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狐狸

汹涌浪潮开始平息，浪涛一点一点褪去，露出被海水淋湿的城市，人们从家中探出头来，注视着昏暗天空下巍峨耸立的城墙。

        城墙上以县令为首，由民众组织的军队，全都担忧的遥望着海面，即便恐惧却也没有想逃离。

        纪禾一现身就是在汹涌澎湃的海面上空。

        海中似有人在争斗，掀起滔天的波澜，良久后海潮才逐渐平息，露出了底下的庞然大物。

        一袭红衣的艳丽女子，拖着一头庞大的黑蛟，向岸边走去，却是越走越慢，越走越慢，最后跪在了距离海岸的不远的海水中，献血自嘴角流下，终还是合上了眼眸，一个浪涛拍击来与黑蛟一同浮在了海面上，献血和海水融在了一起，再也分割不开。

        远方城池的大门被打开，青衫公子直奔女子而来，一群人跟在其后，最后扶起了早已失去知觉的女子。

        纪禾就看着他将女子抱回去，从小心翼翼到疯魔一样请人救治。

        一波一波的大夫到来，又一一离开，女子始终无知无觉。

        直到第三天，一个佛家弟子到来。

        纪禾不知道谁才是任务对象，但跟在他们身边准没错。他想过，他之前分数那么低，林阳离世那段时间不在身边，肯定减了不少分，这一次他一定要跟的紧紧的。

        这一紧他就发现，他能看到那女子。

        女子的状态很奇怪，她即没有好好的待在身体里，又不能完全脱离身体，说她死了，又死的不是很彻底，说她还有救，又感觉她已经死了。

        “大师，灵儿她……她怎么样？”周段状似轻松的问道，身体却在轻轻颤抖。

        “阿弥陀佛”静文念了一声佛号，似有悲悯，对着周怀安摇了摇头，后又看着周边的人不语。

        “你们先下去。”周段强忍心慌，对周围服侍的人道。

        几个婢女和家丁安安静静的退下。

        “阿弥陀佛”静文又念了一声佛号才道：“这位施主乃是一只修炼千年的红狐。”

        周段左跨一步挡在了涂灵的床前，冷声道：“我知晓，但她从未害过任何人。”

        静文看着周段毅然决然的神色，轻叹一口气，解释道：“她身上无一丝血气，我知道她不曾杀过人，我也不是是非不分之人，不必如此防备我。”

        周段不为所动：“她现在…怎么样。”

        静文摇了摇头说：“天赋上佳，修炼千年长出九尾，她就该去往青丘，可她乱了修行，踏足了这俗世红尘，妖力停滞不前，九尾尚未成型，腹中又有胎儿蚕食妖力，又怎敌得过那即将化龙的黑蛟，不过是他们之间有因果，而她又拼命一博罢了，怎还会有活路。”

        静文说的悲悯，却如雷击劈入周段的脑海。

        周段苍白着脸，看着静文，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嘶哑道：“可，可妖死，不…不都会化为原形吗？”

        说着他转头指着床上，除了脸色格外苍白与沉睡无异的涂灵：“灵儿她…她还是人身，从不曾化为原形。”

        静文平静的看着颤抖的周段：“因为她死时，心有不甘，所以如今不能化回原形。”

        “心…心有不甘。”周段再也站不住，跪坐在涂灵床前，目光悲戚的看着涂灵。

        “她的魂灵系于肉身，万世不得解脱。”

        “那我该怎么做？”

        “阿弥陀佛”静文念了一句佛号才道：“在我朝东南方，有一座寺庙，名为静铭寺，也许可渡涂灵施主。”

        “多谢大师。”

        在静文离开后，周段就把自己关在了涂灵的房里，任何人不得进。

        他每日都帮涂灵擦洗换衣，然后就守在她的床前一遍一遍的从他们相识讲起，讲完过去，又讲他憧憬的未来。

        又过去了几天，一个中年妇人带人踹开了房门。

        妇人已经很苍老了，被风霜堆满的脸庞却是进门就落下了泪来。

        “段儿，段儿啊，怎么能这样对为娘。”

