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温沈X温凌南

温沈从未想过，会亲眼看着温凌南断气。
  温凌南八十二岁这年，器官衰竭，终日躺在病床上，弥留之际，依旧紧紧握住温沈的手。
  温沈红着眼，紧紧咬着下唇，怎么也不肯让眼眶里的泪水落下来，站在他背后的，是他们的孩子和孙辈。
  一群人无不红着眼眶。
  温凌南艰难抬起另一只手，抚去温沈眼角将落未落的泪珠，虚弱一笑，“别哭，阿沈，这一世与你儿孙满堂，我已无憾。”
  “温凌南。”温沈握住温凌南的手，“谁准你死在我前面！”
  温凌南有些无奈，“放你一个人，是我对不住你。”
  “对不住就别死啊，别死在我前面，你死了…我怎么办？”眼角的泪水终是滑落，世间再无人会像温凌南一般，宠着自己。
  “回去吧，阿沈。”
  回到属于你的世界，继续你恣意的人生。
  温凌南说完这句话，面带笑容缓缓闭上双眼。
  仪器变成一条直线，发出刺耳的‘滴’声。
  “温凌南！”温沈发狠般摇着温凌南的肩膀，“我会找到你的，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癫狂的状态并不能让温凌南起死回生，发泄完的温沈逐渐平静下来，执起温凌南的手放在唇边，神情温柔，“我会找到你的，凌南。”
  *
  现世。
  躺在病床上的温沈骤然睁开双眼，望着这间病房，整个人带着刚睡醒的懵懂。
  旁边的护工瞧见他醒来，先是被吓一跳，随后小心翼翼开口：“先生，你醒了？”
  温沈侧目，声音是许久不曾说话的沙哑，“这是哪？”
  “这里是医院。”
  他当然知道是医院，“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在家里晕倒了，被温少爷助理看见，把你送到医院。”
  晕倒了，“温少爷？”
  “温家少爷。”
  温家少爷，难道是温凌南？
  温沈猛地坐起，忍着头晕，“哪个温家少爷？”
  “温家温楚砚。”
  温楚砚…？
  温楚砚跟修柯应该已经回到现世，这么说，他回到了现世，还活着。
  温沈左右摸索着，“我的手机呢？”
  “你没带手机，先生。”
  没有手机，温沈凝眉，“帮我联系温楚砚，说我要见他。”
  “这…”讲实话，护工没有温楚砚的联系方式，“我没有温少爷的联系方式，但是有他助理的。”
  …有区别吗？
  温沈揉了揉发疼的脑袋，“麻烦你，打电话给他助理。”
  护工拨通了温楚砚助理的电话，那边很快接起，传来修柯低沉的嗓音，“什么事？”
  “修助理，温先生醒了，想见温少爷。”
  听见‘修助理’三个字，温沈已经猜到那头是谁，朝护工伸手，“可以把电话给我吗？”
  护工询问对方后，把电话给了温沈。
  “修柯。”
  电话里的修柯顿了顿，“温沈。”
  “可以跟你们见一面吗？”
  “嗯？”
  “与时空管理局有关。”
  时空管理局。
  修柯低头看了眼手表，“阿楚在开会，三小时后我们去病房找你。”
  “好。”
  挂了电话，温沈把手机还给护工，“谢谢。”
  “温先生，不客气。”
  温沈点头，重新躺回床上。
  在小世界里，他操办完温凌南的葬礼后，人也跟着去了，以为会变成游荡在小世界里的孤魂，没想到再睁眼时，他回到这里。
  现世…温凌南不存在的地方。
  三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温沈焦急的等待下，温楚砚与修柯来到病房。
  沧海桑田，经历完整一世的温沈，再见这两人，心中生出些许亲切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阿沈。”先开口的是温楚砚，“我听阿柯说，你有关于时空管理局的信息？”
  温沈也不拐弯抹角，“是，我大概知道时空管理局所在的位置，以及他们的负责人，我想请你帮我联系上他们。”
  现在的温沈无权无势，唯有请温楚砚，才有可能与时空管理局对上话。
  温楚砚坐到病床边，“既然已经出来，为什么还想联系？”
  温沈半垂下眼眸，沉默良久，“我想找温凌南。”
  “温沈，温凌南是小世界的人，他不可能来到现实世界。”
  “我知道…现实已经没有能让我留恋的人和事，我只想找到温凌南，跟他在一起。”
  “就算温凌南在新的世界，他并不一定记得你。”
  “就算是这样…”温沈的神情变得坚定，“我也要找他，我会让他重新爱上我。”
  “如果他没有爱上你呢？”
  温沈微愣，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当初温凌南找到我时，我并不爱他，可他还毅然决然跟我在一起，他能对我坚定不移，我也想，坚定不移。”
  如果最后，温凌南爱上了别人，他就放手。
  温楚砚沉默。
  一旁的修柯开口：“阿砚，帮他吧。”
  这句话对温沈来说宛如天籁，他第一次觉得修柯比温楚砚更顺眼。

  自己老婆开口了，温楚砚怎么能拒绝，他点了点头，“我会帮你联系时空管理局。”
  温沈激动，“我知道他们的掌权人叫颜辰。”
  没想成温楚砚接口，“我知道。”
