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夜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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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山外的路灯仅有两盏,萧瑟入骨的风掀起黑呢大衣的衣角,朦胧迷糊的白雾一圈一圈从那口中缓缓吐出,带着雅痞的痴情。
他坐在灯下的大石块上,脊背很直,眼中带着迷乱,还有一股莫名的执着。
“许少,玉少找您。”
许云战只是“嗯”了一声。
玉天恒慢慢向这边走来,披风在夜色下更衬得深黑,他戴着连衣帽,逆光站在许云战面前。
“久仰,夜总。”
许云战不经意间一笑,笑得凉薄。
“还真有胆一个人来这”
他声音泛冷,薄唇轻轻牵动弧度。
周围树影婆娑,有轻微躁动,黑影拂在背后,冷光闪动,将两人圈在一块儿。
这是许云战的地盘。
玉天恒不着心迹地扫一眼,挑唇:“还行。”
许云战慢慢把烟掐掉,“你找我”
“戴伊说,你信得过。”
信得过。
许云战一顿,指尖微烫,烟蒂顺着落下。
“我不知道,她说信得过,是指人品,还是能力。”玉天恒黑亮似漆的眼眸带着深意。
许云战平静的眼中带了点情绪,他挑眉。
“所以”
“谈谈。”
柳山,柳鹿圣殿。
女人身穿豆绿色族服,端坐中央,眉眼微紧,看着那位同是绿袍的老人。
“您确定有异族入侵”
“可靠。”
芜云律淡声道:“你可以当我是私心蓝鹤家族,但蓝鹤家族的心意在这里了,领不领情就看柳鹿家族了。”
柳青玲从沉思中回神,轻笑:“芜老言重了,我们自然始终相信蓝鹤家族的。”
“我会立马派人进行全山搜索,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芜云律点头:“感谢了。”
“客气了。”柳青玲轻轻摇头:“蓝鹤又何尝没救过柳山只是遗憾没能再见到谭野先辈。”
芜云律看了柳青玲一眼:“有心了。”
柳青玲欲言又止,倒还是忍不住:“芜老,能问一句,蓝山有难了吗?”
蓝鹤出山来找柳鹿帮忙,她始终不敢相信。
毕竟从小就听闻蓝鹤家族的传奇长大,这事脑容量不够装。
“大难了。”
芜云律无波无澜地吐出。
“挺得过,就过;挺不过,就算了。”
这本来就是蓝鹤的命。
“先走。”芜云律整了整衣袍,微微颔首示意。
“芜老。”
柳青玲出声叫住。
“如果蓝鹤所需,柳鹿竭尽全力。”
女声清凌凌却坚定,一字一顿砸在芜云律心上,震颤,触动。
她眼底漫上点暖热,后又褪去。脚步停住,转身鞠了一躬,声音清透。
“谢谢。”
“族长,你就这么信她吗?”一旁的女侍卫不解。
柳青玲冷了冷眼:“以后这种信不信的话,别让我再听见第二次。”
“明白。”女侍卫心底拔凉。
“我曾经见过蓝鹤先辈谭野,她和谭野先辈的气质如出一撤,蓝山世代后继有人。”
她声音低了低,语气却很尊敬。
“你记住,无论蓝鹤家族是鼎盛,还是堕落也罢,都永远值得尊敬和信任,以前是,以后也会是。”
柳山与蓝山近邻,其实东面的麋鹿湖和蓝山西面的天颈湖是相通的,是一条几乎无人知晓的捷径。
芜云律缓缓划着小舟,顺流到了蓝山的水段就到了蓝山的山腰。
此时夜深人静,周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她半眯眼,燃起一根火把。
燃起的火苗还未擦亮四周零星半点,忽然一阵风刮来,又陷入黑暗。
芜云律反手来个倒扣,却被一只手腕截住,一道冷淡的女声极低道:“别出声。”
不远处有个小村,几乎是十来道身影快速潜入,家家户户亮着明灯,一下子全熄了,之前隐隐约约的孩童玩闹声没了,一切死寂得不敢呼吸。
五分钟后,有人出来,一个个头挺高的男人抱怀站着,目光冷漠地看着周围。
“找到了吗?”
“没有,没发现有关唐思璇和戴伊的线索。”
男人低低骂了句粗话,发音咬字清晰带着口音。
“废物!”
