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五更

等了许久，当天晚上，只说赵侧妃那里受了惊，又引发了心悸，府上的人都忙得不行，到了最后，说是大夫也没办法了，荣靖才派了小福子过来请我。

        “王妃，别去。”小鸠儿猛烈摇头，只怕又生事端。

        “没事儿，她现在病了，还能做什么呢？”我的心却不安，掌中硬生生捂出了一手的冷汗。

        赵婉婉躺在床上，半靠着荣靖，见了我，强撑着要站起来：“王妃见谅，妾身实在是……”

        “无妨，你只管歇着。”荣靖很是温柔地把她的手揣回了被子里，回过头来看我一眼，道，“还愣着干嘛？”

        屋里人多，现在天气回暖了，空气不流通，让我心头发闷起来。

        忙了大半夜，赵婉婉的病情终于趋于稳定，眼见着她脸上血色逐渐恢复过来，我便要离开，谁知荣靖却叫住了我。

        “你留下来，若是婉婉再有不适，也好有个照应。”

        说得理所应当。

        我看了赵婉婉一眼，她装作没瞧见，只是埋头在荣靖怀里，又蹭了蹭。

        映儿将我安排在了新房的外间，一架紫檀镶金丝楠木的山光水色屏风横在当中，阻隔了内外间的沟通。

        她道：“真是对不住王妃，只是这留香院里小，想也只有正屋才能安置。”

        按照大岳风俗，映儿和另一个赵婉婉的贴身丫鬟，今夜都在这外间里守夜，我也在，就算是陪伴她们了。

        隔着屏风，里面的烛火明亮，多少还是能够看得出来里面的形景。

        我无心困眠。

        约莫是四更天的时候，赵婉婉忽然发出一声吟哦，然后我一抬头，就见里面两道影子，烛影摇红，两人颠鸾倒凤，好不恩爱。

        映儿和另一个女婢相视而笑，又歪过头来看我，笑得更加的肆意了。

        若不是恐扰了里面两个人，只怕这两人就要笑出声来。

        里屋的动静愈发大了起来，赵婉婉抑制不住的呻吟，丝丝入耳，便连他俩的喘息声，都能无一不落的传出来。

        如是许久，里面终于停歇，映儿与另一人忙得起身，就要进去替他们收拾，却听得荣靖的声音低沉：“本王亲自来，你们下去罢。”

        “……是。”

        映儿等将东西放在了里面，出来时，脸上的绯红显眼，但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很是开怀。

        她们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十分小声的说道：“连这儿也不要假手于人，可见王爷温柔细致了。”

        我在她们的眼中，只是空气一般的存在。

        五更，望不到头的五更，熬夜的人熬到此时总是最难受，天际黑得吓人，没有一丝的光亮，长夜茫茫，似乎永远难明。

        屋里窗扇都被关上了，闷得人脑袋发晕。

        及至黎明时候，屋里响起了一阵窸窣的穿衣声，我掐了自己一把，方才勉力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站定后，猛地闭上了眼。

        然后缓缓睁开，那刺目的白光才稍稍减轻了些。

        “看来王妃睡得不错？”荣靖已经收拾妥当，早上便见到了我，应是让他十分的不悦。

        可令他愉悦的人出来了，荣靖眉宇间便舒展开来，亲手给赵婉婉系上披风：“早上还有些凉，不要受了凉才是。”

        赵婉婉起色好多了，脸颊上迅速染了一抹嫣红：“多谢王爷关心。”随后她瞧见了我，“王妃姐姐安好，昨夜，真是委曲了王妃……”

        荣靖没看我，只说：“她有什么好委曲的？医者，自然要谨守本分。婉婉的病情已经有所控制，料想这里也用不着你了，你回去吧。”

        我垂了眼，扯了扯坐了一夜压出的褶皱，这衣裳怪不好的，才不过一夜，便连褶皱也压不平了。

        “对了，小福子，侧妃身子不好，你吩咐厨房多备些补身子的膳食，还有，日后侧妃也不必去给王妃请安问茶了……”

        我走了几步远后，还是将他的话都尽听了个清楚。

        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我走了半天，最后难受得直接坐在了地上，有些无聊地查自己的手臂，昨晚儿给赵婉婉看病的时候，没注意到，有些水泡直接破了，里面有脓水流了出来，发出恶臭。

        我便走到池塘边上，预备清洗一洗。

        身后似乎有脚步声传来，我正要转过身去时，后背忽然一道巨大的力气推来，整个人便不受控制的向前倾去——

        前面，是个小池塘！

        毫无意外的，我跌到了里面去。

        池水拼了命地往我口里灌，这是个荷花池，底下堆了一堆污泥，在我的扑腾下，变成了浊水，灌进耳口鼻，堵得我呼吸愈发困难起来。

        “救——救——命！”

        一整夜未曾休息，此时我的四肢疲软无力，莫说我不谙水性，就是会水，也无能为力。

        猛地，腰上一紧，我被人给拉了上去。

        我吐出几口水来，剧烈的咳嗽，险些将嗓子咳哑了：“多……多谢你。”

        是个眼生的小护卫。

        他给我拍了拍背，然后在我耳边附耳轻声道：“是侧妃身旁的丫头，跟了王妃一路。”

        原来是赵婉婉动的手。

        这才一天的功夫，就已经如此看我不惯了吗？

        可小护卫后面的话语却更是让我心惊：“劳烦王妃查出谢梅的下落。”随后便跑了。

        方才他刻意将帽檐压得极低，我又才咳得眼泪汪汪，更是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但他提到谢梅，是谢梅所认识的人来救他了吗？

        还是说……这不过就是荣靖设下的圈套，等着我往里面钻，然后坐实我与谢梅的私情？

        早上还有股子寒意，我从水里出来，冷得打了个喷嚏后，方独自走回鸣凤阁。

        小鸠儿一见我的狼狈模样，魂儿都给吓没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手忙脚乱地就去给我找衣服来换。

        我裹着那旧棉被子，用得久了，未免就单薄起来，我冷得直打战，连这被子也不管用了。

        小鸠儿摸了一把我的额头，一拍大腿叫道：“还说是个大夫呢，连自己病了也不知道，好烫的温度……”

        又禁不住落泪。

        “别哭了，去给我找些酒来擦擦，哪里就那么容易出毛病了？”我头晕得想睡觉，但还是硬撑着吩咐道，“出去别乱说，就道我自己不小心落了水，也没什么大事，睡一觉就好了。”

        我没把那个小侍卫的话告诉小鸠儿，一来我不确定真实与否，二来，依小鸠儿的脾气，知道是赵婉婉动的手脚，只怕现在就要去找人拼命了。

        至于病情，我不打算如他们所愿，展露出我的弱势来。

        “可烧成这样，总得请个大夫过来才是，否则严重了……”

        “我自己就是大夫，你信得过那些庸医，竟信不过我吗？”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别啰嗦了，按我说的去做，谨言慎行，听到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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