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042

第五次的考核曲目是4minute的《crazy》，过于强烈的风格让大家适应得都很辛苦。刚把走位排好，就迎来了元旦的三天公休日假期。

        lami要乘ktx回水原过节，高允珠送她到了车站，说到了家给欧尼发条消息。妹妹很乖地点头，跟她道别，说欧尼新年快乐。

        她也笑着挥手，说新年快乐。

        三天假期不长不短。韩国练习生还可以回实家，外国练习生就没这个余地了。她邀请徐艺洋和宁艺卓一起去她家跨年。虽然都吃过高允珠带过去的年糕店的食物，但去她家还是第一次。

        穿过长长的巷子，宁艺卓很新奇地打量着街道，说没想到首尔还有这样的地方。其实这话讲得有点唐突，徐艺洋紧张地拍了下宁艺卓的肩膀，中文都飙出来了：“别乱讲话。”

        高允珠不在意地笑笑，说宁宁啊，少看点韩剧吧。

        宁艺卓最近在语言课上看了鬼怪后完全沉迷，被staff抓到休息间隙偷看也振振有词说是在学习韩语啊。年下妹妹每天都在被心软的神和小新娘一波三折的爱情搞得长吁短叹，高允珠看得好笑，安慰她金恩淑作家的话肯定是he啦，就像《秘密花园》一样。

        虽然是经历了很多才得来的勉强的he。

        到了年糕店后徐艺洋拘谨地跟高妈妈问候。宁艺卓胆子大一点，眨着眼睛说姨母好像大长今，收获了高妈妈揉脸的疼爱。

        高妈妈做了糖醋肉和拔丝地瓜，高允珠还煮了速冻水饺，说以前的中国欧尼告诉我的，节日一定要吃饺子。

        哈尔滨撒浪宁艺卓深以为然，成都人徐艺洋也接受良好。

        她们一起等到新年倒计时，高妈妈还给她们发了压岁钱。洗漱之完三个女孩子挤在一张床上，忙内在最里面靠墙的位置，高允珠在中间，徐艺洋睡在最外边。高妈妈给她们关了灯。高允珠还在回复亲故们发过来的消息，宁艺卓挡住她的手机，说欧尼我们聊天吧。

        她顺从地关上手机，问聊什么呢？

        徐艺洋说我很好奇啊，你为什么分手啊？

        宁艺卓惊呼什么，欧尼分手了？什么时候啊？

        高允珠说圣诞节那天。宁艺卓说那不就是几天前，好突然。所以为什么分手啊？

        “分手了我们都会轻松很多。”

        徐艺洋赞同说渽民也很累吧，宁艺卓倒吸一口气：“什么？渽民前辈？”

        高允珠被咋呼的妹妹搞得头疼：“宁宁啊小声点，你以为是谁？”

        “马克前辈……”

        “为什么？”

        宁艺卓吞吞吐吐着，说在网上看到的。高允珠这才知道她和李马克的交往说被爆料在匿名论坛，还附上了一张照片。她看着宁艺卓发过来的链接，似笑非笑：“宁宁厉害啊，这种帖子都能找到。”宁艺卓有点不好意思地撒娇说我在用这个学韩语嘛。

        她看着那张照片，穿着校服的两个人，女孩子靠在男孩的肩上。阳光洒下来，构图和光影像是一幅画。

        “这怎么能看出是你和马克啊。”徐艺洋怎么也认不出那两个背影。宁艺卓说评论都说这是欧尼和马克前辈的中学校服。高允珠点点头，说是。

        “是你们学校的校服还是……”

        “是我，和马克欧巴。”

        高允珠放大了那张照片。黑暗中只有那两个靠在一起的背影在手机屏幕上发着光，她语气莫名：“很久之前的照片，我几乎都要忘了。”

        上学，放学，搭公交去练习，身边的人仿佛永远都不会离开，不会出道，不会退社，不会站到她的对面成为另一个team。

        一年半，高允珠看着那照片。其实也不算很长的时间吧，但为什么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甚至都快要忘了以前在s/m还有过那么无忧无虑的时光。

        -

        到了学校，期末考试，考完就可以放寒假。考场排得很奇怪，她们高一的女生和高三的男生在一个考场。

        教室里闹哄哄的。m的高中生rapper竞演节目最近在进行招募，很多首艺高学生都去报了名。高允珠路过文智孝的时候还学她的报名视频“shyshyshy”逗她玩，文智孝一下红了脸喊着“呀！”

        她笑着丢过去一块巧克力：“对不起，加油啊我们智孝，要成为最漂亮的rapstar！”