其他人都不敢吱声。
“现在留十个人在这个村看着,其他人跟我去筌幽谷。”
“是。”
宽大的树下,叶子生长茂盛浓密,很好地遮挡住了三人。
唐思璇静静地盯着,偏冷色调的杏眼一动不动,唇角冷漠地轻扯,别开。
芜云律沉声道:“先退十米。”
三人蹲着慢慢向后移动,退至小舟前。
戴伊目光暼了一眼,微愣:“芜老,您去了柳山”
芜云律狭长的眼睛紧紧攥紧唐思璇:“你们怎么在这儿”
唐思璇闲散地坐在地上,一条腿屈起,手搭在上面,有一搭没一搭地答道:“这好像不是需要关心的。”
“你也不愿意说”芜云律看向戴伊。
戴伊靠着树,淡淡地瞭起眼皮:“您还是先回答我的问题。”
芜云律望向远处,浅笑道:“既然已经穿越到了这里,没什么好问的。”
“不是这个。”
芜云律愣了愣。
唐思璇盯着她,眉眼无所谓。
“算计的人太多,问你也不能有好答案。”
戴伊:“你去柳山找柳鹿家族”
芜云律沉声道:“当年蓝鹤家族一夕之间几近溃败,背后的人肯定花了很长时间布局,我不允许再有意外发生。”
唐思璇指尖捏着皮筋,微微点头:“确实是。”
芜云律似想到什么,皱眉:“玉天恒他们没跟你在一起”
唐思璇漂亮的杏眼带着笑意,目光含凉:“您果然知道我们会穿过来。”
戴伊忽然轻声开口:“我姐她设计穿回来,真的只是为了改变家族命运吗?”
因为不甘心吗?
芜云律看向她:“你甘心吗?”
甘心吗,家族堕落。
戴伊笑了笑。
“蓝鹤的二小姐终归是谭春云,而我,只是戴伊而已。”
她说这话时像是半开玩笑,语气却透着冷漠,笑意有些凄凉。
唐思璇蹙眉:“姐,什么意思”
戴伊微偏头看着夜色漫上山野,深蓝的一片笼罩。她鲜少自顾自地说这么多:“我从来没甘心过,对蓝鹤家族,还是对那些欺骗,从来没有。”
说到这,她顿了顿:“我只是,不太想回忆而已。”
芜云律长久地叹一声,冲脸色微沉的唐思璇摇头。
此时村边那点火光和人影逐渐消失在林里,向天颈湖而去。
“进村看看吧,村民不会有事,但估计也被毒香熏倒了。”
七个人影不断轮换着徘徊在村边,唐思璇平静地转头,眼里没什么情绪:“kill”
戴伊暼她一眼:“七人同时”
唐思璇清冷的眉眼微挑,下一刻蹿出去,长腿扫向一人的后颈,借力向后翻踹向另一人的肚子,同时手腕间冷光闪动,四道飞针精准地射向其他人的要害,落地向下时双手分别扣住最后一人的脖颈。
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快得仿佛就在一瞬间。
“丫头,别动手。”
芜云律忙上前,目光深冷地盯着还未断气的人,其他人全部倒地。
“行。”唐思璇指尖力度小了些,声音懒懒:“拷问是吧”
“你是谙泯家族的人吗?”芜云律那双饱经岁月磨砺的眼睛如破不开的屏障,深得不见底。
那人冷冷一笑:“不是。”
唐思璇脚上一狠踹了他左膝盖一脚。
“啊!——”那人猛地下去,左脚酸麻,疼得眼里有了水光。
“听说这部位挨着挺疼的,再来一次”唐思璇低眼瞧了瞧他的右腿。
“你们是来找夜龙草的”芜云律继续逼问。
那人“呸”地吐了一口:“不是。”
芜云律眼底幽黑,心底生出大概的底儿。
“还倔”唐思璇微惊。
“啊!——”那人整个人跪下,垂头那瞬眼中生出狠戾的杀意。
“思璇!”
那人手间泛着冰冷的刀光,笔直对着唐思璇向上……
空气中“咔嚓”地响起难耐的骨头断裂声,刀“咣嘡”地落地,唐思璇往一边避开,先一步出手。
她的目光深远而寒凉,犹如蓝山的雪夜冷到骨子里,眼角还泛着点红,眼底一股暗涌在闹腾。
那人渐渐软下来,慢慢滑落,直接断了气。
戴伊看着唐思璇目光定定,身子一动不动,想到什么猛地上前,冷淡的声音也带点急切:“思璇,可以了。”
唐思璇怔了怔,缓缓扭头看她,微哑地开口。
“姐,差一点。”
虽然她自己或许能自保不死,但是,真的只差一点……
“我知道。”戴伊重重地点头,“现在没事了。”
唐思璇表情慢慢变淡,脑中紧绷的弦慢慢放松,抬了抬眼,轻“嗯”一声。
“我先进村看看,你们先在这待着。”
戴伊皱了皱眉,想阻止又顿住,点头。
“小心。”''
一直没说话的芜云律目光微紧。
“刚才她怎么回事?”