  这下不止温沈意外，连同站在一旁的修柯也意外，“阿楚，你知道？”
  “嗯。”温楚砚点头，“天魂游走七个世界，我曾跟时空管理局打过交道。”
  原来如此，修柯点头。
  温沈一把抓住温楚砚的手腕，“阿砚，帮我，帮我联系他们。”
  “会的。”温楚砚微笑地拍了拍温沈的肩膀，“你才刚醒，身体机能还没有恢复，这段时间你好好休息，什么时候你身体恢复了，我带你去时空管理局。”
  温沈一刻也坐不住，“我想现在就去。”
  “阿沈。”温楚砚语气不容反驳，“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你一天不养好身体，我不会带你去时空管理局。”
  温沈想要再说什么，却在温楚砚的眼神下，堪堪把即将说出口的话咽回去，拉耸着肩膀，“我知道了，我会用最快的速度养好自己的身体。”
  “嗯。”温楚砚站起身，给了温沈一部手机，“这个给你用，有事随时联系我和阿柯。”
  接过手机，温沈真心实意，“谢谢。”
  *
  七日后，温楚砚带着温沈去往时空管理局。
  接待他们的并非颜辰，而是一个有着桃花眼的男人。
  男人对温楚砚伸出手，“你好，我叫颜和。”
  温楚砚与他握手，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你好，温楚砚，在我旁边的，是温沈。”
  颜和笑眯眯点头，“我知道。”
  颜和知道温沈，温沈也知道颜和，他曾听自己的系统说过这个名字。
  当说不说，每次系统说到颜和时，语气都会不自觉温柔下来。
  颜和看向温沈，同样对他伸出手，“你好，温沈。”
  “你好。”顿了顿，温沈唤道：“颜和前辈。”
  颜和乐了，“为什么叫我前辈，我看着有这么老吗？”
  为什么叫颜和前辈，还不是他之前的系统让他对这个人尊重点，如今他有求于人，自然喊前辈。
  “没有。”温沈摇头，“你不老。”
  颜和凑近温沈，“是不是你的系统给你洗脑了？”
  温沈像个乖孩子般点头。
  颜和又乐了，“你别管他，他逗你的。”
  “前辈知道我的系统是谁？”
  问出这句话的温沈立马后悔了，这是什么蠢问题，颜和是时空管理局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系统是谁。
  “他啊。”颜和拉长尾音，“颜辰咯。”
  怪不得，他只要说错一句话，系统就电他，半点情面都不讲。
  时空管理局老板亲自下海做系统，时空管理局这么缺人吗？
  瞧见温沈的神情，颜和多解释一句：“小世界带着魂魄一同分裂成七个世界，这在时空管理局史无前例，自然多上心。”
  “为什么让我去阻挠他们？”
  “那是你的愿望。”颜和看了温楚砚一眼，“也是他的愿望。”
  温楚砚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颜和，他想找小世界里的一个人。”
  “我知道，温凌南嘛。”
  温沈变得激动，“对，就是他，我可以再进入小世界吗？”
  “恐怕不行。”颜和拒绝得很干脆，“温凌南已经不在小世界里了。”
  不在小世界里…
  温凌南曾说过，那一世，是他最后一世。
  身体摇摇欲坠，温沈不死心，“他不在小世界，会去哪里？”
  “这个嘛…话说回来，你找他做什么？”
  温沈闭了闭眼，握紧放在身侧的手，“我爱他。”
  颜和打量着温沈，跟温凌南过了一世，温沈性格倒是变不少，如今都能在陌生人面前坦然承认自己的感情了。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本着好人做到底的原则，颜和清了清嗓子，“就算他人老珠黄，现在可能在中老年？”
  “是！”回答完这句话，温沈忽然反应过来，“他还在？！”
  颜和双手一摊，“在啊，我说他不在小世界，没说他不在现实世界啊。”
  “求求你，求求你告诉我他在哪！”
  “他啊…在度假。”
  …
  温凌南，不，他在现实的名字叫周诚。
  因一场意外，变成植物人已经五年，忽然有一天，他在时空管理局醒过来。
  脑子昏昏沉沉，好似有断续的记忆，又好似什么都不记得。
  颜和告诉他，穿梭小世界的治疗方式很成功，他可以回家了。
  他浑浑噩噩站起，脑里有一个声音，他要找一个人，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
  可是他记不得，那个人是谁。
  他回到家，母亲喜极而泣，“回来了，我儿子终于回来了。”
  他能感受到胸腔里对母亲的感情，可即便有亲情，依旧觉得心里空了一块。
  很莫名。
  身体养好，母亲说带着他去度假。
  他想了想，答应了。
  或许出去走走，能一扫他抑郁的心情。
  炎热的夏季，嬉戏的海边，他躺在躺椅上，悠然地晒着太阳。
  忽然有一个人，遮挡了他头顶的阳光，一张脸笑得沁人心脾，流入他的心间，填补了空虚，他说：“温凌南，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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