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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ume.1 深壑囚鹰 1. 丛林法则


  
寰宇之下,暗流涌动。
天堂和地狱,相隔几许?或许,划分它们的,只是一条狭窄的道路,就如同饶庶的富人区和简陋的贫民窟,有时仅仅是一墙之隔。而这样的场景,同样适用于战区和灰色地带的交接。一边,是高楼林立,灯火通明,另一边,则是残垣断壁,衰败萧瑟。分隔二者的,是一堵巨大而坚固的铁壁。为了分隔敌我,抵御外袭,联盟将敌占区和安全区以一道城墙划分,防线上的诸多武器,巡逻的卫兵,时刻警惕着外部的侵袭。
所谓的安全区,换言之战区,是联盟调兵遣将处,甚至是部分民众的生活区。然而,安全区中也并无绝对的安全,对于诸多侵略者而言,披上画皮混入人群易如反掌。因此,相比战区以外的直接进攻,战区内粉饰的和平,才是联盟防御的重点。联盟的精锐们,只有在敌军大举进犯时才会赶赴前线御敌,其余的时间,则是负责战区内的维稳。倘若顺着灰色地带再度挺进,就将进入敌占区腹地,此地一切的建筑,或是化为废墟,或沦为窠臼,而这片荒芜而可怖的幽土,已是二十载无人踏足。
现在是2020年,人类与侵略者对抗的第21个年头。在联盟第一支部战区,高文区外的灰色地带,有一间老旧的小洋楼,年久失修,内外的装潢都已经破败殆尽。不管它曾经是否雍容华贵,还是温馨舒适,在灰色地带中数不胜数的废弃建筑中,它可能永远都不起眼。没有人知道,它何时落成,又所属何人,甚至当创世者的部队如洪水猛兽一样涌来时,户主是否侥幸逃生,也不得而知。
但唯一可以知道的是,现在的它已然成为了众矢之的。一众黑影,借助夜色的掩护,正在悄无声息地将其包围,他们穿着甲衣玄盔,手中荷枪实弹,衔枚奔行,寂然无声,却又掠形横空,疾然如风。只消片刻,他们便在屋舍之外布下天罗地网,此刻风声鹤唳,仿若一触即发。不过,他们的目的并非是这栋早已空无一人的楼房,而是一个隐藏在它下面的,结构复杂的地下室。两日前,联盟发现此地有着不寻常的信号波动,经过侦查,探明此处为创世者的据点,因此在拟定围剿计划后,便派遣部队前往突袭。
一扇紧闭的铁门外,两名身着黑色战斗服的人正贴在门两侧的墙壁上。显然,他们是最先被安排潜入的斥候。他们的衣着,与那些潜行于屋舍之外的部队别无二致,同是一身军服般的黑衣。一顶状似蚁首的硕大黑色头盔,完全掩盖了他们的面容。在他们的左胸口,都贴合着一块黑色的盾形徽章,由于与服装同色,因此旁人难以觉察,在这样的环境中,更是无法看清其中纹理。
这些人,便是隶属于骑士联盟的战斗员,也是联盟中最初级的部队。他们由能力平庸,无法顺利操纵骑士系统的战士们组建,由于他们的战甲样式仿照蚂蚁,加之为数众多,因此又被称为“蚁兵”。在战场上,蚁兵战斗员能够发挥的战斗力极其有限,通常而言,他们大多担任巡视,布防,管控,疏散等职责。倘若交战,也仅以编队为单位,对实力较弱的对手进行密集的火力压制,大多数情况下,他们的任务都是坚持到作为联盟主战力的骑士们前来应敌。但面对特殊情形,部分术业专攻的蚁兵战斗员也会被派遣进行侦查或是潜入的任务,恰是现在。
在两名战斗员的手上,都放置着一支武器。圆柱形的主体部分包裹住右前臂,枪膛之处为半球形,下端隐隐可见一并折叠收纳的刀刃,这也是蚁兵战斗员标配的火器,机枪剑。其中一人,将一块平薄的方形仪器贴合门扉,正对两人的屏幕闪动雪花,随后便出现了一团朦胧的图像。
与此同时,另一人则将手指按在了头盔旁侧,覆盖于耳廓,压低声音道:“A2报告,我们已经按照计划潜入目标地点,并在一处房间内侦测到生命体征,大致判断是人类。因为门上有电磁屏蔽,我们无法通过热成像看到他的具体姿态,但可以确定他现在处于静止,推测其为目标Y,报告完毕。请炽风巡监指示下一步行动。”其中一人将手指抵住头盔一侧沉声道。
“收到,A2注意,你们的任务是只是找到目标Y,现在留在原地继续监视,等待联盟支援,我会尽快派人到你们那里去。”在外面的一条马路上,一个刺猬头的青年一边把视线死死锁定在那栋建筑物上,一边沉声下达指令,他也就是汇报中提到的“炽风巡监”。他身高五尺过半,黄眸棕发,莫约弱冠之岁,仍有些许稚气的脸上,却有一种同龄人难以显露的坚定。
他身披一件哑光长衣,貌似皮革,但纹理却要更为细腻。衣装没有太多花纹,淡金与漆黑的几何组合,便构成了他衣着的主色调。而和那些战斗员一样,他的胸口也有一个盾状徽章,只不过青年的徽章,底色为金,周围是一圈浅蓝色金属边,下方还有三颗银色圆钉。那个徽章正好位于一处金黑交汇处,因而格外显眼。
但于青年而言,最为引人注目的,则是腰间缠缚的一条黑色腰带,充斥机械感的造型,令其与他的服饰格格不入。腰带的两侧及后方,还悬挂着三只形貌特异的道具,一眼视之,旁人虽不明就里,却能隐约感知其中蕴含的力量。此时,在青年的身边,那些早已埋伏于周边的士兵,仿佛得到了进攻的号令,列阵整齐,开始涌向那栋楼房。
