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等待

探花郎颇受皇宠，一连多日，皇上日日召见，京城各官员议论纷纷，都在猜测，皇上是不是有意将探花郎招为驸马。
  京中权贵也明里暗里打听，这入了皇上眼的探花郎与学士府究竟是何种关系，为什么探花郎住在学士府？
  既受宠，又有学士府这层关系，南风一时成为炙手可热，各家争相拉拢的人物。
  一月已过，宫里却没有一丝消息，也没有下旨指婚。
  除了令妃，也没听说哪位娘娘宴请相看探花郎，令妃的两个女儿都已成婚，必定不可能再指婚了，若有意指给其他格格，那指婚前，娘娘们一定会举办各种诗会、赏花宴，暗里看看真人品貌，既到现在都没有动静，那或许皇上并无指婚的意思。
  各家夫人开始蠢蠢欲动，如此英俊又前途无量的女婿，若慢一步，就被别家抢走了。
  一封封请帖递进学士府，南风一律谢邀。
  可朝堂上，日日退朝后，都有官员绕着他寒暄，南风头疼不已，数次表示，自己已有家室，或许他们以为是南风的托辞，或许他们认为南风原本的家室不足一提，一阶平民，哪能与京中贵女相提并论，是以，仍抓着他不放。
  一道圣旨，平了那些人要让他做女婿的心思。
  皇上封南风的妻子为“  县君  ”，并破例赐了南风一处宅子，虽小了些，可对于刚入翰林院不久的官员来说，已是天大的恩赐。
  那些向来高贵自傲的世家，自然不肯让自家女儿做小，可南风现在的妻子可是有诰命在身的，谁敢让她从妻变妾？
  南风终于将身怀六甲的妻子接入京城，只是，入京后，他们很少在自己府上住，学士府的明珠格格，隔三差五便把夫妇二人接到府中，以无贴心人照顾南风孕妻为由将二人扣在府中不让回去。
  南风倒无所谓，尽管他在杭州长大，但他跟姑姑姑父经常见面，彼此亲热的很。
  只是，南风妻子怕给学士府带来不便，觉得自己诸多打扰，但在明珠格格一次又一次的热切关心下，也慢慢成了习惯，学士府倒成了他们夫妇二人的第二个家。
  南风经常进宫陪皇爷爷说话，只是，他慢慢发现，每次在他从养心殿出来后，总有一个身影，隐在养心殿侧方廊后，不说话也不靠近，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
  他知道是谁。
  但，他一直都假装不知道她的存在。
  南风不知道她怎么会了解自己的行程，只知道每次他来养心殿，她都在那儿，一直待到他从养心殿出来，看着他离开……
  不过一年多，南风已做出成绩，升任侍讲。
  他们的孩子已经可以走的稳稳当当了，是个顶顶可爱的女儿。
  他第一次带着女儿进宫，皇上想见见这个紫薇提了无数遍的孩子。
  紫薇说这个孩子跟小燕子一样，调皮捣蛋，古灵精怪。
  紫薇说这个孩子跟小燕子一样，爱闯祸，爱撒娇，常常做错事还理直气壮。
  紫薇说，她没见过小燕子小时候，他们十全十美都没见过，可是，她觉得，这个孩子一定跟小燕子小时候很像很像，她们都有一双清澈灵动的大眼睛。
  南风抱着孩子，向着养心殿走去。
  小孩子对这个地方好奇极了，眨巴着大眼睛，忽闪忽闪，左看右看。
  “  爹爹，那儿有个人一直在看我们……”
  孩子指着走廊的方向。
  南风按下孩子的胳膊，并未看孩子指的方向，只轻哄着，“  乖，爹爹带你去见爹爹的皇爷爷。”
  藏在廊后的愉妃如遭雷击，她瞪大双眼，颤抖着看着孩子那双眼睛，那双她曾经在另一个人脸上见过的，一模一样的纯真无邪的眼睛。
  她扶着柱子，缓缓倒地。
  身边的眉儿惊慌失措，不断呼唤着。
  愉妃失神的看着天空，喃喃道，“  怪不得，怪不得他与永琪那般相像，他竟是，竟是永琪的孩子……”
  “  怎么会呢？娘娘，您怕是多心了，那位大人姓艾，艾大人怎么可能是王爷的孩子呢？”
  “  你看到他怀中的那个小丫头了吗？那孩子，有一双与小燕子一模一样的眼睛……”
  眉儿惊讶万分，“  您是说，艾大人是王爷与还珠格格的儿子？”
  “  娘娘，娘娘……”
  愉妃晕倒，被一众宫人送回永和宫，太医医治过程中，只听得她一直在喊"  永琪，永琪……”
  养心殿，皇上抱着小丫头，左瞧瞧，右看看，感叹基因的强大。
  他点了点小丫头的鼻子，“  你呀，真会挑人遗传，不随你爹，不随你娘，竟随了你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祖母……”
  皇上抱着小丫头不住叹息，“  是啊，若小燕子还活着，她都已经要做祖母了……”
  皇上不再说话，他似乎陷入了回忆，他嘴角带着笑容，时不时摇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  皇爷爷，您是想起了我娘吗？”
  “  是啊……想起你娘刚进学堂时，经常气的纪师傅吹胡子瞪眼睛，你爹还时时给你娘打掩护，他们俩哪……哎…不说了……”

  ………
  南风抱着熟睡的孩子出了养心殿，眉儿扑通一声跪在南风脚前，“  大人，求您，去见见娘娘吧……”
  “  这位姑姑，你怕是找错人了……”
  眉儿连连磕头，痛哭着，“  大人，求求您了，愉妃娘娘快不行了，她声声喊着王爷的名字，求您去看她一眼，求您了……”
  “  我跟娘娘素不相识，我去，不合规矩，我们只是陌生人……”
  “  愉妃娘娘日日守在廊后，等着大人来，只为能看您一眼，您就看在娘娘日日等候的份上，去看她一眼吧……”
  “  呵……”
  眉儿这句话，勾起了南风心底对爹娘的哀思，此刻，他脑中只剩一个画面，便是那一篮又一篮的千千结，有娘写的，有爹写的，爹走的那天晚上，他独自一人坐在灵前，将那一封又一封信烧进盆中，烧了整整一夜，此刻，爹娘应该已经看到了他们给彼此写的千千结吧……
  他声音愈发冷漠，“  姑姑，你知道我烧了多少封千千结吗？七千三百封……”
  南风大步离去，只留眉儿在原地哭泣着。
  愉妃挣扎着，看着门口的方向，在看到眉儿独自进门那刻，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流下……
  罢了，罢了……
  她看着跪在床边的绵忆，一阵阵抽痛，“  孩子，可怜的孩子……”
  绵忆痛哭流涕，“  玛嬷，玛嬷，你不要死，从小到大，孙儿身边只有玛嬷，若您走了，孙儿从此就剩自己一个人了……玛嬷……”
  无论他怎么哭喊，愉妃已没了反应。
  弥留之际，愉妃反反复复说着什么。
  眉儿凑近耳朵细听，终于听清，“  对不起……”
  只是，无人知晓，这句对不起，究竟是对谁说的……
  宫中丧钟敲响四下，愉妃娘娘，薨……
  多年后，已入内阁的南风与妻子回杭州祭拜爹娘，站在墓碑前，南风第一次问爹爹，“  爹，当年，我没有去见愉妃娘娘最后一面，您会不会怪我……”
  一只柔柔的手伸进南风手心，妻子紧紧牵着他，笑道，“  不会，爹不会怪你，当初，爹娘的等待不是几日，几月，而是十几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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