        “你这样，让娘怎么办啊，你出事了，我要怎么活啊。”妇人哭的伤心极了。

        周段任由妇人摇晃着自己，良久才撕声道：“娘，灵儿走了。”他的声音早已讲的嘶哑。

        听到他的声音妇人一下说不出话了，眼泪大颗大颗的掉，抬起朦胧的双眼，她才过弱冠之年的儿子，却已满头花白。

        妇人再也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再醒来周围只有婢女和小厮守候在床前。

        “段儿，我的段儿呢？”妇人抓着在近前服侍的婢女问道。

        “老夫人，老爷他在夫人房里。”

        闻此言，妇人哭着捶床：“报应，都是报应，就不该让她进门，不该让她进门。”

        纪禾浮在半空，虽然他不想丢分，但一直在那里实在太无聊。

        他试探着吸收灵力，却发现这个世界的灵力着实稀薄，几近于无，较之前那个完全不能修炼的世界，却又好上许多。

        纪禾也不挑，他观察了一下，觉得暂时他的任务还不能明确，索性施了一个小法术，让他不能离开周段百米，周段有异便能醒过来后，就修炼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纪禾从修炼中醒来，他却已不在原来那个宅院中。

        满山的竹林被风吹的沙沙作响，摇曳间竹叶随风盘旋落地，覆了厚厚一层。

        周段背着狐狸，一步一叩首，血印在落叶上，印在石阶上，长长一路，鲜红得刺目。

        跟着的小厮想扶却又不敢扶，急得眼泪直打转。

        纪禾皱眉看着这一幕，他不懂为什么要这样。

        周段叩到朱红色的门前，便长跪不起，没在抬首。

        林间的风，越发大了，竹林好似成了海面，聚起一浪一浪波涛。

        良久后，朱红的大门被僧人打开。

        周段抬起被被汗水和鲜血交织的脸庞，似有笑容浮现。

        纪禾到了近前，他看到那不知生死、好似对外界无知觉的小狐狸一直在哭，哭到后来已经流不出泪了，只有血痕越来越重。

        那一天，周段背着他背上的狐狸进了静茗寺。

        以降妖除魔为己任的静茗寺，为了一只尚未得道的妖狐准备了一场盛大的超度法事，持续七七四十九天。

        随之时间的流逝，狐狸渐渐脱离了她的身体。

        而纪禾在她眼里也从模糊不清，慢慢变得清晰可见。

        第四十九天，狐狸彻底离开了她的身体，也彻底看清了那空中的模糊人影。

        涂灵对着纪禾笑了笑，眷恋的看着跪坐着的周段，慢慢在虚空淡去，一个红色光球自她身上飞向纪禾。

        地上的艳丽女子也一点点化去身形，变成了一只八尾红狐。

        周围的经文停止，周段睁眼看着中间的火红狐狸，眼泪迸涌而出。

        静茗寺住持叹了口气：“阿弥陀佛。”带着弟子鱼贯而出。

        周段小心翼翼的将狐狸笼在怀中，看着她的尾巴一条一条消失，到最后一条尾巴狐狸全身都变成了光点，消散在空中。

        纪禾点了点光球，光球便如卷轴一般在纪禾面前展开：请完成心愿：让周段幸福。

        纪禾看着失魂落魄的跪坐在地上的周段，他能感觉到，他要死了。

        不一会儿，光球撞向了纪禾眉心。

        他看到了涂灵与黑蛟大战，看到她陪周段来到那濒临大海的小城，看到她与周段成亲，看到周段母亲对他们的阻拦，看到她送周段进京赶考，最后的画面是一片蓝天。

        等纪禾从那种奇妙的感觉中脱离后，他已身处于同一片蓝天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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