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三十一步

两个月已经过了大半，不管是在技能方面还是在人际交往方面，祁温收获颇多。

        虽是辛苦，她到底能咬牙坚持下来。

        离训练结束还有不到两周的时间，祁温纠结了许久，还是在周末抽出空闲的时间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

        除却她心里仍是挂念着父母的原因外，他们在封闭期间给她留了不少消息，差不多两三天都会给她发几条消息。

        内容大致是让她要好好照顾自己身体。除此之外，言语间显然透露着一个信息：虽然仍不希望祁温选择这条道路，可他们不再那么排斥了。

        这至少给了祁温一些鼓励。

        一个多月的时间，像是有不少事情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又比如，沈栖那部以祁温为原型的漫画售出了影视版权，正在于合作方洽谈中。

        祁温自是恭喜她，之后两个女孩又说了许多各自日常。后来不知怎的，沈栖扯到了童彻身上。

        她说：“我又在医院看见童彻了，还是在之前的心理咨询室那边。”

        她特别强调：“我亲眼看见他进去和出来的，他在里面待了挺久。”

        祁温还没和沈栖说童彻和他师兄的事。

        她哑然，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了动静：“他没事，里面的心理医生好像是他的师兄。”她简要地说了情况。

        沈栖许久未说话。

        倒是祁温轻轻笑出声来，仿若无事发生，“要不是你今天说起他，我都要忘记这回事了。”

        这是真话。

        她确实是已经有一段时间都没想起过童彻了。

        沈栖提起他的名字时，她脑内有一瞬的茫然。

        沈栖听她这样说，却是半信半疑，倒也没有往下继续说。

        只是经沈栖说起，像是隔了许多年的记忆接连在祁温脑里映现。原本以为每一帧每一秒都清晰可辨的画面，此刻却变得模糊起来。

        她大都只记得大概的轮廓。即便是一个多月前的意外见面，亦如此。

        和沈栖的通话断开后，祁温无意地点开了与童彻的对话框。仅仅两三秒的时间，她恍然回神，稍显慌乱地退出界面，随而按下手机的锁屏键。

        看着那面黑漆漆的屏幕，她逐渐失神。

        有些微不明的情绪在她心底划过，她捕捉不住，可又似猜出了缘由。

        结束了白天的训练，傍晚的时段原本应是让女孩们休息，可此时，训练负责人却让她们集中在总训练室。

        祁温刚进来就看见一个女孩低着头，站在几位导师的后面。

        走近了才发现那女孩儿在小声抽噎。

        女孩叫李梓婧。祁温虽对她不算熟悉，但常听同宿舍的女孩们说起她。

        李梓婧长得漂亮，又有才艺，性格也讨人喜欢，只是不顾纪律，私自保留了手机。

        与她相熟的都知道，她是个十分努力的女孩，只是在晚上休息的时间才会将手机偷偷拿出来。

        旁边的几个女孩在窃窃私语，说是李梓婧本在和男友联系，不想被一位导师抓了现行。

        人都到齐了。

        站在中间的男人是这次培训的负责人。他平时本就笑得少，此时更是凝着脸，情绪不佳。

        接近两分钟的缄默，男人终于开口：“你们都是嘉裕送来培训的练习生，相信你们能签在嘉裕，一定有出色的能力。但我需要提醒你们，娱乐圈人才辈出，多得是能力比你们优秀的人。更何况，在这个圈子，新旧更迭速度快，没有自身特有的优势，就算幸运地一炮而红，但不用多久，会被更有能力的人取代。

        娱乐圈是很现实的。你红了，负责点的公司会重点栽培你，帮公司赚取红利。但若你不能成为流量或是实力派的艺人，公司不见得会去主动帮你争取好的资源，顶多是帮你接下各种各样的综艺活动，或是影视中无关重要的角色。

        要在圈子里立足，最终还是要靠你们自己。”

        男人声落，训练室里没有发出些微的声音。

        连同站在男人身侧的李梓婧也停止了抽噎，说不清是因为缓住了情绪，还是因为听了男人的话而沉默。

        “我个人不反对艺人谈恋爱。但在此之前，我认为你们要认真掂量好爱情与面包在心中的份量。孰轻孰重，全在你们。”说至此，男人停住。

        “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训练就能结束。我不希望你们在最后一刻就开始松懈。对于李梓婧的行为，我会如实告诉她的经纪人。”男人瞥了眼旁边的李梓婧，皱眉继续说：“李梓婧加训，其他人照常，现在解散。”

