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大年夜

陶蓁蓁年后要去崇文书院的事情在小小的院子里成了本年度最热话题，所有的孩子们都非常羡慕陶蓁蓁。但是他们也知道，哥哥姐姐们挣钱不易，能供起陶蓁蓁一个人就已经是千难万难了。况且陶蓁蓁的能力大家是有目共睹的，他们其他人可没有这样的能力。

        陶蓁蓁自从知道自己开年后要去书院念书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跑去找花如雪。“姐姐，我不想去崇文书院。”陶蓁蓁低着头，两只手不停绞着衣服，脸上一片为难之色。

        花如雪早就看出她这几天闷闷不乐，只不过一直没有问她，想等着她自己来说。这不，今天她就来了。“是因为去崇文书院的事情？”花如雪问道。

        陶蓁蓁点点头，旋即又抬头看着花如雪，小脸上尽是不安：“姐姐，你会不会不高兴？”

        花如雪摸了摸她的脑袋：“我知道，你是担心钱的问题。而且是不是觉得大家对你的态度跟以前不一样了，你有些不舒服？”

        陶蓁蓁小嘴一撇，泫然欲泣：“姐姐，崇文书院不是咱们该去的地方。我跟着大家一起在这里挺开心的，崇文书院不去就不去了。而且我还是想和大家像以前一样相处。现在我感觉自己是一个异类。”

        “你就是个异类。”

        “姐姐你说什么？”陶蓁蓁楞了一下，惊愕地看着花如雪，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花如雪看着她，一字一顿：“我说，你就是个异类。”

        陶蓁蓁不敢置信，怔怔地看着花如雪：“你……姐姐……”

        “你知道了自己这过目不忘的本事，就意味着你必然与众不同，必然要成为异类。”花如雪看着她，“你要学会忍受这种孤独。因为你，注定不同于旁人。生逢这样一个时代，你不靠自己，还能靠谁？”

        陶蓁蓁是个聪明的孩子，花如雪的话她听进去了。只是她还小，她不知道自己以后的路该怎么走。离开了小院儿，她去到崇文书院那个陌生的地方，又该怎么办。

        花如雪握着她的手，柔声问道：“蓁蓁，不要怕。人不能一辈子自轻自贱。咱们虽然眼下是这样的境地，但是你愿意一辈子如此吗？”

        陶蓁蓁摇了摇头，她正是小姑娘爱美的年纪，街上那些贵小姐们穿的什么，吃的什么，用的什么，她连见都没见过。如果有机会，她也想不为生计担心，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花如雪微微一笑：“我们出身不好，但不意味着一辈子都要如此。眼下去崇文书院，对你而言就是改变命运的机会。姐姐和你诚勇哥、九陌哥会努力供你读书的。你如果将来出人头地了，哥哥姐姐还有你的小伙伴们，还指着你照顾呢。对不对？”

        陶蓁蓁思虑良久，郑重地点头：“姐姐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读书！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花如雪轻笑：“傻孩子，你读书是为自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你只需要管好自己就行。救人需先自救。懂吗？”

        陶蓁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有些道理她虽然现在不懂，但是她知道，只要是花如雪说的，那她都会做。固然此次去崇文书院是她改变命运的机会，但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个机会是花如雪给她的！没有花如雪，她就算是死，也只会是那个脏兮兮的小乞丐。

        花如雪摸摸她的头发：“好了，快回去休息吧！明天开始，我会把所有我能教给你的全都教给你。你别的不消多做，只一点，能记多少就记多少！至于文章的意思，我慢慢讲给你听。”

        陶蓁蓁听了花如雪的话，眼圈却不一样自主地红了。她是个弃儿，爹和娘有了弟弟就把她卖了。她生了重病，被牙婆子丢到荒郊野外等死。是张诚勇救了她，给了她一个家，让她能继续活下去。但是，却是花如雪让她活得有尊严，有意义，活得像一个人，而不是一棵草、一条狗。

        “怎么又哭了？”花如雪急忙替她拭去面颊上的泪水，“哭了就不好看了。”

        陶蓁蓁泪眼汪汪地看着花如雪：“如雪姐姐，谢谢你！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而且我要一辈子跟着你！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姐姐！”

        花如雪听她这么一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傻丫头，咱们这个院子里的人，都是亲兄弟亲姐妹。别多想了，笑一笑，咱们去做晚饭。”