        高允珠的位置在最后一排。她把书包放到座位上就跨越了半个教室去找崔智秀聊天，还约定了考完试一起去学校后门那家店吃炒年糕。

        她们又聊到某个品牌新出的唇釉，在对行程表寻找两个人都有大片空闲的时间，打算去oliveyoung尽情试用。聊得正开心的时候，喧闹的教室突然安静了一瞬。

        在学生们的瞩目里，田柾国走了进来。

        他的位置也在最后一排，就在高允珠的位置旁边。老师进来敲着课桌让他们都坐好，高允珠不太情愿地跟亲故道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虽然是在最后一排，但学生们都在回头看田柾国。高允珠觉得烦，干脆提前交了卷，去走廊等崔智秀。无聊地靠着储物柜玩手机，有个人站到她身前，她抱怨着智秀啊怎么才出来，抬头看过去，发现是田柾国。

        从他背后的窗户能看到教室里学生们齐刷刷看过来的样子。她鞠躬说前辈好，田柾国对她点点头，说你叫什么名字？

        她无语的同时还有点疑惑，指了下胸前的刺绣名牌，显眼的高允珠三个字。

        他清了下嗓子，说：“允珠xi，你的东西落在座位上了。”也没有说明是什么，就离开了。

        高允珠翻了下包，没觉得自己落下了什么东西。等到考试结束，崔智秀还问她：“柾国前辈跟你说了什么啊？”

        旁边的学生显然也都在留意高允珠的回答。她说那前辈告诉我有东西落在座位上了。高允珠又进了教室，有学生坐在田柾国的座位上自拍，人还不少，围了一小圈。她艰难挤到自己的座位边，看到了静静躺在桌子角落处的一片口香糖。

        ……什么啊，这根本不是她的东西啊。她拿起那片口香糖，突然笑了。

        “找到了吗？”

        崔智秀靠过来问。她把那片口香糖放进口袋，点点头，说我们去吃炒年糕吧。

        -

        会社还让高允珠去给高等rapper的首尔江西地区代表选拔赛录制当观众。她觉得奇怪，但还是乖乖去了。

        和也被选去当背景板的同校亲故坐公交车一起去，到了之后还正好看到李马克坐着保姆车大驾光临。一台摄像机对准了他，另一台在拍旁边还在候场的参赛选手和观众的表情。李马克有点不知所措，快速看了眼高允珠，转身走进摄影棚。

        很明显的编辑点。她觉得那哥大概要被m拿来当噱头了。

        待机室里，担当pd问出“这里有认识的人吗”，其他孩子们都说了梁洪源。而pd问谁不认识梁洪源时，只有李马克举了手。

        “不过我认识马克呢。”

        ……疯子吧。李马克觉得自己表情一定很僵硬。而梁洪源真挚地，看着镜头，说我是s/m的粉丝呢。

        这句话被放在正片，加了柔光滤镜，还配上了莎拉拉拉的浪漫音乐，变成了youngbxmark的loveline线的开始。而实际上的待机室里完全没什么旖旎氛围，孩子们的反应凉飕飕的。一半是对爱豆rapper的轻视，一半是对明显在瞎扯的梁洪源的无语。

        正式表演前李马克去了卫生间。坐在马桶上看着歌词反复默念着，深呼吸后走出去。洗手的时候门被推开，梁洪源似笑非笑，说不认识我吗，很受伤呢，我们好歹也是通过那么多短信的关系吧。

        梁洪源的手机通讯录里高允珠名下的号码，如果拨过去的话接听的会是眼前这个人。他是过了很久才知道这件事，尹秉浩看他对着手机纠结得愁肠百转，看到聊天框上高允珠的名字很是惊讶，说你要到那孩子真的号码了？

        什么真的假的。而尹秉浩看梁洪源一脸茫然才反应过来，要逃走的时候被抓住教训了一顿后，梁洪源才知道自己这段时间一直在跟高允珠身边那个男孩子聊天。

        罪魁祸首就是李秀林，他亲眼看到了李马克把手机塞给高允珠，却制止了身边人提醒梁洪源。面对来势汹汹算账的弟弟还气定神闲地说看你吃瘪很有趣啊。

        ……狗屎一样的哥。他气到昏头，对上那哥又没别的办法。

        而眼前的人，他对那孩子印象也挺深刻的。刺绣名牌上的名字是marklee，一眼就能记住的侨胞欧巴类型。这时候染了黄头发站在对面，冷着脸，没一点镜头前亲和善良的爱豆形象。

        “让开。”

        在讲半语呢，完全火花克里斯马啊。梁洪源侧身让开。走廊里的孩子已经有在探头好奇打量他们俩的了，梁洪源在马克经过他身前时低声说：“高允珠也来了呢。”

