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新婚

上次金钏来了以后，宝钏没有告诉周扬银钏在王家对他们两个的编排。身正不怕影子斜，宝钏觉得没有说的必要。

        周扬也只当是做姐姐的来探望一下妹妹，没有多问，金钏来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怪让他不好意思的。

        年关快来的时候，人们彻底不出门了，在家里攒着些吃的，到了日子做一顿好的庆祝新年，周扬和宝钏也窝在家里过了个好年。

        这几个月，王夫人和金钏又来了两次，他们都是来看宝钏的，宝钏拒绝跟他们回去，一度提起这个话题就以沉默以对的宝钏，让两个人都有点无可奈何。

        两人和周扬接触得渐渐多起来，王夫人每次来的时候都要询问一下周扬复习的进度，金钏和她看着这个少年都很喜欢，也乐于帮助他解决一些困惑。

        王家一家饱读诗书，王夫人和王老爷是其中翘楚，被他们教导的金钏和宝钏，在作诗方面的天赋足以让周扬吃惊。

        宝钏看着孜孜不倦读书的周扬，有些佩服，他不仅读书用功，还能在闲暇之余照顾好自己和他人。她和肚子里的孩子都得谢谢这个人。

        宝钏已经把周扬当做家人一样，两个人相互依靠，无论她做出什么决定，周扬都会支持，这个孩子，实诚得让人不得不喜欢。

        娘和大姐对于她留下周扬似乎没有什么说辞，这让宝钏有些惊奇。她知道少年已经无家可归以后，就没有想过让他离开这里流落街头。娘亲和大姐才来了几回就知道她的态度，对周扬也很好，甚至就连那个还没有见过周扬的爹，她有一回听大姐的意思，也对周扬印象很好。周扬这么好的人缘，帮助他们度过了最难的开始，也帮她缓和了和家人之间的冲突。

        这个孩子出生以后，无论平贵在不在，她都要让他认周扬当舅舅。宝钏这样决定了，金钏上次来看望她的时候就带来了平贵的消息，不好不坏，下落不明，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还活着。

        这让宝钏失落之余，又得到些安慰。她要等着平贵回来，这个信念始终未曾动摇。

        终于，宝钏在一个早上发动了，周扬找人给王夫人传了口信，长腿一迈去了镇上，请来了刘大夫的夫人来接生，刘大夫也被他找马车拉过来坐阵。

        一时间，他跑得满头大汗，为刘夫人递热水，给宝钏熬药，一直往返于灶间和房门口，宝钏一声不吭的动静也让他心慌，刘夫人忙中不乱的身影让他心安了些，刘大夫倒是坐在院子喝茶，成了最清闲的那一个。

        “周扬，宝钏情况怎么样？”王夫人已经进了院子，金钏扶着她，两个人一脸焦急。

        “还在里面。”周扬擦擦汗，给王夫人和金钏搬了凳子过来，王夫人帘子一掀已经进去了，金钏对他摇摇头，慢了一步，再想进去的时候，王夫人的声音已经传过来了，“金钏，把我们带的药熬上。”

        “我来吧。”周扬接过从金钏手里的药，匆匆忙忙地进了厨房继续熬药，金钏已经进去了，幸好王夫人带来了人手，能够帮着周扬打下手。

        一时间，众人忙中不乱，把周扬解脱出来，刘大夫示意他陪着一起喝茶，周扬皱着眉头坐下，又不适地站起来，左右走着，“你晃得老头我难受，快坐下来，莫慌，我还在这里。”刘大夫咬着点心不紧不慢对周扬说，周扬做的点心甜而不腻，他很是喜欢。

        “好。”周扬无意识地应了下，坐下来，双腿有些发软。一声不吭的宝钏，让周扬拿不准她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一颗心也上上下下地晃荡。

        西凉，王府。

        王府里一片喜气，奴仆来来往往地奔走，脸上都挂满了笑意，红绸已经挂满了整个宫殿。

        西凉王有些出神地看着眼前的棋局，身边只有一个仆人相伴，“你说，寡人这次做得对不对？代战她以后会不会怪寡人。”

        仆人躬身，“王上都是为了公主好，想必公主能够理解。”

        身边只有这一个人知道他的想法，西凉王从这多年的老伙计身上得到了安慰，他叹口气，“但愿吧。”

        外面传话请他过去，他整整衣服，“走吧。今天的日子，寡人合该高兴才是。”那个老仆躬身，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也多了一分忧虑。

        代战和薛平贵穿着一身红和众臣一起向他行礼，看着代战高兴的样子，西凉王没有过多言语，落座，让众人起身。

        “开始吧。”礼官应身，众人也很快归位，代战和薛平贵面对西凉王站着，代战头上沉重的头饰没有挡住代战公主的兴致，薛平贵也对这与中原有所不同的婚礼习俗好奇不已，脸上习惯性地挂着一抹笑，在代战看过来的时候，宠溺的眼神让人沉溺。

        西凉王心下始终有一丝忧虑，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一拜天地。”礼官高呼，众人闹哄哄地起哄，面前的两个人在他面前转身对着天地躬身，他笑眯眯地看着，一片和蔼。

        那边气氛正好，远在千里之外的寒窑众人的心里却捏了一把汗，宝钏忍不下去了，她痛呼出声，耳边娘亲不断地对她说着话，大姐边哭边给她擦汗，她却没有像之前一样顾得上了，极致的痛苦席卷而来，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分成两半，一半控制不住地发声，一半跨越了空间，看见了外面听见她喊声终于站起身的刘大夫，和一脸焦急不安，恨不得冲进来的周扬。

