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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敌我斗智斗勇 你来我往真假难辩1


何国碧的店子(客栈)里。
  由于来了大客商,大量收购茶叶。
  任河区好些乡村盛产茶叶,每到春茶、夏茶产出后,山里人就将其摘下,用铁锅炒熟,再装进麻布口袋里,用脚翻来覆去的踩,直到成条形后,就铺开晒干,用口袋或竹篓装好,一来可以自家人泡着喝,二来有人收购就卖掉。
  山里人闻讯后,都纷纷把自家的茶叶送到何国碧店子来卖,以便把手中的茶叶换成钱,可用来买油盐,给闺女媳妇扯几尺花布,给小孩买两块麻糖或一个糖人。
  收茶的是客商的随从。
  看起来,客商很有钱,生意做得大,送来的茶叶有多少收多少,并给了不低的价钱。
  店子老板娘何国碧还笑容满面地让前来卖茶叶的人帮忙传信,让有茶叶的人都来卖,人家从紫阳来的孔明睿大老板急需大量的货,如有数量大的人家,大老板会亲自上门去谈生意。
  卖了个好价钱的人出了何国碧的店子,有人啧啧称奇:
  “这几年,来了那么多收茶的大老板,都没这孔老板大方,给了这么好的价钱。”
  又有人接腔:
  “你没听那老板娘说吗?人家是有钱的大老板,要货多又急,价钱给低了,谁愿卖?”
  “不过我看,他那个收茶的伙计,是个半吊子,粗茶细茶不分不说,连新茶陈茶也不论,伙到收一块,价钱也一样,还不把他老板亏死?”
  “那也是呢。陈茶与新茶混一起了,怎么卖出去?别个外面喝茶的人嘴可刁了,不用喝,用鼻子一闻就知道是头道茶(清明前后釆摘的茶叶)和二道茶(指夏茶),更不说新茶混陈茶了。”也有喝茶的内行说得更明白。
  “哎呀,管他的,你粗茶细茶、新茶陈茶人家都给你高价收了,你还不乐意?”有人反问道。
  “也是,也是。何老板娘还让我回村去把家户人家的茶都收起来,孔大老板明天上染房村和朱溪沟村来看货,现场付钱,他们自己出钱找人向山下背运,还每斤给我二毛的辛苦钱呢。”那人边说边快步离开,看来是想赶紧回村去组织收茶叶。
  说这些话的人只管信口而开,可每一句话都被一个人听得清清楚楚,并牢记在心。
  这个人就是这几天一直在李一针药铺里帮忙打杂的赖永兰。
  李一针药铺这段时间人很多,看病的、抓药的、针灸的,买跌打损伤丸的,还有要求配痨伤酒药材的,根本忙不过来。
  所以赖永兰就过来帮忙,白天在药铺忙,晚上也睡药铺里。
  她虽在忙,但在药铺门口,把这些天何国碧店子里收购茶叶的情况和卖茶人的无意交谈都听在了耳朵里。
  其实,赖永兰恰恰在孔老板入店子来收茶叶后就来李一针药铺帮忙,何国碧心中很有怀疑。
  但她也知道,本来平时李一针药铺来人就多,加之前段时间,李一针被红军叫去帮忙,药铺也多日没开,这下开了,来的人更多,忙不过来,找人帮忙也很正常。
  而且找赖永兰来帮忙,就更正常了。她人漂亮,待人和气,手脚麻利又勤快,更何况李一针对她有救命之恩呢!
  但正因为这一切的正常,一切的顺理成章,却让何国碧认为不正常。
  她悄悄告诉过钟度田,这赖永兰是不是来监视他的?
  钟度田故意外出到街上,甚至到附近的山村,借口看货,可赖永兰既没跟着,也没什么异常动静。
  只是区游击大队牛黑牛大队长时不时去药铺看看赖永兰。
  这也更正常了,谁不知道他俩郎有情,妾有意呀?
