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喜宴(三)

新娘被人搀扶着离开后，新郎在大堂里站了一会儿，在褚仁的示意也离开了。

        只是离开大堂前，容与看见新郎好像往他们这里看了一眼。

        “犬子身体孱弱，实在敬不了诸位酒，请诸位谅解，褚某今日愿意同诸位畅饮。”

        新郎出了大堂后，褚仁满怀歉意对堂中众人道。

        众人也表示理解。

        “小师叔，玄青师兄，那个褚少爷也离开了，现在要怎么办？”陆柯极小声地同容与他们咬耳朵。

        “先坐着，等会儿再看能不能借口出去。”杜玄青小声回道，而后又转头看向容与，确切的说是看着他怀里的狐狸，“小师叔，能不能借小狐狸用用，让它跟上去？现在不方便用纸鹤探路。”

        玉生烟听到杜玄青的话后，“……”

        让他探路，是把他当作狗了么？

        于是他抬头看了看容与。

        容与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狐狸，只见它支着耳朵听，一只爪子扒拉着自己的胳膊，有点儿可怜巴巴的模样。

        想了想，容与还是凑近了小狐狸，揉了揉它的头，低哄道：“烟烟，帮个忙，你跟着新郎去看看好不好？之后用好吃的补偿你。”

        因着容与同玉生烟离得很近，玉生烟甚至能感觉到温热的气息洒在他的毛发间，有些不自在，他抖了抖自己的耳朵。

        玉生烟在容与的怀中站起来，然后轻巧的跳到地上。

        他绝对不是因为吃的才同意，只是眼前的青年低声哄他，而他又有些心软罢了。

        大堂里有些嘈杂，在无人注意的地方，一只蓝银色的狐狸自屋子里窜了出去。

        看了一眼玉生烟，陆柯转头低声对容与道，“小师叔，你这只狐狸被你养的也太娇气了些。”一点儿不像灵兽，哪有灵兽成日被人抱在怀里的。

        容与原本还在想新郎走时看他们的一眼，心想莫不是知晓他们的身份了。

        此时听到陆柯的话后，斜了他一眼，“烟烟哪里娇气了，反正我就喜欢抱着它。”

        “得了，你开心就好。”陆柯小声嘟囔，“整日抱着，谁也不让碰，知道的以为是灵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道侣。”

        “若是烟烟愿意，当道侣也可以啊。”容与随口道，语气极为吊儿郎当。

        不知道师兄有没有找出烟烟灵气消散的原因。

        “嘁，小师叔，你脸皮忒厚了些。”陆柯也没将他的话当真，吐槽他道。

        天色渐渐沉下去，暮色起。

        喜宴已经到了末尾，很多人已经醉倒在桌上。

        容与再一次给褚仁满酒时，褚仁摆了摆手，他脸上明显带了醉意，“容公子好酒量，只是褚某实在喝不了了，容公子见谅。”

        “没关系，褚老爷酒量也不差，褚老爷若是愿意，以后喝酒可以随时找在下，在下很乐意奉陪。”容与笑嘻嘻道，一边又端起酒壶给自己又斟了一杯酒。

        “一定一定。”

        又过了一会儿，褚仁强撑醉意，“感谢诸位百忙之中抽空来犬子的喜宴，今日宴席便到此为止。天色已晚，大家早些回去休息。若是有回不去的，可在这里歇息一晚。”

        他的话音刚落，喜宴上趴着的人抬起头，陆陆续续出了大堂。

        等那些人差不多都出去了，容与他们也起了身。

        “走吧，去寻烟烟，它该想我了。”

        “小师叔，你的酒量真厉害，这么多人都没将你喝倒。”陆柯走在容与旁边夸他，“原来喝酒也能成事。”

        “你真这么觉得？回去我请你喝，喝个几百坛，你也能有我这样的酒量。”容与道，而后他摩挲着下巴，转头看向陆柯，“我记得，我们出门时，二师兄好像又酿了十坛浮生歇，回去就去挖。”

