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真好

兰音回头，只见一个穿着浅蓝色衣裳的男子站在路边。

        那男子见她回头，踱步上前，拱手道：“姑娘，我是这醉仙楼的管事，方才店内员工多有得罪，还请姑娘勿怪。”

        兰音扫了一眼那酒楼的牌子，才见方才那拒绝她的酒楼叫醉仙楼，而那买了她菜谱的叫醉客居。

        她摆了摆手：“无事无事，我这般形容，旁人不信我也正常，只是没缘分罢了。”

        “姑娘心性豁达，在下佩服。”那男子道，“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请姑娘进膳？”

        兰音乐了，有人请吃饭，她干嘛不去？都饿了一整天了，她心中高兴，面上却不显，只淡淡道：“多谢公子邀请，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男子微微一笑，引着她进酒楼：“不知姑娘芳名？”

        “我叫小兰，你呢？”

        男子愣了下，回道：“我姓周，单名照字。”

        “周公子，你好你好。”兰音大喇喇地坐下，“这地方我不熟悉，要不您点几个招牌菜？”

        “也好。”周照道。

        或许因周照是这里的管事儿的，小二上菜的速度尤其快，不一会儿就摆满了一桌子。

        周照刚想叫兰音别客气，一转头就看见兰音拿起了筷子，他顿了一会儿，道：小兰姑娘，你觉得这味道如何？”

        “还行还行。”兰音实在是饿得不行了。

        “方才听他们说你有菜谱要卖？”

        “对对。”兰音放下筷子，“是要卖菜谱，但已经卖给对面了。”

        “无事无事，你若得了好的菜谱，也可来我香客来看看。”

        兰音连连点头，又拿起筷子继续吃饭，两人吃完饭后又闲聊了几句，便各自告辞。

        离开酒楼后，兰音又急忙去了乐馆，与张远细细交待了一些事儿，便匆匆离开。

        她今日出来的太久，天已经黑了，她得赶在城门关闭前离开。

        临近黄昏，街道两边的小摊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兰音忽然看见街边卖的炒栗子，她买了一些，揣在怀里，继续往城门外去。

        出了城门，一切都好说了，她顺着原路返回，到山顶时天已经黑透了，院子里没什么声音。

        她顺着小土坡慢慢滑了下去，陡遇斜坡，她瞳孔一缩，认命快速滑落。

        土坡上长着一些野草，她的腿不知何时被草划破，火辣辣地疼，疼得她呲牙咧嘴。

        跳进院子，她拖着腿快速往自己屋里去。

        她推开门迅速钻了进去，又将门关上，靠着门滑落坐在地上。

        她松了口气，门外的禁军没有发现，一切还算顺利。

        “嘶——”她轻碰了一下被划伤的地方，起身欲回到床边。

        一道阴沉的声音乍然响起：“你去哪儿了？”

        兰音心中一惊，刚要起身的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怀里揣的栗子全都掉了出来，散落一地。

        她后知后觉，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赵行本是生气的，可听她这哭声，一下慌乱起来，他站起身来，朝她走近两步：“你哭什么？”

        “呜呜呜…”

        赵行见她不说话，只是掉眼泪，他轻叹口气，将床边的烛火点亮。

        “别哭…”他安慰的话堵在嗓子里，快步走上前，将她扶起，皱着眉道，“你这是去做什么了？”

        “我…呜呜我…”兰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赵行一把横抱起她。

        兰音：“！”

        “怎么不哭了？”赵行瞥了她一眼。

        “我…”兰音委屈巴巴。

        赵行无奈摇了摇头，是她自己跑出去，还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现在怎么还自己委屈上了。

        他将她放在桌上，然后走到窗边，朝外喊道：“小卓子，送水来。”

        “啊？诶！好嘞！”

        兰音听着外面激动的声音，忍不住扶额，这下是彻底要被误会了。

        赵行以为她担心，宽慰道：“你别担心，我昨夜就发觉你出去了，今日一早便借口来了这边，他们不知道的。”

        兰音有点想哭，一天啊，他们怕是早就误会了。

        门外及时传来声音，赵行去开门，他没让卓公公进来，自己拎着水桶将水倒进盆里。

        他撕开兰音破掉的裤腿，将帕子沾湿，轻轻擦掉她腿上的泥：“从山上爬下来时弄的。”

        “嗯…”兰音垂头看着他。

        “去哪儿了？”

        兰音眨了眨眼：“去外面下馆子了。”

        赵行气极反笑：“就为了吃饭，把自己弄成这样？”

        兰音咽了口口水，不知该如何回答。

        “地上的是什么？”赵行又问。

        “栗子，给你带的…”

        赵行手顿了下，他没敢抬头看她：“你的腿受伤了，我叫小卓子送些药来。”