        李马克停下来，看着他，表情冷淡又自持，除了头发颜色，完全的优等生style，是梁洪源最看不惯的那一类。他很想挑衅一下，于是用傲慢的语气理所应当地说：“rap的话，我赢定了吧。”

        而这该死的侨胞爱豆对他的挑衅轻轻揭过，用表面绅士实则占有欲过剩的骑士口吻，只回应了梁洪源的前一句话：“不要用那种语气提允珠。”

        等李马克施施然离开后，有人围上来八卦地问他们俩说了什么，梁洪源随口敷衍着：“想让他帮我要redvelvet的签名。”

        那孩子恍然大悟：“有道理，我也想要来着。”

        -

        300名被招募去当观众的学生都到齐后，pd给他们发了投票器，组织他们入场。高允珠被安排到了舞台下很显眼的位置，对面就是一台摄像机一动不动对着她拍。她面对着镜头压力有点大，和亲故换了下位置，结果那镜头转了下，又对准了她的脸。

        ……行吧。幸好同在坑里的孩子们还只是闹哄哄地对着那些参赛选手议论着，没人注意到那摄像机的小动作。高允珠怀疑是会社和m又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但是她还只是个练习生啊！这是要干什么。

        她听得百无聊赖。说实话水准就那样。有学生唱到一半忘词了，干脆蹲下去指着她，说号码给我一下吧？

        神经病啊。她看了眼镜头，捂住嘴作惊讶状。孩子们起哄的声音像是要掀翻场馆，beat也停下来。那学生还把麦克递到高允珠面前，她为难地笑着推开，维持着完美的表情管理，心里只想一拳打到他脸上。

        认识的人出来时她才给点reaction。文智孝上场的时候还对她wink，结果唱了几句就忘词了。她看着同班亲故一直重复着那一句hook，不忍再看地捂住脸。

        李马克出来的时候身边的亲故还推她的胳膊：“s/m~”她笑笑没说话。李马克唱到后半段才转过身去跟她对视了一眼，她对着李马克晃晃手里的投票器。swings说马克没rhyme，她一个白眼翻上天，李马克看到了，嘴角抽动着忍笑真挚附和。

        梁洪源上台，mc问他文智孝，他堂皇看着高允珠摇头说没有，听了rap才那样的。mc说用有还是没有，对文智孝学生的好感？

        他看了眼文智孝，又看了眼高允珠，迟迟没回答。mc说梁洪源学生总在看观众呢，里面有女朋友吗？梁洪源苦笑着摇头否认。

        “你认识他吗？”亲故冷不丁的提问。高允珠淡定摇头：“不认识。”

        录制结束后观众先走了，选手们还有单人采访。亲故的父亲正好下班路过开车去接她，高允珠跟她道别后准备去公交车站，路边停着的保姆车的车窗落下来。

        是熟悉的经纪人欧巴，本来是管理练习生的，nct出道后被调去跟他们的行程。他招呼高允珠上车。

        李马克还没结束单人采访，高允珠和经纪人聊天，对会社让自己来当观众的行为表达了疑惑。经纪人说放心吧，会社总不会害你。

        “马克很辛苦啊，只有周一没有打歌行程，还要来录制节目。”经纪人长吁短叹着，说得带那孩子去吃点有营养的，清炖鸡就不错，允珠也一起去吧，看你也瘦了太多了。

        车门被拉开，李马克看到高允珠的时候眼睛都亮了，坐到她身边的位子上说允珠好久不见。经纪人老妈子一样问着他表现怎么样，有没有忘词，选手水准如何，李马克耐心地一一回答着。

        手指却在黑暗里悄悄摸索着勾住高允珠的手。

        清炖鸡吃到一半，经纪人说要去抽烟，只留他们俩在包厢里。

        李马克说允珠，你能来我很开心。

        高允珠很煞风景地回：“会社让我来的。”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说欧巴你知道吗，网上还有爆料我们在一起的帖子。很荒唐吧，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偷拍的照片。

        他点头，说我知道。高允珠还有点惊讶只专注练习的这哥居然也刷论坛，李马克紧接着又说，会社也知道。

        这下她是真的失语了。

        李马克拿过她的碗给她盛汤，说：“允珠啊，反正，让会社认为你和我在一起，比知道你和渽民在一起要好吧。”

        我和渽民已经分手了。这句话应该要说出口的，但是看着李马克给她盛汤时还在帮她撇出讨厌的葱花时的专注眼神，突然就觉得不应该讲出口。

        他还在絮絮说着：“没关系的，会社知道了也无所谓。允珠去高等rapper我其实之前就知道了，经纪人哥还嘱咐我看到你的话要做一点reaction，很熟悉吧，允珠。我觉得你们要出道了。不知道会社要怎么利用这次高等rapper，但是别害怕，你要好好的，我……等你出道了之后再说吧。”