        陆柯却一脸惊恐摇头，“我只是说说，并不想喝。师尊若是知晓我喝酒，我的皮怕是会被他用剑削掉一层。而且你还敢打他浮生歇的主意，那是他用来会友的，你上回欠他的酒还没还完，再去偷，他只怕会追杀你追遍整个修真界。”

        “好像也是，二师兄太小气了，脾气也不好，以后怎么找道侣。”

        “……”

        见到玩闹的两人，杜玄青无奈的摇头。

        出了大堂之后，杜玄青便折了一只纸鹤。

        待纸鹤飞起来时，他们都跟着它。

        纸鹤穿过迂回的庭前长廊，最终在西边的一处院落停下。

        院落最外面挂了许多红灯笼，是很喜庆的氛围。

        夜幕降临，灯笼里都燃上了烛火，有凉风吹过，灯笼摆动的厉害。

        “此处有些不对劲，小心些。”杜玄青道，他的神色一向温和，此时却变得严肃。

        “哪里不对劲？”陆柯问道。

        “你难道没发现，这里一个下人的踪迹都不曾看到么？”容与摇了摇折扇，面上吊儿郎当，心底却也警惕起来。

        褚府不缺下人，大少爷身体不好，更应该注意些，没道理大少爷住的地方一个人也看不到，何况今日还是他的成亲日。

        同杜玄青对视一眼，杜玄青颔首，他们一齐向院落中走去。

        走进院落，容与便感受到一阵不舒服的气息，寒凉而又黏腻，束缚着他的全身。

        院落里不知何时也起了雾。

        整座院落的屋子都亮起了烛火。

        “怎么寻人？总不能每个房间都闯一下吧？”

        看着那些亮烛火的房间，三人面面相觑。

        就在他们纠结要不要干脆都闯入时，却见旁边一间屋子的窗户发出细微声响。

        听闻声响，容与先将目光转过去，只见一只蓝银色的狐狸立在窗户上，歪着头看他们。

        看到那只狐狸，容与和杜玄青他们都松了一口气。

        “烟烟。”

        容与唤了一声。

        听到他的声音后，玉生烟从窗户上跳下来。

        跳下去时，容与接住了它。

        而后玉生烟用爪子碰了碰他，告诉他人就在那间屋子里。

        容与碰了碰它的耳朵，眼中闪过笑意，“辛苦了，乖。”

        那手伸过来时，玉生烟本想躲避一下，却莫名其妙没有躲。

        这人笑的还挺好看的。

        他想。

        “你在外面等我们，我们进去看看。”容与将它放在地上，“记得好好躲着。”

        玉生烟听见那句“好好躲着”时，心底生了一丝奇怪的情绪。

        他好像被当成了弱者。

        但那句话又好像是对他的一种保护叮嘱？

        从前，不管是在妖族还是在其他地方，和他在一起的那些人或妖遇上危险时，除了祈求他的庇护，从来没有一个声音这样告诉他，“好好躲着。”

        此刻听到容与的话，玉生烟说不出什么感觉。

        被当成弱者不爽，可是被人保护又很好。

        玉生烟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神色难得肃穆的青年，又恍然想起之前失忆的那段时日，在他被人捉住要扒皮，生命即将凝滞时，有一个吊儿郎当的青年自巷道穿过，用折扇截住利刃，轻轻拎起他，问他要不要和他走。

        青年语气不怎么正经，脸上也是散漫的模样，但他的眼睛却含了笑，是极温柔的。

        于是他把这段记忆记了很久，甚至藏在心底很深的地方。

        这回青年那句好好躲着一说出口，连带过往记忆都被挖出来，玉生烟只觉得心口某处被敲出了一道小缝，有一缕很薄的阳光自小缝穿过，那颗被冰冻凝住许多年的心有了光，暖了许多。

        玉生烟放下妖王的自尊，第一次在有记忆的情况下主动用头蹭了蹭容与的手，低声呜咽一声，算是应了他。

        容与见他的模样，心情也好了许多，他的烟烟好像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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