作为行动中的关键一环,青年自然深谙,目标Y是在侦查中,被发现存在于这个据点中的收割者。并且依据前期调查,他很可能是一名人类,只是在将他擒拿或击杀之前,关于他的具体信息,尚且一无所知。在联盟的档案中,这些组织严密的侵略者,皆被冠以“创世者”之名,他们所行的目的,便是将人类屠戮殆尽,创造一个残酷而暴虐的恐怖世界。而“收割者”,便是创世者中的精锐部队,由各种族的强者遴选而出,他们皆是杀人如麻,却又身怀异能的嗜血之徒,除了形形色色的怪物外,部分实力强大,却泯灭心智的人类,也有可能加入其中。“身为人类,却甘愿沦为走狗。既然这就是你的决定,就让我送你上路。”青年微微低下头,心中默声斥告时,双眸中显露出一丝杀意,将衣冠稍加整理后,随即也朝着那栋楼房走去。
在一道铁门后,一盏无影灯把整个房间照得发白。房间异常空旷,只是在正中间摆放着一把平放的长椅,而仰躺其上的,则是另一个弱冠少年。一头黑色短发,已是凌乱分叉,青年面庞瘦削,在强光直射下,他的面容虽更为白皙,却也没有丝毫的血色。
此时,青年正穿着一身如同潜水服般的黑色紧身衣,自咽喉至双脚,皆被裹缚在内,就连双手也被套上了黑色的手套,正是在贴身衣装的映衬下,勾勒出青年身材的形单影薄,看似极尽孱弱。而在它的身上,唯一的异色,便是左胸处,一枚银色的金属饰品。
不知过了多久,黑发青年才缓缓睁开双眼,浑浊的巩膜中,根根血丝清晰可辨,而一双纯黑的瞳孔,涣散空乏,近乎无神,仿佛重伤未愈,也似方才死里逃生。青年挣扎着站起身,但就在瞬时,仿若一只无形之手攥住大脑,剧痛侵袭,令他颓然坠倒在地。
几番沉重的喘息声后,黑发青年强忍颅脑疼痛,以战栗的双手勉强支撑起自己的身体,缓缓立起,用尽全力抵御着排山倒海般的余痛与眩晕。很快,他的手够到了一处着力点,正是一旁的一张小桌子,青年本想借助其起身,却不想双腿一软,不仅自己摔倒在地,也将桌子碰倒,也就在这时,原本放置其上的一个物件,也落在了青年身旁。
青年虚弱地偏过头去,将涣然的目光移到了那个东西上,才发现那好像是一条腰带,两条红色的带子连接着一块银色的金属状物体,上面镂刻着一个纹章,一个圆圈中有两柄屠刀交叉。而就在视线和纹章交汇的瞬间,青年的瞳孔却骤然一缩。
他不知道这个东西叫什么,仿佛它从未出现在自己的记忆中,但一股莫名的冲动,却在他的心底勃然萌生,并迅速占据了他全数的心智,操纵了他全数的意识。他知道,这个东西要怎么使用,而且他好像感觉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刀刃刺入身体,发出撕裂肌腱的闷响,鲜血汩汩涌出,猎物渐渐沉默,这便是自己的任务。
霎时,周身的疲软与痛楚仿若烟消云散,青年如同提线傀儡一般僵硬起身,又机械地将腰带拿起,套在了自己的腰间。然而,这一切似乎都并非他的意愿,只是冥冥之中,似有一未名之人,在操纵着他的身躯和思维。“收割者,鸮影,奉命行动!”青年以阴冷的口吻念叨着,便将腰带中央的银色物件翻转折下,令其与下方边框严丝合缝地并为一体。
就在两名战斗员守在门口时,一阵重物砸落的声音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就在他们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过于紧张而草木皆兵时,一阵浑厚的电子音从门后响起:“Complete”而这句语音,每一个联盟的战士都再熟悉不过,这意味着甲胄着装的完成。虽然不论是联盟还是创世者,皆有类似的战术铠甲在役,但此时此刻,这个隐匿门后之人,绝对不可能会是队友。
意识到或生变数,两人的额头纷纷沁出冷汗。“快看看,里面出什么事了!”而在看到了屏幕的图像时,两人的瞳孔猛得一缩:原本应该静止的那块红色区域,不知何时竟然改变了位置,尺寸陡增,似乎正在向着自己靠近。突然,一柄橙色的刀刃突然从门后刺出,几乎是毫无阻滞地将其捅破,也精准地炸串了那台监视设备。
虽然身为斥候的铁律让他们克制住了惊呼,但如临大敌的两人还是立刻向后退开,而这时,那柄刀刃也被迅速收回。损坏的设备掉落在地,上面是一道触目惊心的创口,不时还迸溅出电火花。“A2报告,目标刚刚发起进攻,可能要逃跑,我们必须采取行动。”片刻后,两名战斗员努力恢复了镇静,回到了门边,举起手中兵器。
“等等,不要着急,如果对手真的是收割者,你们不可能对付得了的。”屋舍之外,收到通讯的棕发青年瞳仁一缩,旋即勒令两人待命,但后者却充耳不闻:“来不及了,不管怎样我们会尽力拖住他,绝对不能让他跑了!”这时,两人相视一眼,其中一人便将枪口对准了门锁,扣下扳机。三阵枪声砰然震响,子弹出膛,遂是火光迸发。射击结束的瞬时,另一人立刻上前一脚,将铁门猛地踢开。
早已锈蚀腐朽的轴枢,发出刺耳的嘲哳响动,破门的瞬间,两名战斗员立即持枪,不差分毫地冲入室内。不过,映入眼帘的,只是一把空置的长椅,一张翻倒的几案,以及天花板上轻微曳动的无影灯。“没人?怎么可能?”其中一个战斗员将举起的枪口微调,狐疑地嘟囔一声,而另一人也在警觉地观察着四下的风吹草动。
此时,两人耳畔的通讯器中,只余下一阵杂乱的噪声,而地表之上,棕发青年仍在急切呼唤:“A2A2,从现在开始保持警惕,我会下令所有的人强攻,在增援到来之前保持警惕!”不过,无论他怎么呼叫,耳机之中却有间断传出的嘈杂噪声。“看来他们已经进入房间里了,信号遭到了屏蔽。”稍许忖度,棕发青年便知晓缘由,不由得蹙起眉尖:“不确定这是不是圈套,总之必须马上增援,对手如果真的是收割者,麻烦就大了!”