        兰音听着门外卓公公已经逐渐变态的笑声，血压又开始上升，得，这下他们之间是一丁点儿清白都没有了。

        “我给你上药，你若疼就说。”赵行温声道。

        兰音：……她硬是咬着牙把药上完了。

        “再去沐浴，便早些休息吧。”赵行收起药瓶。

        “嗯…”

        “以后还乱跑吗？”

        兰音没说话，赵行明白她的意思了，他也沉默了会，垂着眼睫，喃喃道：“你也想走吗？”

        “没有。”兰音抬眼看他，迅速反驳，“我只是，我只是…”她垂下眼，不知该怎么说了。

        她不敢告诉他，自己在做些什么，她知道，以他的自尊，定不会允许有人这样做。

        几息之后，她嘟哝道：“我不会走的…”

        赵行轻抚她的脸颊，深深看向她，他想，若她想走，最好尽早走，否则就再也走不了了。

        他没说心中的想法。

        “我先走了，你早些休息。”他说罢，大步向外走去。

        “等等。”兰音从桌上跳下，忍着疼，将地上的栗子捡起来，“公子，栗子炒炒还能吃。”

        赵行停下脚步，他看了一眼外头的月亮，回头看向她。

        夜色太浓，他逆着月光，兰音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是在笑？还是在哭？

        赵行没说话，转身离去。

        兰音看着他走远，她捡起栗子，塞进嘴里，小声道：“不就是掉地上了么？还嫌弃。”

        她把栗子捡起来收好，收拾了一番，快乐躺下睡觉。

        清晨，外头的鸟叽叽喳喳，吵得兰音不得安宁，她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却听见外头的敲门声。

        她顶着一头乱发，睡眼惺忪地打开门，瘪着嘴：“怎么了，宋嬷嬷。”

        “那个…”宋嬷嬷眼神飘忽，“兰音啊，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你说就是。”兰音闭着眼问。

        宋嬷嬷捏着帕子，犹犹豫豫道：“我知道，昨日殿下已与你…按理说，应给你送碗避子汤来，只是殿下恐怕这辈子都出不去了，你能不能为殿下留个后？”

        “好好知道了…”兰音随意应付，刚想转身回屋继续睡，突然回过身，“什么？！”

        “我知道这事儿是为难你了，你若不愿，我不会逼你。”

        兰音睁了睁眼，她没听错吧，虽然但是，她和赵行并没有啊，可这要怎么说？

        “您让我想想。”想了半天，她只憋出这一句。

        她收拾收拾，敲门去了主屋里。

        “今日怎起这么早？”赵行一身中衣，披着长发坐在床边。

        兰音悄悄看了一眼：“早晨宋嬷嬷来找我了。”

        “过来。”赵行起身拉着兰音走到梳妆台边，轻按着她坐下，“宋嬷嬷说什么了？”

        “公子，你为何叫我坐这儿？”兰音从铜镜里看他。

        赵行拔下她头上钗饰，轻轻为她梳头：“你这头发梳得太潦草了些。”

        兰音有些不好意思：“我刚才说宋嬷嬷来叫我，您还记得吗？”

        “记得，你说。”

        “宋嬷嬷以为我们…她叫我喝避子汤…”兰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镜子里愣神的赵行。

        他道：“我知晓了，此事你不必担心，我去与她讲。”

        赵行轻拢她的秀发，两三下就梳出一个好看的发饰，他从梳妆台上的盒子里摸出一个发钗，轻轻插在她的头上。

        兰音摸了摸发钗，又摸了摸身上的衣裳，无论赵行对别人如何，从前如何，他对她，是真好。

        “你以后想出去便出去吧，只是小心不要叫禁军发现。”

        兰音转身抬头看向他，不知为何，他眼里有股淡淡的哀愁。

        她有些自责，是她跑出去，叫他为难了吗？

        “公子…”

        赵行打断她的话：“去练字吧。”他微微笑着，方才那股忧愁好像没出现一般。

        兰音没再多说什么，乖乖坐在书桌前练字。

        立春，小雨淅淅沥沥，院子有了些颜色，兰音依旧坐在桌前练字，她回头瞧了一眼正在看书的赵行。

        “有什么事便说吧。”赵行越来越了解兰音了，她一有事就会这样眼巴巴看着他。

        “公子，我…”她起身，小跑至他身边蹲下，“我想出去一下。可以吗？”

        赵行怔愣了会儿，释然道：“去吧。”

        兰音得了许肯，字也不练了，蹦蹦跳跳地出门，她回到屋里，将这些日子写的规划拿出来再审查审查。

        她已经想好一揽子计划，只待实施。

        又是一个黑夜，她用同样的方法爬上山。

        一连晴日，山上的土又松又软，兰音伸手扒住上头的一颗石头。

        突然，那石头一松，兰音反应不及，立即要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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