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八步

球赛开始。

        双方各派一名球员在中圈进行跳球，裁判站于两人中间。

        南大跳球的是李进，粤大是23号球员，身形与李进相差无异。

        裁判持着篮球于两人之间，口中含哨。

        观众席上沸腾一片，各自为自校球队加油鼓气。

        “哔——”

        哨声响起，粤大最先抢得球权。他们队伍配合度高，球很快传到19号球员的手上。19号球员带球过人，迅捷突破南大的防守，顺利上篮得分。

        是童彻。

        场外响起一片喝彩。

        而场内毫不松懈，隐约听见了一道男声：“快回防！”

        声落，红白衣球员再次在场上各自站位，橙色篮球不住地在谁和谁之间流转。

        祁温心中激起一阵波澜，逐渐翻卷成涛。

        她看向计分牌，粤大领先两分。

        尽管是南大暂时落后，她却觉得有些激动。

        那是童彻投进的球。她从来不知道童彻的篮球打得这么好。

        上半场的几分钟里，祁温的视线一直集中在穿着19号白色球衣的身上。看他运着球越过对方球员，巧捷万端。看他时而跃身投篮，游刃有余。

        她听见南大助威声，如雷贯耳，球场气氛越发高涨。

        多是在喊童彻的名字。

        但很快，南大拉拉队不甘示弱，喊着谁的名字，像是要与粤大争个高低。

        这场预赛如火如荼，上半场虽是粤大占了优势，但在下半场，南大奋起直追。一个半小时，两所大学竟打了平手。

        赛后不多久，李进他们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顺便叫上祁温和沈栖。

        恰巧，童彻和两个男生走了过来。

        其中一个，祁温和沈栖都认识。

        是那个在球赛开始前和沈栖互怼的男生。

        李进和他们打招呼，没几句就聊起来。一场球赛，倒是让几个男生当了朋友。

        尽管他们的对话里，多是童彻旁边的两个男生在说，童彻不过时不时答上一两句而已。

        “对了，还没介绍，这俩女孩是我们学校的，祁——”李进想向童彻他们三个介绍祁温和沈栖，不巧被一道嬉笑的声音打断。

        “哪还用得着介绍，不就一又老又丑的阿婆吗。”说话的男生走过来搭上李进的肩，斜着眼看向沈栖。

        除了祁温和沈栖，在场的其他男生都在状况之外。

        就在男生们以为气氛会凝固那么一瞬时，沈栖脸上扬着笑，慢悠悠地走向那个男生，不温不火问他：“小朋友，你知道米饭是用来干什么的吗？”

        男生挑了下眉，嗤笑道：“难道不是喂猪吗？”他意有所指，挑衅般瞥一眼沈栖。

        “我很高兴你能这么想。”沈栖不为所动，“尽管你把自己比作一只猪，每天吃饭睡觉两点一线的生活。但你确实是个人，只是白长个儿了。”

        “哦，也许你亲猪，和它们吃完米饭，顺便把脑子也落在饲料盆里了。”她又添一句。

        男生：“”

        他想了半天才品到“亲猪”的意味。

        亲民。

        “你又知不知道什么是尊老爱幼？”沈栖依旧笑着，干脆替他回答，“这不仅是我们的传统美德，也是一个中国人的基本修养。”

        “所以，身为长辈，在我的容忍范围内，我会毫不犹豫地包容晚辈的幼稚。

        “毕竟，你们涉世未深，还不知道点人情世故。不懂事嘛，我能理解。”

        沈栖说完，自若转身，往祁温旁边站。

        氛围凝固了些久，后被一阵爽朗的笑声打破。

        来人是一个浅麦色皮肤的男生，身材与童彻相近。他不轻不重地用手肘撞了下那男生，语气里尽是调侃：“刚还说你比你哥好那么点儿，结果你们是半斤八两啊。”

        “许珈哥，这真不怪我，你也不看她怎么说话的，我不——”话未尽，被许珈打断。

        “人家好歹是女孩儿，你一男的怎么还小家子气。”许珈笑，替他向沈栖道歉，后又转向童彻，“童彻，好歹你也是当哥的，管管你弟？”

        童彻淡声说：“我不至于闲得管他的事。”

        童昀默声赞许童彻的话。

        “得了。我本来也不指望你。”说罢，许珈煞有其事地摇摇头。

        终于等到机会，李进适时插进来一句，“原来你们还认识啊。”

        “不算是认识。”童彻颇有些认真，目光直白地投向祁温，轻描淡写：“只是见过几次。”

        听见他的话，祁温抬眼与他的视线交织一起，又迅速移开，小声重复他后半句话，“嗯，我们见过几次。”