入室的两名战斗员,虽是几经尝试,却也难以和外界再度联系。当他们四下环伺时,却见房间空旷异常,毫无躲藏之处,唯一的出口也只有两人身后的那一扇铁门,方才其中之人,分明无法脱逃,此刻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见鬼了,那个家伙会去哪里?我们明明很快就动手了,他不可能有时间逃掉的!”一面问着,一名战斗员已经来到了房间最里的一侧。“而且他刚刚能够这么轻松地刺穿铁门又拔刀拔掉,我甚至不觉得他破坏我们的热成像仪是个巧合,这么厉害的家伙……”另一名战斗员一边说着,一边屈膝蹲身,注视着那扇铁门,然而,就在他的视线穿过那道贯通的刀痕时,他的心跳顿时静止,周身血液也如封冻一般凝滞。
因为他看到,在铁门的后方,一柄橙色的短刀,缓缓被抽出,刀身上印刻着一个徽记,像是一个圆环中交叉着两柄屠刀。那个房间中的袭击者,并未离开,而是藏身于门后,静待两人贸然闯入他编织的陷阱之中。
仿若巨石压置心口,那名战斗员顿感窒息,四肢仿若铁索束缚,僵硬得动弹不得。而打破这短暂的死寂的,是一阵刺耳的金属相击声。那道躲藏在门后的身影,猛地跃出,带动铁门砰然闭合,在这片狭仄的房间内,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动。或是毛骨悚然,余惊未定,直到那道身影冲到了面前,这名战斗员都动弹不得,未能躲避,也不及还击。一抹橙色的寒光闪过咽喉,袭击者的身影与之擦肩而过,半蹲在那个战斗员身后,短刀执在胸前,刀尖朝前,银色的圆形面罩上,已经沾上了几滴喷溅的血痕。而这时,一道凄美的殷红,从那名战斗员脖颈处喷涌而出,没有来得及发声,他已是缓缓倒下。
“啊!”当另一名战斗员循声望去时,却发现战友已然遇袭倒下,震恐之余,他疾呼一声,随即将枪口对准了这个不速之客。此时,这名袭击者身着一套黑色战衣,披挂一袭简约平滑的橙色轻甲,圆形的银色面罩,将他的面容尽数遮掩,手中一把橙色的短刀,似是他唯一的兵刃,而在那柄短小的刀刃上,尚有零星血珠,不时坠下。
“发现袭击者!有人受伤!重复,有人受伤!”眼见此景,战斗员一边怒吼着,一边扣下了枪械的扳机,密集的子弹自枪膛倾泻,如同骤雨般朝着那名袭击者倾泻而去。然而,那人扬手一晃,将刀刃上的残血甩去,随即侧身一闪,跃到一旁,子弹轰击在他原本之处,却未能伤他分毫。躲避弹雨之际,突袭者足尖点地,便迅速朝着战斗员冲去。只是一轮吐息的光景,便已兵临身前,原本是反手握着的短刀被转到了正手位,随即朝着他的心口刺去。
“啊!”战斗员全然不曾料想,对手的进攻竟会如此迅疾,惊呼一声,持枪的右手猛地一振,那柄收纳于枪体下方的短刀便已弹出。他急忙上抬枪身,欲要以此格挡。恰在此时,两刃交接,一阵金鸣铿然,剧烈的冲击遂令战斗员感知臂肘麻木。而此时,袭击者进攻未果,臂肘发力向前一推,便倏然向后退去,片刻之余便与之相隔数米。而这时,勉强脱身的战斗员也不免后退一步,举目端详时,才发现短剑之上的交锋处,赫然显露一处凹陷。
“这家伙,好强的力量!”就在战斗员惊叹之时,袭击者身形一颤,足尖蹭挪,似要再度出手。但恰在此时,一声沉吟却在他的喉间突兀响起。他微微后退一步,右手转而扶住头盔,身形轻微起伏,似乎喘息。“这家伙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表现得这么痛苦?”顷刻察觉端倪,战斗员立刻后退到铁门边,双手往回一甩,那柄短剑又一次缩回。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现在就是杀了你的好机会!”旋即,战斗员便迅速将枪口对准眼前敌寇,在一声恚怒难当的咆哮后,便扣动了扳机:“混蛋!去死吧!”弹丸出膛,接二连三地轰击在那片橙色的胸铠上,此起彼伏的爆响,使得袭击者不由得躬身作挡,连连退却。他将双手交叉于胸前,以此勉强招架,但是,在如此密集的火舌袭扰下,袭击者的身躯仍在不住地颤抖着。
突然,袭击者微微侧目觑视,继而,他便挣脱了弹雨的囚笼,纵身一跃,向着一旁躲闪而出。他的身体在地上翻滚一圈,便是即刻稳住身形,即便甲胄之上,早已遍布弹痕,黢黑密布,硝烟弥散,但这个袭击者的动作,却仍是异常迅捷,好似刚才的射击,未对其造成丝毫的创伤。而与此同时,战斗员却还在倾泻着枪中的子弹,他已经近乎失去理智,放弃了瞄准,只是尽力将喷吐火舌的枪口移动到目标的身上。