  牛黑牛率游击队去位于玉溪乡的烂泥垭接防时,他专程去了一趟一针堂。
  当赖永兰听到牛黑牛要去烂泥垭,刚开始,她还不以为意,因为她知道,那关口有一个连的红军防守。
  他和游击队的人去,只是协助做些事,没什么危险,就只是叮嘱他带上厚点的外套,毕竟那里山高,早晚都凉呢。
  还有就是让他多吃饭,莫抽叶子烟(旱烟)。
  牛黑牛说:
  “你之前就说抽叶子烟呛人又难闻,我早不抽了。”
  但当她听说红军要撤走,另有战斗任务,她大惊失色:
  “那里山高林密,常有土匪,你们游击队那点人枪,去那里独守,多危险。”
  “怕什么?凭我这身气力,三五个土匪虾兵,也不是我对手,何况我还有枪、手榴弹呢。”他指了指身上。
  果然,他腰间斜插了两颗手榴弹。
  可赖永兰还是不放心,她嚷着要跟着去,还从腰里掏出一支与章云凤那支一模一样的小手枪。
  “我去了,可以护着你,还可以帮你挡子弹。”她说。
  牛黑牛笑了:
  “我一个大佬爷们,还让你姑娘家的挡子弹?要挡,也是我们这大块头帮你挡子弹,你那小身板,能有我挡得多?”
  接着他又说:
  “你别时不时的把这枪拿出来显摆,那可是云凤在副军长面前帮你求来的,是要你执行任务时防身杀敌的。”

  “谁显摆了?我不是要跟你一起去吗?还不让我用枪?”赖永兰不服气。
  “你放心,我们去了一百多人,有枪有手榴弹,还有坚固工事,没什么危险。倒是你,不要忘了你的任务,要把枪藏好,千万不能让那边的人发现了。”牛黑牛边说边用眼看向隔壁那店子。
  “尤其那女人,可不是一般人。”他很不放心。
  “我知道啦。反正你自己千万小心,别让我担心。”她看着他,满眼是情。
  牛黑牛知道她的心,点头说:
  “放心,我会头发也不会少一根回来见你。”
  牛黑牛出了门,她故意追了出去,大声问道:
  “黑牛哥,你们去烂泥垭,好久回来?”
  “那可说不定,给我们的命令是长期驻扎,等红军部队什么时候来接防,我们就回来。”
  说完,牛黑牛就走了,带着游击队乘渡船过河,就走向烂泥垭方向了。
  “这什么情况?”在店子门前的何国碧见到这情况,心里不禁有了疑问。
  她接着装着买菜,从下街往上街走,听到说朱溪沟、钟楼坪和烂泥垭的红军都撤回了街上,好像有什么重大行动。
  “什么?烂泥垭、钟楼坪和朱溪沟的正规部队都撤了,换上了游击队?你没弄错吧?”正在何国碧店子二楼雅间的钟度田听到这消息,有些不相信。
  “怎么会弄错,几个地方的红匪军确实撤回来了,朱溪沟的守在了街上面的响岩子,而烂泥垭、钟楼坪的人就守在油房街,牛黑牛带了一百多泥腿子游击队开向了烂泥垭,都是我亲眼所见。”何国碧白了他一眼,细心地解释道。
  “这红匪要干什么?把那么重要的险关要道都放弃了,难道有向城口方向进兵的可能?”他知道红军还没完全占领城口。
  “也有这可能,听说王司令(王三春)又联合了不少民团还有川军的支持,要和红匪军开战呢。”何国碧也分析道。
  “管他妈的要干什么。我先干了事再说。”钟度田笑着去拉住何国碧的手,把她扯进怀里。
  “你要死啦,这大天白日的。”何国碧虽也脸泛桃花,春心荡漾,但还是去推他。
  “就是要这大天才白日嘛,谁说偏要晚上才行。”钟度田不管,一手搂住她,一手已伸进她怀里。
  “当心有人来了……”她仍担心。
  “放心,你只要来了我房里,楼下钟松不会放任何人上来,他也不会上来。”他急猴起来。
  钟松就是随他一起来的那随从,是他的侄儿,当然也是他手下的心腹匪兵。
  当天下午,从烂泥垭撤出的红军奉命真的向城口的庙坝开去,一同开去的还有从钟楼坪防线的一个营,而区、乡在动员安排游击队去接防空出来的防区,甚至有好几个村的游击队也统一调集安排进去担任防守任务。
  现在红三十三军军部已移住城口的庙坝了,看来城口方向真的要发生大的战事了。
  红军撤走部分队伍,大部份游击队员又去担负防守任务了,任河场镇的警戒、巡查明显宽松了许多。
  钟度田与何国碧忙活了大半天后,喝了杯茶,就穿戴整齐下了楼,也不让钟松跟着,一个人漫不经心地上了街。
  他还特意走到中街武圣宫县、区苏维埃政府机关附近瞅了瞅,发现里面已没全副武装的红军士兵警卫,而守护在门口的全是背着步枪,腰别一个手榴弹的游击队员。
  他向里走,守护的游击队员忙问:
  “老乡,你找谁?”