        说罢，男人直接离开了训练室。而几位导师留下了说了几句，也前后离开。

        训练室内只剩下女孩们。

        静了一瞬，转而响起阵阵窸窣声。

        其中不乏有几句抱怨。

        祁温被旁边的一个女孩轻轻拉了下。她转过头看那女孩，女孩就凑近她的耳旁，小声说：“李梓婧虽然平时很少和我们提起她男朋友，但看上去他们感情很不错。”

        否则李梓婧不至于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偷偷和她男朋友联系。

        女孩和祁温在同一个宿舍，关系不错，但也止于日常的交谈。

        听见她的话，祁温默了一下，只点点头。

        女孩已经摸清了祁温的性格，倒也不觉得什么。

        见到祁温垂着眸，像是在思忖什么。女孩稍稍犹豫，还是问她：“祁温，你有喜欢的人吗？”

        像是被女孩的问话揪住了心绪，祁温一时间乱了阵脚，脑内倏地出现一张脸和一个名字。

        不断重复着。

        她蹙着眉，动了动唇，心跳仍未平复。

        似乎是沉默了有一会儿，女孩以为祁温不愿回答，刚要说“没关系，只是随便说一句”，就听见了祁温声音很轻的回答：“有。”

        祁温忽然觉得有些疲倦，可几乎就在说了那个“有”字的同时，她明显感觉松了口气。

        她不去多想这其中的缘故，像是在隐藏与逃避。

        女孩察觉到祁温情绪的异样，准备越过话题，却又听见祁温牵了牵唇，说：“但过了那么久，早就不喜欢了。”

        这句话，祁温是说给自己听的。

        封闭训练结束时已经是十一月份。可粤市的天气总是反反复复，时而闷热，时而寒凉。尚未入寒成功。

        祁温还没踏出机场的门口，迎面便是一阵热浪。身上的针织衫像是紧贴着皮肤，不多久就蒙出一层薄汗。

        仅仅离开两个月，她已经有些不适应粤市的气候了。

        到住处后，祁温放下行李，即刻简单地冲了个澡，将全身上下的劳碌褪去。

        彼时恰恰下午一点。

        时间还早。

        这次回来，祁温有一周的假期，是郁雅让她做好调整的安排。休假一结束，她需要前往荇市做一连串的工作。

        刚好，沈栖上午到外地一趟，了解并与合作方商谈那部漫画的影视化相关事情。因此，她事先和祁温说过，让祁温直接到她家里接回三月。

        大抵是因为祁温许久都没见到小家伙，对他的印象仍停留在两个月以前，此刻看他，竟觉得他瘦了半圈。但依沈栖所言，三月最近胃口不错，应该是增重了的。

        祁温没多想，蹲下来逗起猫来。

        小家伙乌溜溜的眼珠直盯着祁温，耳朵微微耸拉着，不时低低“喵呜”一声。

        像是委屈，又像是在控诉。

        祁温很久都没来看他了。他像是换了个主人。

        可他此时身处的地方又是熟悉的。

        祁温看出了他的不满，试探地朝三月伸出手，想覆在他脑袋上。但三月歪头躲过去了。

        “喵嗷——”意外的绵长。

        祁温愣住，慢慢抿着嘴，心上仿佛被千千万万的丝线轻轻拉扯着，不痛不痒，却更为挠人。随之而来的，似埋藏在渊底的压抑。

        她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喵呜。”三月轻轻地叫了声。

        接着，软软地趴在地面，脑袋枕在前肢上，粉色鼻子时不时微微动着，仍是盯着祁温看。

        祁温察觉到不对，终于将掌心覆在他的脑袋上，轻声问：“三月，是不是不舒服？”

        三月没回她，反而移开了眼，定定地看向前面某处。

        没有迟疑，祁温立即找来太空包，带三月出门。

        下意识地来到了最近的宠物诊所。

        相隔约莫五六步的距离，祁温站在那扇自动门前犯了难。

        踌躇不决。

        但想到三月蔫蔫的模样，她调整好呼吸，轻攥着拳一步步往前走。

        每一个步伐都像是走在边缘上，随时跌落。

        直至那扇门受到感应，向两边推开。

        被刻意隐藏的心绪一点点浮现出来，那些她以为本应麻木并无所谓的心绪。

        在看到眼前那双晕染笑意的眼眸时，骤然重聚心间，很快便霸据了她所有的思考。她直了直腰，全身上下仿佛僵了一瞬。

        一如去年三月的那天。

        祁温不知道她脸上此刻的神情。但她清楚地看见，童彻眼里的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取而代之的，深似渊海的眸光向她投来，清冷而寂静，蕴着丝丝毫毫探寻的意味。

        不远处传来车辆驶过的声音，夹杂这些许人群的喧闹声。但在这一瞬，所有杂音都成了陪衬，有似若无。

        祁温方觉，即使到现在，她仍像初初那个在他面前，就会乱了方寸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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