        “嗯！”陶蓁蓁抹掉眼泪，笑眯眯地挽起了花如雪的手。不管花如雪怎么想怎么说，她决定了，读完书以后，就要一直跟在花如雪身边！

        ……

        时间飞逝，年关前的日子每一天都过得飞快。趁着年前，花如雪终于紧赶慢赶把整个院子里孩子们的新衣新鞋做出来了。

        一大早，花如雪就梳洗打扮完毕，研好了墨，裁好了红纸，写了好几个福字。孩子们围在一边，每个人见面第一句话就是“过年好，福禄双全”。

        花如雪写好了福字，又提笔写了一副对联：一年好运随春到，四季彩云滚滚来。横批就是：万事如意。

        张诚勇听花如雪解释了这联儿的意思，乐得直拍巴掌。新的一年，他们有了花如雪这个福星，可不是处处大变样吗？以前这一片的人谁不知道这里是小乞丐窝？可是现在，院子里整整齐齐，人人穿得干净整齐，谁还会说他们是乞丐？

        花如雪说过，人的尊严是自己给自己的，如果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别人又如何会看得起你？说来也怪，自从他们洗掉了身上那些污垢之后，感觉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做什么事都干劲十足。就像花如雪写的那春联，新的一年，必须是万事如意啊！

        年夜里，大家都换上了新衣服，围坐在一起。

        桌上，炖得喷香的肉、腌的咯吱脆的咸菜、用肉汤炖的绵软的土豆、颗颗饱满晶莹剔透的大米饭……当然，最重要的还有两条烧鱼！这鱼是前日张诚勇跟着隔壁大叔去城外冰湖里冰钓，钓上来的鲜活鱼。过年了嘛，必须要有条鱼才好！都说年年有余，他们日子虽然艰苦，那也要尽可能有个好彩头。更重要的是，给孩子们开开荤。至于为什么是两天，因为张诚勇说，好事要成双。

        孩子们盯得眼睛都发直了。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就算是年夜饭，也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

        “姐姐，可以吃了吗？”孩子们七嘴八舌地问着，饭菜的香气直扑口鼻，他们的口水都快流干了！

        花如雪摇了摇头：“这顿是年夜饭，要等人齐了才能动筷子。诚勇哥和九陌去给你们包红包了，要等他们回来才可以吃。”

        孩子们虽然对于还不能吃饭有些失落，但是听说有红包，一个个又兴奋起来了。不一会儿，张诚勇和花九陌就进门了，手里的小筐里装了十几个红色的小纸包。不过这红包得等着宫里敲了新年第一声钟之后才能发。

        “开饭啦！”张诚勇大手一挥，正式宣布了年夜饭的开始。孩子们没有忘了花如雪教的规矩，齐声笑道：“过年好！”

        说完，大家一起举杯，杯子里是提前预备好的甜酒。叮叮当当，杯子碰在一起，大家一口甜酒下肚，都觉得胃里有些暖意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花如雪只觉得身上暖洋洋的，心里也暖洋洋的。从小到大，没有一次大年夜让她感觉这么幸福。她举着酒杯，目光有些朦胧，看着张诚勇和花九陌：“谢谢你们！”

        二人被她微醺时娇柔的样子镇住了。微红的脸颊在烛火的映衬下如同一颗水润饱满的蜜桃，上面覆着一层细细的绒毛，甚是可爱。少女独有的体香和甜酒的香气混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难以名说的气味，直冲鼻尖。这味道吸进身体里，经久不散，好像到了心间，绕了一圈又一圈，弄得他们心里痒痒的。

        “我们也要谢谢你。”花九陌的目光深深定格在花如雪的脸上，似乎是要把这一刻的美好永远烙印在心底，“是你给了我们新生。”

        花如雪展颜一笑，一仰头，讲杯中的甜酒尽数倒入口中。微黄如琥珀的酒液顺着她的嘴角流下，花九陌一时忍不住，伸手将那滴甜酒拭去。手指拂过少女柔嫩的肌肤，他心里的什么东西似乎在这一瞬间破土而出，开始疯长。

        张诚勇微微皱眉，但是又不好发作，伸手拿着酒杯一饮而尽：“妹子，别再说什么谢不谢的话！咱们之间，不讲这些虚的。以后哥努力赚钱，让你们都过上好日子！天天都有肉吃！”

        花如雪噗嗤一笑，张诚勇拍着胸脯说这话时，一副豪气干云的样子，配上他那张稚气未脱的脸，着实有些好笑。但是花如雪也清楚，张诚勇是认真的。

        “好！我相信你！”花如雪也郑重其事地点头，“新的一年，咱们一起挣钱！让大家活的有滋有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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