然而,连续射击时巨大的惯性,却令这方寸之距的转动变得异常艰难,即便战斗员奋力偏移,却难以将枪膛在短时内再度照准目标。而就在弹雨即将再度击落于袭击者时,他却并未再度闪躲,而是扬动手腕,将那柄匕首熟稔地把玩于指节之间,继而,便倏然朝着战斗员的方向掷去。这番突袭,只在电光火石间,战斗员虽是猝不及防,却仍是下意识地扬起枪械作挡。
顷刻间,寒芒烁现,袭来的匕首遇枪体阻截,伴随一声铿然作响偏移方向,转而掠过了战斗员的胸膛,继而一阵清脆声响,便钉入他身后的铁门上。经此重击,战斗员手中的枪械上,甲板碎裂,火花炸现,显然已经失去了射击的能力。但比起枪械的损耗,另一处的情形却更为严重,即便避过要害,战斗员仍然发出一声凄惨的呜咽,面对袭来的匕首,他胸前原本坚固的护甲,却薄脆如纸张,刀刃经行处,竟是一道皮开肉绽,深邃见骨的伤口,鲜血正在汩汩涌流。披创的剧痛,令战斗员丧尽余力,只得倚靠门板,瘫坐在地。而在他的心中,如堕深渊般的震恐,已然吞噬了他最后一丝战意。
就在战斗员负伤,枪声息止的瞬间,袭击者身形一颤,便如离弦锐矢向着对方冲去。不过一轮吐息的光景,已是兵临身前,动作之快,如同鸷鸟搏杀,只在瞬息,便足以至猎物于死地。或许是因为负伤无法动弹,又或许是因为惊惧放弃抵抗,战斗员没有回击,只是一手按住伤口,屏息凝神地注视着眼前的杀手。虽然两人的容貌皆有面罩阻隔,但此刻,对方濒死的惶窘,袭击者却已是了然于胸。不过,他并未直接出手予以绝杀,而是迅速在战斗员的身前倾身,似是对其不屑一顾。
“他要干什么,会放了我吗?”霎时,这般念想在战斗员的心底油然而生,纵然他心知肚明,自己眼前的,正是一个冷酷嗜血的恶魔,但求生的本能,还是令他心生幻象。然而,只在弹指间,这份幻想,却将他引入了至深的绝望。在几乎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突袭者突然间那柄刺中门扉的匕首一把抽出,继而,他迅速转过身去,顺势扬手挥击,将其扎入了那名战斗员的咽喉。
利刃撕破软甲,继而割裂喉管,传出一阵沉闷而令人作呕的裂响。“唔!”战斗员发出一声凄厉的呜咽,身躯亦是剧烈搐动,但不消片刻,便终止了这最后的挣扎。突袭者稍稍攥动把柄,随即便将其一把抽出,利刃剥离的瞬间,一抹红绸般的鲜血便从那名战斗员的喉间溅射而出,也耗尽了他仅存的最后一丝气力,刀刃离体之时,战斗员稍有颤动,便偏向一侧,坠倒在地,而在他的身下,一抹骇人的殷红亦是悄然弥散。房间之中,只余下一片冰冷的死寂。
然而就在这时,那名袭击者的身躯,竟也反常地震颤一下,喉间传出一阵低沉呜咽,继而双膝跪下,如同匍匐一般蜷缩在地。他的左手五指为爪,正紧紧掐捏在胸甲的边缘,如同野兽一般沉重的喘息,也随着身躯的起伏而愈发剧烈。此时,他只觉得,腹腔之中的五脏六腑,此时都在发出着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数柄尖锐的刮刀,正在自己的脏器上不断剐割,又仿佛不计其数的毒虫,正在自己体内肆意噬咬。剧痛之下,近乎令其丧尽意识。
强忍良久,他才终于候得痛感渐缓,便颤抖着试图站起身来,然而,激战之后,又为了抵御方才的剧痛,他四体之中的最后一丝力量似乎也被剥夺殆尽,因而只是坚持了数秒,他便再度坠倒。但很快,他不顾贯彻全身的疲乏,以剧烈颤抖的双手支撑身躯,仍是缓缓地站起身来,即便他的动作早已因为饱经折磨而僵硬异常,他也如同一个机器一般,毫无意识地执行着那道来源未知的命令。
此时,他的呼吸亦是稍有缓和,却仍是沉重而艰涩。不多时,他紧握那柄橙色的短刀,踉跄着走向那扇已然闭合的门,将其打开后,木然地游荡在那条狭长的过道中。“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又该干什么……”面罩之下,黑发青年一面踟蹰而行,一边气若游丝地喃喃自语着。无论他如何奋力回想,却再也无法知悉自己醒来前的一切记忆,他不知道眼前的路会通向何处,前方又会遇到什么,一切的动作,似乎都只是由那混乱的直觉,随意摆布。
“A2!收到回复!发生什么事了?赶紧回话,喂!”虽然通讯遭遇了信号屏蔽,但室外的棕发青年仍能从杂音中依稀分辨两名蚁兵战斗员的讯息。然而,在那一阵杂乱的枪声和惊叫声戛然而止之时,无论他如何用力按动耳机,连声问询,却再也收不到任何的回应。“混蛋!”棕发青年的黄瞳一缩,怒骂一声后,不免凭空抡动一拳:“这种情况,恐怕是凶多吉少了……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惨遭毒手,看来那家伙八成真是个收割者!如果是这样的话,蚁兵肯定拦不住他!”
