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失踪

只是他究竟要我知道些什么，我可就犯了难了。

        娄高远给我送来了这几年的所有典册。

        依罗拿了出来，扶着额头翻白眼：“完了完了，哥哥一定是傻了，给你看这些做什么？还能养蛊吗？”

        依罗什么都不知情，她也不必知情。

        我笑着让她给我把书放好，便开始研究起来。

        究竟，娄高远的用意何在？

        独独少了五年前的那一册。

        五年前，正好是岳苗大战。

        我实在想不通，冥思苦想了半月，仍旧是不得要领，毫无头绪。

        依罗把书夺走了，换上一碗蜜煎荔枝，邀功似的说：“哎呀别看了，你是来养蛊的，蛊虫都已经封好了，现在就等它生长，快尝尝我新做的荔枝，保证你再没有心思看这些无聊的东西了。”

        浅尝辄止，我很快就放下了。

        姑娘困惑不解地自己尝了一口：“甜甜的，洛洛你为什么不喜欢？”

        “我不是不喜欢……”我的视线落在那鲜嫩的果肉上，淡笑，“我从前贪嘴儿，吃多了荔枝闹肚子，从此以后不敢多吃而已。”

        脑海中一闪而过些什么，但稍纵即逝，我捕捉不到。

        便放下了，专心去等长生蛊的消息。

        途中，万俟焉来过一次。

        他照旧遣散了所有人，只留下我们两个，高坐在了椅子上，枯浊的眼里仍放着精光：“就快到了祭讲的时候了，圣女既已封蛊，也该着手做准备才是。”

        “那些典册，是王上让大祭司送过来的？”

        万俟焉微微颔首，接道：“长生蛊需在巫神殿饲养三年，三年后，方成蛊而出，未免三年时间无聊，圣女的祭讲再度提上来，也无不可。”

        是啊，三年，我要被困在这个地方三年。

        我忽然想起荣靖。

        他气我没有如实地把所有告知他，就连我去往苗王宫的那日，他都没有前来送我。

        若我就这样一声不吭地守在这里三年，那他这三年会怎样打算？

        我甚至毫无把握，三年后，他人是不是还在苗疆。

        他是不是愿意等我？

        万俟焉将祭讲的消息传了下去，我自然不能拒绝，只简单准备了几日的功夫，便开始在他派来的人马监视下，开始与民众讲演。

        不过就是借由圣女与巫神的关系，让民众放心罢了，毕竟他们确实以此为信仰，也深信不疑。

        连续几处奔波，几乎是毫无间隔，每日里都在长篇大论，片刻的休息也没有。

        依罗于心不忍，趁大家都在休息的时候，偷偷去市集上买了些滋润喉咙的药，不由分说让我含着。

        她道：“多含含吧，再这样下去，只怕祭讲还没结束，你自己就先倒下了呢。”

        一语成谶。

        她说完的当夜，我便开始迷迷糊糊起来，外面雨声正闹，夜气一凉，原本就有些睡不着，此际更是没有睡意，只觉脑袋昏沉，眼睛半阖着，不大想睡，又忍疼忍得难受。

        这丫头，约莫也是个乌鸦转世。

        夜已深沉，我不愿意打扰她们睡眠，想着先熬过这一夜，明早再让他们去抓一副药来喝下，应该就没事儿了。

        额头上却一凉。

        一双手探了上来，随后便是熟悉的无奈温语，满是宠溺：“还是不听话呀。”

        我的鼻头酸酸的。

        狠命一吸，然后捉住了来人的手，握在掌心里，真切感受到了那么一丝丝的温暖与真实。

        然后忍不住哑着嗓音唤他：“荣靖……”

        “嗯？”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但是我不疑有他，只是觉得心内委曲——我从前以为，有他没他没什么两样的，可只有别离的时候，有时心里忽然想起个甚么，却找不到人来分享，那一刻，就很是落寞。

        落寞到满心满眼的都是他，可他却不在我跟前。

        让人生气。

        我掰着他修长的手指，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气我不肯告诉他实话。

        他笑：“想气，只是气不起来。”

        他连夜带我出了客栈，找到一间药铺，开了方子，目睹着我把药喝下了，随即道：“就在这里歇罢，刚喝了药，不宜奔波，免得病情加重。”

        “可万一被人发现了……”我很小声的说，但忽而记起，他能够轻易就见到我，又把我给带出来，这样的本事，倒还真是让人不敢怀疑。

        我便索性不言语了。

        他笑道：“明天一早我就把你给送回去，任是谁，都发觉不了的。”

        就这样过了一夜，便是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回来的。

        只是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轻声道：“再等等，忍耐一些时日就好了。”

        声音飘忽，让我疑觉自己做了个甚么梦。

        祭讲过后，便打道回巫神殿去了。

        只是还在山脚，我便已察觉出不寻常来了。

        空寂，令人背脊发凉的静默。

        我与依罗忙得跑上前去，却见在巫神殿的青石台上的血，血红的颜色就映入我俩的瞳仁当中，肃杀冷锐。

        那原本巫神殿的众位巫女，此刻竟然无一站立，尸体满地堆叠，不像是庄严的巫教殿宇，此时此刻此地，却宛若一个修罗场。

        尸体与鲜血堆积出来的炼狱。

        依罗吓得说不出话来，转身就作呕，把胃里的黄液都给呕了出来。

        我蒙住了她的双眼，然后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

        依罗抓着我的手不放，掌心被冷汗濡湿。

        我带着她深入进去，万俟焉便坐在正中，带了一行的侍卫女使。

        “长生蛊，失踪了！”他一字一顿地说，“这些人看管不力，圣女也是罪责难逃。”

        便命人将我们给扣押住了。

        长生蛊封住了以后，便一直放在神龛上供奉，况且巫神殿向来都是严密把守着的，如何会凭空就不见了呢？

        依罗藏不住心思，左右踱步，焦急地念道：“不知道哥哥晓不晓得这件事，他若是知道巫神殿成了现在这个模样，肯定会气死的。”

        何止会被气死，只怕已经受到了牵连。

        这巫神殿，原就是圣女与大祭司看管。

        圣女由蛊首噬心蛊来择选，而大祭司，历来都是从历任的大祭司手下弟子中挑选出来的。

        得民心，但是从来与那些苗疆贵族毫无关系，早已被他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他们巴不得看见巫神殿出事，然后借题发挥，打压这些年娄高远的嚣张气焰。

        原先的童谣预言，加上现如今的长生蛊事件，万俟焉岂会轻易放过娄高远？

        我收了心思，握着依罗的手，好半晌，才听到自己细弱的声音：“别怕，会没事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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