怎么说,她明明感到唐思璇有种下一秒就要……失控的感觉。
戴伊低眸,摇头。
就像没穿越前来蓝山那天一样,那个女孩一动不动地靠着车背,那样安静到可怕的眼神,眼底却藏着情绪,下一刻就涌出来。
“你说,萍水相逢是不是真的没有用”
那句话语气很轻,声音低,透着深深的无力感。
那种状态,她不是第一次见。
“三年前我第一次见到她,跟刚才的状态很像,”戴伊微微抿唇,“只是比刚才更冷静,带点颓废的死气,可眼里是要哭的。”
“三年前”
“对,但不常犯,应该不是疾病。”
芜云律若有所思,默默点头。
三年前……的确是可以发生什么。
老人眸色深了深,在戴伊转身时,有一丝光擦亮眼睛,嘴角牵动弧度。
“真是太感谢你们了。”就几根火把点着,村长连道几声谢。
“客气。”唐思璇扫一眼周围黑灯瞎火,又道:“村里人应该都中了毒香,睡得死沉,你们派些人看看有没有哪位出事,毕竟这种事我不敢保证。”
“但那伙人已经没了,我敢保证。”
村长依旧感激不尽。
“还没问,你们是哪里人”
唐思璇看到芜云律有些隐秘而期待的目光,懒懒地笑了笑。
“蓝鹤。”
村长一愣,激动地开口:“你们真的是……蓝鹤家族吗?”
唐思璇无奈,被迫抬手做了个鹤颔首的问候礼。
芜云律不想废话,直接道:“可以为我们安排住宿吗?一晚的。”
“可以可以,当然了。”
民宿里,唐思璇擦干头发,随口道:“为什么不直接上山”
毕竟找夜龙草确定挺急的。
“我们在明,他们在暗,贸然去只能杀起来。”
唐思璇微微点头:“懂了,低调。”
“睡了。”
第二天凌晨五点,天灰蒙蒙而带着云层的光,半边太阳展露在地平线上,村里寂静,仿佛不染世俗,远离喧嚣。
唐思璇醒得挺早,坐在床边望着窗外飞舞的透色小雪,有点出神。
“唐小姐,在想什么”
一道熟悉清朗的男声自头顶慢慢落下。
有人一身黑衣,笑得敞亮,眼里都是孤傲,朝她走来。
唐思璇微微怔住。
那人已经轻松翻进来,看了一眼整个房间,挑了挑眉:“你还真住这”
唐思璇回神,好整以暇地撑着下巴,手肘抵着桌子。
“是啊。”
听着这两个淡淡的字,玉天恒转身直直看向她,不动声色:“心情不好”
“没。”
“谁惹你了”
少年的声音清朗微带一抹磁性,听在耳边,很让人舒服。
唐思璇抬头,清冷的眼眸还留点烦躁和冷戾,撞上那双深邃似海的黑眸。
眼中恍惚半拍,胸腔里积压的戾气慢慢溃散。
少年皮肤雪色,英俊的眉眼间透着散漫,鼻梁高挺,薄唇带着浅浅的坏笑。他眼下有圈淡淡的青厉,神情也带着些惓懒。
唐思璇下意识问:“你昨晚没睡好吗?”
玉天恒弯唇,不紧不慢地走到她床边坐下,她都没反应过来。
“你能不能有点绅士风度”
唐思璇感到周遭被檀木冷香缠绕,一丝一缕,沁入鼻中,身边塌陷了一些,某人坐得极其自然。
“你希望我做你的绅士吗?”
玉天恒眉眼也不抬一下,低眸看着她,眼底有着隐秘的轻笑。
唐思璇眼睫轻动,面无表情地挪了挪。
“行。”
玉天恒还是起身,语气似是夹着点委屈。
“你说我赶路来找你们,怎么睡觉”
确实,昨晚半夜谈妥,玉天恒就直接上山,就不久前刚到,在树上睡了一会儿。
唐思璇微微皱眉:“怎么不睡”
来找她们应该不急。
“唐思璇,换个方向想。”
“怎么总让自己受伤”
“我没受伤。”
唐思璇不解,却是想到昨晚,闭嘴没出声。
玉天恒眼神波动,刚才一进来就能感受到她情绪不稳,甚至还带着戾气,哪里像之前做什么都无所谓的她。
床外掠过一道身影,磁羡手里拿着一个包袱。
“师傅。”
玉天恒点头,接过那个包袱,看向唐思璇。
“饿没”
包袱打开,里面放着一碗鲜香的香菇云吞,一杯豆奶,还有两个粉丝包。
“早上不能喝奶茶,下次吧。”
唐思璇眼底带了光。
她在红尘蝶恋时点的就是香菇馅的云吞,还有禅心奶绿。
他都记得。
“谢谢。”
玉天恒好看的眼眸微眯,后又将眼中的执意退去。
算了,谢谢就谢谢吧。
以后,应该不会这么说吧。
“那许府东西挺齐全,这些东西也能做得出来。”玉天恒感叹一声:“快来吃。”
唐思璇心中微动:“你去找许云战了”
玉天恒挑了挑唇,没应。
唐思璇看着桌上的东西:“那姐姐她们……”
玉天恒欲想出去,听到这话回头,淡淡一笑,似是漫不经心。
“那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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