想到这里,青年以便指尖轻叩耳机,调换频道后,又以一次深沉的吐息平复情绪,但当话语出口,其中急切仍是难以掩藏:“晴希巡监,地下设施的地形图知道了吗?”“稍等。”这时,在耳机中传出一阵少女的回应,娇柔之中,却显出一丝成熟可靠:“之前设施中一直有信号屏蔽,所以还不能探清内部结构。不过随着蚁兵部队进入勘探,现在已经大致分析出内部的全部构造了。我现在把信息汇总一下,尽快把最终的结果发给你。”话音刚落,棕发青年口袋中的手机便传来一阵抖动,当他取出端详时,便见屏幕上已然显示一幅地图。
“收到,辛苦了。”青年言罢,却又停顿片刻,继续说道:“对了,晴希巡监,请你发布一道命令,让所有潜入设施的蚁兵全部撤出,从现在起,这家伙交给我来对付。”“什么?这太冒险了!”耳机之中,女孩传来一声惊叹:“先不说他是个收割者,实力很强,地下设施的结构很复杂,出入口也很多,你要想拦截他是很困难的。”
“我知道,就是因为基本确定了对方是收割者,让普通的战斗员前往只会徒增伤亡。”然而,青年的回应亦是不容置否:“至于他的位置,我会确定的。遣散部队的事拜托你了,剩下的事我来做!”话音刚落,青年便立刻切断了通讯。“诶,炽风!”少女呼唤几声,却未能受到回应,只得无奈地吁叹一声道:“你呀,跟剑鸣真是一个德行,算了,我还是给你找个帮手吧。”
结束通讯后,棕发青年便将注意力集中于地图之上。那是一片宛如迷宫般的蜿蜒长廊,而其中,除去发现目标Y的房间被标记为醒目的红色,其余的部分几乎全无备注。“那家伙的目的,大概率不是为了跟我们死拼,多半还是为了撤离,对他而言,抓紧时间溜掉应该才是上策。”青年一面思忖,一面游走视线,试图从那些错综复杂的线路中,找到最符合逻辑的那一条。而不消片刻,他的瞳眸便微微一缩,此刻,他已然确定了那条最有可能的逃遁路线。
“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会从那里出来,既然如此,我就去他的终点等他好了!”笃定目标后,青年便将手机塞回口袋,但与此同时,他的心绪却反而愈加激荡。他的双拳颤抖,缓缓攥起,一股难以遏制的冲动,于心底勃然升腾。在他的眼前,浮现出一团影影绰绰的景象,那是一片被暴雨洗刷的庭院,只在门廊台阶上,伏倒着一个身影。青年几番想要冲上前去,但无论他如何奋力奔跑,与那个身影的距离,却始终没有分毫减缩。黑白的画面,宛如斑驳陈旧的默片,有些地方已是模糊不清,唯一醒目的,是泥淖之中,晕染不开的一抹鲜红。
继而,就像是一张被点燃的旧照片,火光由四角蔓延,却是诡谲的浅蓝色,舔舐蚕食间,便将那幕凄婉的景象化作灰烬。震惊,恐慌,悲恸,愤怒……炽烈而激荡的情绪如排浪般滚滚袭来,毫无停歇地冲击着他的心扉。“我会干掉你们,干掉你们之中每一个恶魔,为每一个死在你们手上的人报仇!”向着目标走去时,青年的双眼已然迸射出凌厉的杀意。
穿过阴暗的走廊,袭击者颓然靠在了墙上。左手缓缓抬起,按在了自己的头盔上。自从自己醒来,头脑和脏器一直都在交替性地发出剧痛。因此走不了多久,他就被迫停下以抵御疼痛。不过,伴随着时间的推移,疼痛的频率和强度都在逐渐减弱。只是几次吐息后,痛感便已渐隐,但而这时,他的动作却突然变得僵硬。因为在周围,他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开始逐渐响起,并且越来越清晰。“他应该就在附近,一定要把他揪出来,为死去的战友报仇!”这是传入他耳朵里的其中一句话。“报仇……”这两个字在他的心中又回放了一遍,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留意这两个字,甚至不知道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但就在一瞬间,他只觉得心头一颤,仿若悸动。但片刻之后,那阵莫名的杀意再次涌上心头,剥夺了他全部的意识。举首打量了周遭的情况,他随即起身再一次朝着前方走去,虽然速度快了一点,但是却仍是举步维艰。
不多时,在他的面前,一队人马已经在迅速接近,同样是一身黑甲,头戴重盔,手持圆柱形机枪剑的战斗员。“快,跟上,前面就是目的地了。”这支团队一共有四个人,位于队伍中间的一个似乎是领队的人发令道。但是,他们并没有能走多远,就在他们经过一片阴影之时,一柄橙色的短刀瞬间从其中落下,笔直地插在了一个战斗员的后颈上,这个可怜的人都没有来得及喊叫,就丧失了全部的生气,但是,因为被匕首固定着,硬是让他保持着站立的姿态。“喂,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位于他身后的一名战斗员立刻发出了惊呼,但肯定得不到任何的回应,他只能看到,队友的遗体旁站着一个人,一块圆形的面罩,发出幽幽的橙光,他的手紧贴遇害者的后颈,正握着匕首。“你这个混蛋!”他咆哮着向着袭击者举起枪,而位于前面的两人也惊觉异样,回头之际,也被眼前这一幕吓了一跳。“发现目标,保持距离,攻击!”领队立刻下令。而这时,那人立刻从死者身上拔出短刀,带出一道鲜红的同时,那个人的遗体也倒在了地上。袭击者反手持刀,立刻朝着他身后的那个战斗员冲去,后者立刻把自己手上的枪支挡在胸前作为掩护,但当匕首触碰到枪身的一瞬间,只不过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那柄机枪就立刻断作两截,战斗员也被这一击而后退两步。艰难地站定后,他的目光随即转移到自己手上的半截枪支,而那整齐的断面,不由得让他面露惊惧。但很快,这一丝惊异就被愤怒所掩盖。他猛然一甩手,将损坏的武器丢弃,接着立刻从身旁抽出一柄军刀,“混蛋!”他怒吼着,冲向袭击者,扬起手,将手中的军刀直逼咽喉。但是,那人只是微微一抬头,持刀的右手在面前一甩,一阵火花闪过,金属碰撞声在这样密闭的环境下尤为刺耳。兵刃相碰的瞬间,战斗员不免一怔,巨大的力度甚至震麻了他的胳膊。“呃……”沉吟一声,他只能连连向后退去。“这家伙,为什么会有这种怪力……奇怪了,情报上不是说了他只是个人类吗!”但就在这个战斗员还在努力抵抗着不适感时,那人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反手持刀,猛地朝着他刺去。战斗员紧咬牙关,双手持刀,将刀刃横在胸前,“当”的一声,那人的匕首便刺在了战斗员的刀面上。而下一瞬,袭击者将手一扬,寒光一闪,战斗员的军刀竟被向上甩出。“什么!”战斗员心头一紧,但此时,橙色的刀片已经向其劈落。但是,在它命中战斗员的身体前,却先劈中了被甩出的军刀,而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军刀竟然应声而断。匕首未受丝毫影响,从上至下劈过战斗员的身体,后者的动作也在一瞬间凝滞。一道伤口,从头盔中间延伸到护甲,赫然出现在战斗员的身上,微微颤抖了几下,他便瘫倒在地。