        可哪里只是见过几次，她明明喜欢他好久。

        她一说完，旁边的沈栖轻轻扯了下她的手，偏头附在她的耳边：“温温干嘛又不好意思了。”

        祁温被她这么一说，脸上的燥热感挥之不去。

        好在没人察觉到。

        “她是祁温，她是沈栖。”李进依次向童彻他们三人介绍。

        闻声，祁温迟疑地抬起视线，恰好见到童彻朝她微微点头示意，先后介绍他们三人的名字。

        年纪相仿的男孩女孩多少能扯上几句话，谈及学校，谈及喜好，彼此有了初步了解。

        比如，祁温知道了童彻学的是临床医学，过段时间会忙实习。

        再比如，童彻和童昀是堂兄弟，两人最相似的地方便是耿直，说话先经嘴后经脑，情商堪忧。

        而这，都是童彻的朋友许珈所说。

        但童昀却比童彻活跃得多，很快把几个人的微信都加了，祁温深受其惠。

        她加了童彻的微信。

        这一次，以祁温的身份。

        彼时将近饭点，一群人到粤大饭堂吃饭，粤大球队队长主动请客，倒是个慷慨的男生。

        众人纷纷落座，半似碰巧，童彻坐在祁温旁边。几乎是在眼角余光处压下一道人影的同时，祁温难控自己的神经，双手紧握着两边的衣角，倏地站起。

        以此，接到众人疑惑的目光，半带着探究。

        包括童彻。

        心神慌乱间，察觉到左边有人轻扯着她的手，“怪我怪我，温温你反应有点大哈哈。”

        沈栖替她解围。

        祁温于是慢慢坐下来，但依旧按耐不住心中的悸动。

        只是一个小插曲，很快过去，众人依是有说有笑。反是祁温，除了点头摇头和抿唇微笑，一个字也没说过。

        相较于平时，异常安静。

        李进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她摇头。

        左右两边的座位不过半步距离，童彻稍微移动手肘，便会轻而快地与祁温的右手小臂摩擦而过。祁温只能尽量地往旁边挪，悄然避开童彻。

        同一时间，祁温逐渐平复下乱飘的心绪，但这都被一道灼灼目光阻挠。

        她的心跳更加乱了节奏。

        而那道目光的主人终究是看不过去，问她：“头发比饭菜好吃吗？”

        祁温顿时脸红耳热，方才发觉嘴角边含着一缕头发。她忙将那缕头发捋至耳边。

        她该庆幸童彻说的声音不大，恰恰其他人聊天甚欢，堪堪掩过他的声音。

        只有她能听见。

        “没有。”声若蚊蚋。

        “猫怎么样了？”他问。

        “应该还好。”她有些胆怯。

        但童彻着实对这个回答不满意，然经思忖些许，他扒了一口饭，状似无意：“他不舒服的话，可以在微信跟我说，或者到陈叔那看看。”

        祁温心如鼓擂，呆呆愣愣地点头，后又郑重地说了一句，“我会的。”

        “嗯，别让他受委屈。”童彻略些满意。

        “好。”

        简短的对话结束，祁温像是被喂了一颗奶糖，甜而不腻。浓郁的奶香在喉间蔓延，渐渐融入心脾。

        这顿饭菜格外美味。

        祁温回到家刚过傍晚六点。她先是给三月倒了些猫粮，陪他玩一会儿，才到浴室洗澡。

        出来已经是十多分钟以后。

        拿了手机，她往三月的窝那儿去。

        三月是个黏人的小家伙，一见到祁温走进来，立即趴在棉垫上，支起脑袋直看向她。圆圆的眼眸里泛着光，憨实可爱。

        祁温刚坐在他的前面，小家伙嗲声嗲气地“喵”了一声，粉红色的鼻子随之一动，前爪往前伸了些。

        似被他感染，祁温眉眼之间尽是盈盈笑意，思绪忽然一闪，她将三月此番模样拍了下来，接而打开微信。

        指腹在“发送”键上停留了足有两分钟，多次的犹疑不决，终于憋着一口气点击按键。

        发送成功。

        她不知道童彻会什么时候回复，可她就是紧握着手机，时不时瞄一眼屏幕。

        意料之外，不过半分钟，她收到了童彻的回复。一连三条。

        “他想和你玩，你摸摸他。”

        “胖是胖了点，但很可爱。”

        “看样子他过得不错。”

        接收到消息时，祁温将手机设置成声音加振动。那三条消息，不单止让祁温的手心生出微微痒的感觉，也让她的心深深一撼。

        偷偷喜欢一个人这回事儿，就算只收到了他发来的一条消息，都会怦然心动，能高兴上好一阵子。

        她尚在想怎么回复童彻，手心里又是一振。

        依旧是童彻：“对了，我看见你给我发过一条验证信息‘高三六班’，四年前的。我们以前还是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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