  “哦,我是经商的,从紫阳来,想进去找下商会的同志,看如何交税呢。”钟度田和颜悦色地说。
  “商会在里边,你从中间大门进去,从后院向左走,最完头的那房间就是商会。”守护的游击队员很详细地给他指路,也没查他的身份,就让他进去。
  开始他还有些疑惑,担心上当,但看不少人进出都这样,他也就放心走了进去。
  天要黑了,钟度田回到店子里。
  上楼后,何国碧用木托盘端上了几盘好菜和一碗饭进了房间。
  “当家的,饿了吧,快吃,菜都快凉了。”何国碧笑着对钟度田说。
  “也是饿了。有酒吧,弄点来。”钟度田一脸轻松。
  “你不是说这段时间不沾酒,怕误事吗?”何国碧问。
  “今天轻松了,你陪我喝两杯,我们早点睡,明天上朱溪沟去摸一摸。”他满不在乎,脸色色的。
  “你下午才……还不饱?”何国碧取笑他。
  “饱什么饱?一隔几个月不沾荤腥,这夜夜新郎呢,当然不饱。”钟度田色眯眯的。
  今天,天气不错。
  何国碧早早起床,让帮做饭的妇女麻利地做好早饭,让钟度田与钟松吃了个饱。
  然后二人出了店子,何国碧只是以一脸对所有客人般的笑容,送他们到门口。
  “孔老板,山路难走,你们慢些走。不管有货无货,早点回店子里。”她用悦耳的声音招呼着二人。

  “好的,老板娘,我们去看看就回。”钟度田客气地回应。
  钟松身上挎着个青布包,包里装的都是大洋,边走边有哗哗声响。
  二人在昨天已联系好的收茶人引路下,沿任河正街往上场镇行走。
  不一会到了棺山河坝。
  “这里是叫棺山河坝吧?”钟度田突然问那引路的男人。
  这男人就是朱溪沟村老鹰嘴附近的,他叫施后福,时不时也捣腾着些野药、茶叶、针头麻线的小生意。
  所以,昨天去何国碧店子卖数量几十斤的茶叶,何国碧知道他是捣腾小生意的,是朱溪沟村的人,家又在老鹰嘴附近,就心思一动,让他回去多收茶叶,今天来接孔大老板去看货,不但按价收购,而且还另外按每斤二毛付辛苦费。
  施后福高兴坏了,他忙赶回去,漏夜连晚打着火把跑,又找人背运,一下就收了三四百斤,他下村去收价钱本不高,这下可以高价出手,还有另外的酬劳,他一想这下走狗屎运了,会财神上门,让他大赚了一笔,这下可以给婆娘娃儿换套新衣了。
  所以,今天一早,他就到何国碧店子里候着,要迎财神上门。
  何国碧对他也很客气,不但笑容可掬地给他泡了茶,还让人给他做了早饭吃,他就更觉美气了。
  听见自称孔老板的人问话,他赶紧回答:
  “孔老板,这里就叫棺山河坝。”
  “这地方河坝这么宽敞,山绿水也青,怎么就叫棺山河坝?”自称孔老板的钟度田问。
  “孔老板,你是外地人,这里来得少,不知道。你注意看这些山的夹槽、孔洞、石缝中,是不是都放了不少的火匣子(薄木棺材,多用于装盛未成年夭折之人)?还有往年土匪经常来,官兵也凶,动不动就杀人,杀的人多了也没人收埋,就都弄到这里挖个大坑一块埋了,这里也就有个万人坑,所以这里就叫棺山河坝了。”施后福倒讲得明白。
  钟度田听明白了,轻轻点了点头,心里却暗自冷笑:等过不久,大哥和老子带队伍杀过来,老子杀光红了心的泥腿子,再造他妈十个万人坑。
  经过栈道,爬上响岩子庙宇处的关口,上面没了红军队伍,就有十来个乡游击队员守着,见是熟人施后福领着二人过来,就简单问了几句,挥手放行。
  趁施后福、钟度田与游击队员说话间隙,跟在后边的钟松快速地看了看庙宇内及四周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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