因为一切都发生在瞬间,加上队友就在一旁,没有人会贸然进攻。但现在,已经容不得继续迟疑。“开火!”指挥几乎是用嘶吼发出的指令,仅存的两人随即疯狂地向着袭击者倾泻子弹。那人并没有迟疑,而是抢在子弹打来之前一跃而去。在他刚才的位置炸开一团火花,并没有波及那名战斗员的身体。听闻枪声渐息,那人回首一瞥,却发现两人的枪口正迅速移向自己的位置。但这一切早已在他脑海中推演过,迅速转过身,没有一丝迟疑,手上的短刀立刻甩出,精准地插在了另一名战斗员的脖子上。“啊,怎么会!”那名领队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场景,而这时,黑色的身影从他眼前一闪而过,那名战斗员脖子上的匕首被即刻拔出。随即,袭击者就把那柄匕首的刀柄击打在了领队的太阳穴上,虽然有着头盔防护,但这一击还是让他产生了一阵眩晕。而这时,袭击者再次用刀柄重重敲击在他的左肩,一阵骨骼断裂的闷响后,它就无力地垂了下来。左手抓住领队的肩甲,那人把他猛地向前一拉,随即抬起腿,用膝盖重重顶在他的腹部。领队只觉得一股甜腥从胃里涌出,而下一瞬,袭击者的左拳便重击在他的胸口,就在他后退之际,那人却先他一步冲到了他的身后,抬起左手,手肘砸在了他的背上。“呃啊,”连遭重创,领队已经没有一丝反击的力气,只能顺着那人的攻击无力地晃动着身体。
第二个遇袭的战斗员,并没有被杀死。而身后传来的枪声和打斗声,将他从昏厥中唤醒,同时他也感受到,自己的身上有一道很长的伤口,从额头延伸到腹脘,撕裂的疼痛让自己寸步难移。“队长!”他能做的,只有发出已经嘶哑的呼喊。“快走,快走!”领队挣扎着喊道,即便他很清楚,眼下没有一个人能够逃得出去,声音因为疼痛和绝望已经完全变了调。而这时,袭击者却把手横到了领队身前,撑住了他即将坠倒的身体,然而,下一刻,这只手便抓住了领队手上的机枪。没有等领队来得及反应,袭击者就扣动了扳机。子弹一发接着一发打在了在了那名战斗员身上,留下了一连串血洞的同时,也带出了一片血雾,他只是随着子弹的命中而抽动了几下,随后便再无动作。“不……不……”领队此时,只能发出无力的哀嚎。袭击者松开了枪,缓缓移步到领队面前。现在的领队,根本没有反抗的力量,他的身体颤抖着,随后发出了一声悲壮的怒吼:“啊!”但是,他的声音未尽,一道橙色的寒光闪过他的身前。
随着汩汩而出的鲜血,领队倒在了那人脚下,而这些血迹,也已经铺满了他的胸甲和面罩。而这时,袭击者的动作突然变得僵硬,横在胸前,反握着短刀的右手,像是生锈卡壳的机器一样一顿一顿地放了下去,与此同时,他的身体也在颤抖中逐渐蜷缩。显然,刚才的攻击,再一次激起了他的不适感。似乎是被疼痛所惊醒,他仿佛刚刚恢复意识,却又像是受到惊吓一样踉跄数步。“这,这是我做的吗,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我到底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啊!”但是,不管怎样尽力地挖掘记忆,他就是想不起自己醒来前的任何细节,而强行回忆,只会引起更为剧烈的头痛。痛觉让他两腿一软,摔倒在地,当他抬起手,按住自己的头盔时,掌心尚未凝固的血迹也被抹在了面罩上。暗红的血迹,让他眼前的景象都镀上了一抹可怕的红色,但现在,他已经无暇顾及这些。紧紧握着那柄匕首,他也只能离开这块血腥之地,向着通道的另一边走去。
不知道蹒跚着走了多久,他终于来到了通道的尽头,那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门。那人伸手在其上轻轻一抹,随后便侧身撞去。但出乎意料的是,那扇看似沉重的门却没有上锁,被轻松打开,反倒是那人因为冲撞摔倒在地。那扇门连接于另一栋建筑,如果是站在外面,谁都不会想到这样一扇门后并非是家居装潢,而是一条幽暗的通道。而当恢复意识的那人打量着周围的世界时,那一栋栋衰朽残破的弃屋让他不免为之一怔。这里是灰色地带,自然不可能有照明设备,靛蓝色的天空,一边已经微微泛白,此刻应为凌晨时分。艰难地从地上起身,那人一手扶着胸口,大口喘息着。之前被困地下时,顺着路,他还能顺着意识摸索去向,而现在,就像是将自己抛弃于一片汪洋中。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茫然和恐惧,甚至都不能移动寸步。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身边突然响起一个异常阴冷的声音:“就是你这家伙,对吧。”
袭击者猛然转身,只见一个青年正朝着自己缓缓走来,他的面相和衣装都隐藏于黑暗之中,无法分辨。而相对显眼的,则是他腰上的一条腰带。它周边悬挂着的各种物件,显然不是寻常装束。那人先是一愣,随后一手撑住墙壁,一手举刀招架,缓缓后退。“我等你很久了。”青年冷冷地说:“身为人类,背叛世界加入收割者,背负着这么多条人命,你今天别想活着逃出去。宽恕你是上帝的事,我不会送你去见上帝,不过……”青年一边说着,一边将插在口袋里的右手抬起,手中拿着一个旧式的旋盖手机,但其充满机械感的外观则显示出其并非寻常物。“我可以送你下地狱!”