        -

        考核前因为李马克那套出道退论神思不属。徐艺洋叫了她几次才反应过来。叫高允珠去吃火锅

        和徐艺洋、宁艺卓、钱锟、刘扬扬去吃火锅，宁艺卓是第一次不能回家过年，眼泪汪汪靠到高允珠肩上。钱锟说我已经第二年没回家过年了，也没什么的。

        大家莫名开始比惨，徐艺洋说我也是啊！高允珠说那我还连续第四年呢。徐艺洋问为什么，她说我是非婚生子。

        外国人们听不懂，高允珠用翻译器翻译出个中文的私生子。他们脸色都变了，说没关系，我们可以一起过。

        她觉得这些人表情奇怪，但还是笑着点头，说我们还可以一起看中国的年末典礼。徐艺洋补充是春晚，她也点点头。热气腾腾的火锅让狭小的包厢在严冬季节也像是夏日一样炎热。高允珠耳边混杂着中文和韩语，半懂不懂听着中国line交谈，脸上的笑容带着些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安心。

        -

        第五次考核的结果，高允珠team久违地赢了。

        而她居然也没什么开心的感觉。高恩抱住她，语气带着点担忧：“允珠啊，别冲动。”

        冲动什么。她不理解，而很快就有了答案。

        会议室里只留下了高允珠一个人。室长说允珠，选出高恩team应该被淘汰的人吧。

        高恩team成员们的脸一一在她脑中闪过。淘汰成员，很明显的答案。有个孩子因为紧张，走位的时候自己左脚绊了下右脚差点摔倒。

        但她只是嘴唇开合了几下，怎么也讲不出那个名字。

        “觉得说不出口的话，写下来也可以。”

        高允珠低头看着被推过来的纸笔。“我觉得你们要出道了”，s/m的加拿大英才，被寄予厚望的男团中心这么对她说，那就是十有八九确有其事。但是马克欧巴，你们出道的时候也要经历这种事情吗？

        她拿起笔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抖。深呼吸了几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写下个名字，把纸调转方向递回去。室长看了眼，笑了。

        他直接把那张纸揉成一团，语气依旧温和，说允珠啊别闹，你可以再写一次。

        室长。首尔大出身的练习生部的室长，曾经给高允珠讲过英语语法的室长，会因为自己和普通职员拿到规格相同的泡菜而佯装不满逗她的室长。高允珠还记得初进会社的时候被选角经理带去见室长，那时候对于初丁允珠来说西装革履的室长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她有点怕，又要挺直腰杆按照被教的那样大声自我介绍着。而室长笑起来了，没了之前的压迫感，说是允珠吧？我看过你唱歌的视频，我们这次找到天使一样的孩子了呢。

        她又拿起笔，写下一个名字后九十度鞠躬，走出了办公室。

        她去拿了包，离开会社的时候还遇到了钱锟，他还有点惊讶，说你今天走这么早啊。她笑着点点头。擦肩而过的时候在心里叹了口气。

        大概不能跟你们一起过春节了。

        到了家门口，坐在路灯边。她看着妈妈招呼客人，上菜，收拾桌子。店里人不多，忙了会之后妈妈看到了路灯下的高允珠，惊讶地推开门朝她走过去。

        “怎么不进去呢。”

        她伸出手抱住妈妈的腰，把脸埋进妈妈的小腹里。围裙上还有酱料的味道，那是高允珠作为年糕店的女儿从小闻到大的熟悉的味道。

        “妈妈，我……”

        我要怎么办才好。

        “发生什么了吗？”妈妈摸着高允珠的头，耐心地问。

        “……嗯，不太好的事情。”

        但是现在这感觉好安心。妈妈的小腹松弛而柔软，她闭上眼，问：“我不去s/m了，可以吗？”

        头顶传来轻轻的叹息：“当然。”

        “允珠不想去的话，就不去了。”

        她自嘲地笑笑。确实不想去了，而会社大概也不会让自己再回去。明目张胆的挑衅，拒绝服从指示，还是两次。

        在这个公司从12岁到18岁，高允珠再清楚不过。

        s/m练习生的死线不是恋爱，不是霸凌。

        而是不服从和反抗。

        可是没办法……她再回忆这个企划开始前可以说是无忧无虑的练习生生活，已经觉得像前世一样遥远。其实是习惯了分离的，五年间认识了那么多练习生，大家进进出出，现在还保持联系的人一只手就数的过来。但是如果那些人是因为自己才离开，那就又不一样了。

        头发被轻轻抚摸着，妈妈说辛苦了。冬日凛冽的风吹过，她躲在妈妈怀里，终于又哭了出来。

        好讨厌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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