        她想笑着对少年气还是很重的周扬说，“没事了，你别担心，别进来。”

        忽然间，她像是在外面的原野上看到了她的平贵，踏着她送他走时的白马，穿着一件崭新的白色盔甲朝他而来，她欢喜得哭了，脚步却不停，直直朝着平贵迎过去。

        耳边杂声不断，她听到大姐和娘的哭声，周扬在叫她回去，不，我不回去，我要去接平贵，他回来了，他没有丢下我。她越走越快，渐渐跑起来，耳边的声音被她甩在脑后，在离平贵越来越近的时候，他像是听见了她的喊声，在对着她挥手，她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这次，耳边像是有礼官在高喊“二拜高堂。”

        是谁？结婚了吗？她心里想着，平贵在她眼前忽地消失了，“宝钏，宝钏，你快清醒过来。娘在这，孩子还没生出来呢。”娘亲的声音如同平地惊雷，把她的身体拉了回来，她睁开有些混沌的眼睛，大姐和娘一脸欣喜，刘夫人还在她脚下忙活着，“使劲，夫人再加把力。”

        肚子里剧痛传来，她的骨头好像被人一齐打断，她痛呼，“好疼。”

        生理性的泪水混着汗水从她脸庞划过，娘亲却好像比她还疼，大把的泪水就没有止住过，她想安慰她，下一次阵痛袭来，她抓着床单的手青筋暴起，“好痛，娘，我好疼。”

        “娘在这里，宝钏，坚持住，马上就不疼了。”王夫人声音沙哑不已，看着宝钏的眼神心疼不已，金钏无声地掉着眼泪。周扬在外面急切地问着刘大夫，“我姐怎么这么疼，她会不会出事。”

        刘大夫被他捏得肩胛骨发疼，“没事，你不要急，快好了。”周扬这才放下双手，焦急地看着房间门口，老头看着案几上周扬端来的各种点心，没有计较周扬刚刚的无力。

        “夫妻对拜。”代战和薛平贵含笑对视，一齐躬身，眼里是别人无法插足的情意，随着礼官的一声“礼成！”耳边响起众人的恭贺声，外面鞭炮声阵阵，代战少有的含羞带怯的眼神，让薛平贵心里涌现出一阵激动。

        他打量着眼前的少女，远在千里端庄的妻子比不上眼前少女的热情洋溢，宝钏从不会用大胆热切的眼神看着他，宝钏也不会和他一起跑马切磋，宝钏的一双手也不比代战白嫩，真是奇怪，明明是经常舞刀弄枪的人，一双手却养护得很好，他见过的所有女人的手，都比不过。想到这里，薛平贵心里一阵满足。

        他似乎忘了，仅仅是一个月的洗手作羹汤，宝钏的手才变得不是那么好看白皙，他们没有钱去买专门护理的膏油。

        随着这一声“礼成！”落下的不只是薛平贵对于代战的心动，还有寒窑里宝钏的最后一声痛呼，和刘夫人的那声“生出来了！”

        周扬喜不自胜，看向刘大夫，刘大夫放下一直嚼着的糕点，“大夫，你等等，我还做了些，给你再端上来。”

        刘大夫也看到了自己眼前已经所剩无几的盘子，不觉尴尬，有些高兴地说，“好好好，一会来，也不急。”

        宝钏已经昏睡过去，王夫人心疼地给她擦擦汗，金钏抱着已经被刘夫人清洗干净的孩子上前，“娘，是个女孩，长得可漂亮了。”

        王夫人接过，看着襁褓里睁着眼睛的婴儿，“好孩子，以后可要好好对待你娘，你娘为了你，可遭了大罪。”她把孩子放在宝钏枕头前，含着眼泪说着。

        婴儿稚嫩的脸庞和宝钏熟睡的脸有几分相似，王夫人和金钏欣慰地看着，刘夫人收拾东西的声音都轻了许多。

        这个孩子，会是宝钏新的盼头。金钏和王夫人这样想着，已经隐隐约约知道些风声的他们，只在内心祈祷，孩子的到来能够让宝钏眉目间的愁绪彻底消失，否则，薛平贵的消息一旦传回来，恐怕，宝钏会崩溃。

        前几日还在她耳边念叨薛平贵的宝钏，遇见薛平贵三个月，却已经思念了他将近一年。金钏心知肚明。

        周扬在刘夫人打开帘子的下一秒，就上前迎接，“夫人，我姐怎么样了？”刘夫人抱着的一团东西已经到了周扬手里，“没事，脱力睡过去了。”刘夫人轻声回，刘大夫已经拉着夫人坐下来为她端茶倒水了，“小子，我夫人忙了这么久了，你那些糕点也让她尝尝。”刘大夫有些理所当然的语气让周扬心情放松下来，他也轻松地回，“那我去厨房端过来。”

        “不用了，你告诉我在哪里，老头自己去取。”周扬还在看着屋内，王夫人和金钏还不出来，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进去。刘大夫得了他说的具体位置，有些欢快地快走向厨房，“夫人，你等着，我给你端过来。”刘夫人笑着看着丈夫走远，招手让周扬坐过来。

        周扬摆手拒绝，还在门口守着，金钏走出来就看到周扬热切的眼神，“宝钏没事。你进去看看吧。”

        周扬感激地点头，掀开帘子进去，看见宝钏脸色苍白疲惫，却安然静谧的样子，放心的笑容从他嘴里展现。

        “你看看这孩子，长得像不像宝钏。”王夫人尽收眼底，周扬这才看见了宝钏身边小小的一团，欣喜地看着婴儿的眉眼，“像极了，像极了。”

        他的话语傻乎乎的，却让王夫人也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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