青年用大拇指转开手机盖,在上面按下“9,1,3”的数字,并迅速按动“ENTER”健,随即,一声“standing  by”从手机中响起。将手机盖转回原位,青年把手机拿在胸前:“Henshin!”随即就把手机插入了腰带正中的空槽里。
伴随着“complete”的音效响起,两条亮金色的光带瞬间从腰带的两侧从上下方向同时伸出,延长至胸前叉而过,继而又分支到他的身体各处,随即全身金色光芒大亮,在这样一个昏暗的凌晨显得尤为刺眼。光芒过后,青年的身上就覆上了一层装甲,黑色的战斗服,银色的胸甲上,是一个金色的“X”。护甲的布局和形态,都和那人身上的非常相似,但无论是样式还是纹路,都要更为复杂。
还没等那人反应过来,青年随即冲上前去,一拳挥过,却被那人侧身避开。但就在原来的位置,墙体遭此一击,留下了一处显眼的凹陷。将拳头抽出,抖落上面的尘土,青年不紧不慢地朝着那人走去。似乎是意识到别无退路,加之刚才的回避让自己身处于一条空旷的马路,已经无处可躲,那人艰难起身,随后挥动手上的匕首袭向青年的头部。而就在它即将劈中头盔之时,青年举起左手,迅速擒住了来袭者的手腕。那人的手腕颤动着,显然是在用力抗拒,但却无法再进犯分毫。青年冷哼一声,左手甩开,轻松将那人的攻击化解,与此同时,右手用力朝着袭击者的胸口打去。在拳头重击在他的胸甲上时,几点火花应声而出,而且,倘若近距离观察,甚至可以看到有波纹状的振动波。那人在重拳下向后连退数步,而手上却仍然死死握住那柄短刀。“你没有胜算的,为你身上的血付出代价吧。”青年的语气冰冷且带着杀意。他缓步朝着袭击者走去,后者,则突然直起身,将手上的匕首迎着青年的胸口,自下而上划去。然而,匕首砍中的,却是青年的腕甲,青年只在须臾之间作出的防御,竟将那人的攻击完全拦下。青年猛地攥紧右拳,右臂向前一挡,将那人逼退的同时,顺势回身一脚踢中他的胸甲。在一阵闷哼后,那人重重地摔倒在地。
这时,青年从腰带的一侧取出了黑金双色的十字型物体,拉动后方的拉栓,随后便对着袭击者扣动了上面的扳机,几发金色的光束从上面的枪口飞剑而出,命中了尚未起身的那人,一连串的火花在他的护甲上爆起,也将他试图直起的身体逼倒。青年举着手中的武器,朝着那人慢慢逼近,而此时,那人仰面倒地,看似还在奋力挣扎,忽然间,他骤然起身,迅速把匕首举起并顺势劈下,这一击打在了青年的肩甲上。然而,似是强弩之末,攻击的力度竟不足以造成伤害,匕首被肩甲阻拦,无法劈落。青年冷哼一声,甚至直接将匕首无视,右手的十字枪抵住了那人柔软的腹甲,随即扣下扳机。子弹在零距离炸开,直接将他逼退。向后连退数步后,他的身体都开始微微抽搐,而腹部的战斗服上已经出现了几个弹孔,缕缕青烟下,似乎也有血迹渗出。他本意继续战斗,但无奈刚刚将匕首举起,自身的姿态依然僵硬,身体剧烈颤抖着,似乎是在抵抗着剧痛。“哦?”青年只是一瞥,言语间已有讽意:“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看来你也就只能滥杀无辜罢了。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渣滓啊。”言毕时,青年已至那人身前,但后者似乎已经无力反击。他一把拽过那人持刀的右手,咬牙切齿道:“你带给其他人的折磨,我现在全部还给你!”随后,十字枪抵住了他的身体,随着青年扣下扳机,子弹一枚接着一枚击打在那人的身上。但因为右手被擒,他无法脱身,只能任由子弹在身前炸开,渐渐地,他的身体开始瘫软,握着匕首的右手也逐渐松弛。而这时,青年停止了射击,松开手,又将十字枪在面前迅速挥过,抽过那人的头盔,后者经此一击,踉跄着后退,不多时便靠在了一杆废弃的信号灯柱上,那柄短匕也随之掉落。
“我才不会让你死得这么便宜,我要为所有被你们害死的人报仇,所以,给我做好觉悟吧!”而此时,青年从腰带正中的手机上取下了一块芯片,随后将其插入了武器一侧的一个凹槽里。随后,青年拿着武器的右手朝一侧挥去,就在动作完成的瞬间,伴随着一声“Ready”,一柄亮金色的剑刃瞬间从那把武器的下端伸出,俨然一柄长剑。青年手执长剑朝着那人走去,近身时分,刀刃挥击,斩过他的胸口,一道火花瞬间亮起,但因为背靠信号灯杆,那人根本无处躲避。青年持剑突进,剑刃横在了袭击者身前,又将其死死地锁在了灯杆上。虽然他也试图将剑刃推开,但每当触及时,剧烈的灼痛感都只能让他被迫放弃。青年冷笑一声,将手猛然一抽,剑刃又一次裹挟了一片火花,力度甚至比之前更大。青年立刻拨转手上的武器,正手持剑,随后向前一刺,袭击者无法回避,剑尖便顶在了他的胸口。青年随即把剑一扬,随即猛地斩落。“呃啊……”顺着剑刃落下的残影,一片火花随之倾泻。随后,那人双膝跪下,身上的护甲已经千疮百孔,只有不时微弱的喘息,证明他还活着。
