年光景，半仙角天道规则便能彻底完善，可楚凡脑海想起曾在小仙灵塔看见的光景，心里好似打翻的浆糊般翻腾。

        万里冰天雪地，一座先天寒池中，思娴泪流满面的模糊背影，那向自己伸出的纤细手臂，那向虚空无力的抓取，那原本该清澈活泼的眼神所弥漫的空洞，那苍白脸色上带着的一抹艰涩，那最后幻境消失前的呢喃，那一声‘小凡哥哥，我不愿斩情，绝不愿……’

        思娴最后的呢喃在楚凡脑海不断回荡，这些年，好似一根根针刺扎在自己心口，剧痛。

        风一更，雪一更，万里冰封入梦境。

        那种撕裂的想念和悔恨，那种无力的痛楚，没有人清楚，没有人清楚楚凡平日嚣张近乎跋扈，放浪毫无形骸，坚毅却壮阔的豪情下隐藏的那抹好似已模糊的怀念，是有多么的深。

        “巩阁主，我就此告辞，踏天门也希望你多费些心神。”楚凡双目恍惚片刻，他知道自己不愿也不能再等下去，无论如何，自己都要前往仙界，前往九冥仙域中天大陆。哪怕自己如今修为尚不足正面冰雪殿，可即便是死穴，他也要闯上一闯。

        此生为人，有些爱恨情仇，即便只身赴死，也总要倾心一试。

        “宗主保重，巩秀必定不会让宗主失望，千年后，踏天门将会成为仙界第一宗门！”巩秀神色激昂向楚凡躬身抱拳，数日光景，他早已从王政哪儿得知不少宗主更详尽秘闻，更是庆幸自己当日并未以修为施压，而是诚心相投。

        楚凡再次向半仙角浩瀚虚空看了一眼，毅然转身，抬脚向涟漪波纹跨去。

        天地旋转，罡风肆虐。

        在楚凡踏入涟漪波纹瞬间，原本决然壮阔心情陡然大惊，不待他反映，便感觉到一股撕裂肌肤的空间刃纹和罡风从虚空向自己身体席卷而来。

        哪怕凭借楚凡八级巅峰的道体境界，在这种恐怖的空间刃纹下，刹那间也将楚凡身躯撕裂出无数血槽，鲜血四溅，好似千万刀锋刮在血肉骨骼之上，让楚凡心底升起一股凉意。

        轮回法相被第一时间祭出，九黎钟更是毫无迟疑幻化出一道仙元罡幕将周身笼罩，吞下一枚疗伤丹药，楚凡这才探出神念向周围虚空扫去。

        一片淡灰色浩瀚空间出现在神念视野，哪怕楚凡从未进入过仙界虚空，心里也清楚，此刻他绝对流落到了浩瀚虚空之中。

        无边无际的淡灰色世界没有半分生机所在，甚至连仙灵气中都夹杂着一股灰败的腐蚀道韵，浓郁的星辰道韵形成一道道波纹浪潮，其间有不少巨大陨石若流星飞过。

        原本进阶一元幻劫仙境，楚凡能扩展数千万里的神念，在此处虚空却好似受到一种无形阻力，哪怕延伸百万丈虚空，便能感觉一种针芒刺入骨髓的剧痛。

        一道方圆数千丈淡灰色陨石从楚凡周身呼啸卷过，带起一道道恐怖的空间刃纹和虚空乱流四处激射，卷在楚凡周身轮回法相，当即发出一股巨浪拍岸的沉闷轰响。

        时间飞速流转，楚凡心里愈发阴沉，他没想到自己竟遇上了巩秀所说的最差境地。

        跨入涟漪阵纹，非但没有传入仙界，反而流落虚空之中的碎空浪潮之中，若非自己进阶一元幻劫仙境，轮回法相大成，体内本源世界更雏形初具，他相信，即便普通的三才幻劫仙境，在这般碎空浪潮中也难以安然无恙。

        一股股虚空风浪刃纹形成江河湖海中的强大虚空暗流，楚凡就像飘落暗流之中一叶扁舟，随风摇摆，随浪翻腾，无数次九死一生躲避虚空陨石，无数次以水遁神通逃离虚空漩涡裂痕，眼看轮回法相之上，被无尽虚空刃纹好似风卷残云刮过，出现一道道好像锈蚀一般的腐蚀痕迹。

        再次半月过去，哪怕楚凡轮回法相再如何坚固，可在一个多月的滴水穿石下，也终于出现道道裂痕，并且好似聚沙成塔那般，在虚空刃纹的腐蚀道韵下，裂痕逐渐扩大。

        ‘呼呼呼……’

        一股方圆数万丈的刃纹浪潮再次卷过，楚凡心里大骇，正要意念间水遁逃离，却感觉在那浪潮下，虚空水纹道韵却好似被抽干般，以楚凡此时水灵道韵感悟，竟生出平生第一次顿滞迟疑。

        只是瞬息，无数刃纹便已撕裂法相裂痕，透过九黎钟，卷在楚凡周身青灰长衫上，长衫破碎，伴随一阵‘嗤嗤’声响，这顷刻间，却见楚凡身上衣衫已化为虚无，甚至原本晶莹完美的身躯也是血肉模糊，狰狞可怖。

        面对如此恐怖虚空杀机，楚凡心神一片凛然，他从未想过，灭绝天罚尚不能奈何自己，这区区虚空刃纹浪潮竟能将自己逼至如此境地。

        九黎钟光华暗淡，即便是达到了道器防御法宝层次，在这浩瀚天地之力下坚持一月光景也早已支离破碎。

        ‘铿铿铿……’

        一连串金戈交鸣的磨牙声音传出，原本便已支离破碎，光华暗淡的九黎钟更好似成为一名风蚀残年的迟暮老人，躺在病榻之上，却依然饱受病痛摧残。

        楚凡心里慢慢冰寒，看了眼依然防御周身的九黎钟，决然之下收入乾坤世界。

        没了外物防御依仗，裂痕遍布的轮回法相更是不堪负重，可楚凡心底却已更是决然冷厉。

        不顾周身血肉飞溅，楚凡闷哼一声，一股轮回道韵自体内缓缓溢出，即便是虚空刃纹又当如何？即便是天地之力又能怎样？楚凡心神凛冽之下，好似背水一战的百战将军。

        此处，纵然天要亡我，我却依然要逆天而行，背水一战，绝处逢生！

        一步踏前，楚凡不再有丝毫防御，这已经血肉模糊的身躯，深可见骨的血槽，在先天道诀下散发出一股股轮回本源波纹，楚凡竟要试一试，自己心念所在，本源轮回，到底能否衍化磨灭虚空天地刃纹带起的腐蚀浪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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