“我说过……”青年稍稍退开几步,伸手翻开腰带上的手机,摁下“ENTER”键,一阵机械的“Exceed  charge”如同回应一般响起。随即,一点金色的光芒从与腰带连接处的金色光带上亮起,并且顺着这条光带移动到了他手上的武器上,剑刃上的光芒也突然亮了起来。“你今天,肯定要死的。”青年说着,将武器上的枪栓再次拉动,调整武器呈反手握剑,随后,对着袭击者扣动了扳机。一道亮光飞出,打在他的身上,但却没有炸开,一瞬间,袭击者的全身都布满了金色的亮光,如同一张网,将他困在其中无法动弹。这时,青年缓缓蹲下身子,握剑的手不由得攥紧,随后,对着跪在身前的猎物,他冲了过去。就在经过他身边的一瞬间,青年猛然挥动武器。伴随着一声清晰的金属碰击声,青年在那人身后不远处停住身形,而袭击者身上的金色光芒在一下大亮后就消失殆尽。这时,在他的腰带上,已经留下了一道及其醒目的裂痕。很快,在袭击者的身上,一道金黄色的光芒渐渐亮起,但比起那个青年的要黯淡得多。光芒过后,那个身着黑衣,面色苍白的青年出现在原来的位置,被破坏的腰带从他的身上掉在了地上。他的状态显然也到了极限,他的身上遍布着各种伤口,刀痕,刺伤,淤青,还有不断渗出的血渍。喘气声似乎越来越弱,纯黑的瞳孔也开始逐渐涣散,随后,他就前倾倒在了地上。
身着装甲的青年回头看着已经倒地的敌人。“身为人类却去做了收割者的走狗,真是个不要脸的东西。”手持长剑,他朝着地上的人缓缓走去。“一切都结束了,现在我可以让你痛快点上路。”青年说着,将剑尖抵在了他的喉咙处。
就在青年即将抽动剑刃之时,一道流影从他的旁边闪过,随即,他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什么人抓住了。“还有敌人?”青年下意识地反应到,因为持剑的右手被控制,所以他转过身挥起左手擂向来者。然而,看清他的样子后,青年立刻停下了攻击。
抓住他手腕的人,也身着一套护甲,就配色上而言,二者相似度很高,都是黄和黑为主色调,但纹饰和结构则天差地别。后者的周身可见黄黑相间的条纹,而面罩的造型也和黄蜂异常相似。而在他的身形稳定之后,一声“Clock  Over”也随之响起。“北宫督察,您怎么来了?”青年的态度恭敬了不少。“虽然这次的行动我并不直接参与,但是祁秘书长嘱咐我留意战场的情况,帮助联盟顺利完成抓捕任务。相比高巡司,他更担心你这里的情况,所以我一直在留意。看起来,战斗已经结束了。”听声音,说话者应该已是而立不惑之年。“不,还没有结束!”这时,青年的语气中再次有了怒意:“我要把这个家伙杀掉!”这时,他已经举起了那柄长剑,正准备劈下,就在这时,北宫突然上前,从武器上取下了那块芯片,就在剑刃即将劈中那人的身体时,已是自行消散,青年的攻击随即落空。“北宫前辈,您干什么!”青年不由得加重了语气。“冷静下来,炽风。”然而,北宫的话显得很平静,将那枚芯片像硬币一样抛起又接住,他沉声道:“你现在可不能杀了他。”“为什么?您要知道这个家伙干了什么,我先不管他到底是个什么角色,以前杀了多少人,今天晚上,他至少害死了六名战斗员!就这样,难道还不够我干掉他吗?”炽风情绪激动地叫嚷道。但是,北宫好似不为所动,他也将自己左手手腕上的一个突刺状物体拨动了一下,那东西随即以一只机械黄蜂的形态离开了他的手腕,这时他周身的装甲也化作一个个六边形的光斑消散。一个面容有些许沧桑的中年人出现在原处,下巴上还带着些凌乱的胡茬,也许他的实际年龄要比看起来小一些。他目光如炬,语气冷静:“我知道,但是你有联盟的任务在先,对吧。联盟的要求,是要把这几个目标活着带回,只有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能杀死他们,很明显,现在并不是这种情况。”“反正带回去也是死,不如我现在就干掉他!”炽风的语气有些妥协,但仍旧在不服气地嘟囔着。“炽风,我们都是联盟的战士,不是只需要上阵杀敌,服从命令也是我们的天职。你很优秀,但还不够沉稳。”北宫一边说着一边上前,将芯片还给了炽风。“解除变身吧,战斗已经结束了。”迟疑片刻,炽风将芯片和武器复位,随后取下了腰带上的手机。光芒褪去后,他也解除了装甲。看着那个已经重伤濒死的人,他还是忍不住咬了咬牙。
“等战斗员的部队来了,就把他带回联盟吧,虽然这样对那些死难的战士有点不公平,但我们必须执行上级的命令。在那之后,你就好好回去休息吧,一整晚的战斗也辛苦了。”北宫缓缓走到了炽风的身侧,突然不语,随后,他轻声道:“炽风,不管怎么样,你还是联盟的战士。我希望,你不要因为自己的情绪而误了大局。毕竟,但凡加入联盟的人,他们的理由大都是相似的……”
“我,明白了……”炽风回答得很轻声,以至于根本无法辨别这是否出自他的本心。
此时,一轮红日已经冲破了朝云,将眼前的黑暗清扫殆尽。
在炽风和北宫的胸前,相似的两块金色徽章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而在浮雕的花纹上,赫然镌刻着两个单词:“Rider  Union”。
骑士联盟,一切都将由此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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