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可是心悦谢梅

谢萍萍趾高气扬地来到我的跟前。

        她知道我目不能视，因而故意地将地面上的砖石踩得噔噔作响，又扯出自己腰间的皮鞭，在空中一甩。

        皮鞭发出尖啸啸的骇人声响。

        这样大的动静，莫说我是个瞎子，只怕是个聋子，也难以不注意得到她。

        “公主有心了，我扰了公主的笄礼，公主竟还肯纡尊降贵前来探望，真是教我受宠若惊。”

        我淡淡然笑着，靠耳力辨别谢萍萍此刻的状态情绪。

        恼怒！

        无休止的恼怒！

        怒气太重。

        对一个瞎子来说，浑身上下，除却眼睛，其余的感官实在是敏感。

        我清楚地察觉得到她的情绪。

        “你不必阴阳怪气地说话，本公主是来感激你的。”

        谢萍萍怒过之后，笑着让人将门打开，随后自己大方走了进来，遣散所有狱卒。

        我挑了挑眉头，不语。

        谢萍萍道：“我感谢你啊——因为你，本公主的笄礼顺利被耽搁了。”

        果不其然，她原先就不想自己的笄礼完成。

        我笑：“是因为，公主知晓了，皇上会将公主许配给吴国公家的三公子吗？”

        谢萍萍绝对不想嫁人！

        至少，目前在我看来，她还不会愿意甘心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男人。

        闻言，她倒丝毫不怒，反而抚掌大笑：“真不愧是祖皇叔看重的人呢，猜的没错。”

        “所以？”她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我说过，我从来没想要你的性命，可你既然都快要死了，洛娥，我不怕把真相告诉你。”

        谢萍萍说得落落大方，毫无歉疚之意。

        仿佛她从来没有打算要我的性命，已是对我天大的恩赐，如今还肯与我说明真相，她便真的双手干净。

        如此，她依旧是不染血腥的单纯姑娘。

        但我仍是轻笑着：“真相？公主是来说，究竟是何人陷害的我吗？”

        “我怎么知道是谁想要你死？”谢萍萍惊异道，“你竟不知道你的仇人是谁吗？”

        仇人？

        我有什么仇人，是与我有深仇大恨，必要置我于死地的吗？

        细数这二十年来的时光，与我有如此宿怨深仇者，倒还真是不知道究竟是谁。

        也不知，谁有如此能耐，竟能操控这个目无余子的谢萍萍。

        谢萍萍解释道：“我虽数次伤你，可真没想要过你的性命。”

        她再三地强调着，极力撇清自己杀害我的干系。

        “你落海那次，我原本只是想让你吃吃苦头，或许你就放弃了，还有拿刀刺你，那刀是那人给我的，与我半分关系没有，我甚至都不知道刀上有毒……”

        她似乎想起来自己被那毒折磨的苦痛，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谢萍萍还在说着：“至于这一次……”

        她竟犹豫起来了。

        彷若还在思量，是否应该与我坦白。

        我缓缓道：“这一次，公主若是再不动手，就会被许配给吴国公的三公子，而公主，却早已心有所属了，是吗？”

        只要我因杀人入狱，在她的生辰宴上，谢萍萍就有足够的理由，将她的笄礼毁去，让谢煜没机会给她赐婚。

        而她做这一切，必定要有一个理由。

        有哪一个女孩子，会甘愿舍弃自己的笄礼？

        无非，这个理由，比她的笄礼还要重要。

        我实在不愿继续猜测下去，可是——

        今日，谢萍萍必须要说出那幕后之人是谁。

        谢萍萍气得跺脚：“谁……谁与你说本公主心有所属的？你再胡说，小心本公主撕烂你的嘴。”

        “那为何公主要屡屡针对于我？”

        我并不担心隔墙有耳。

        谢萍萍自幼见惯了宫里的血雨腥风，没有半点儿的手段，哪里能够在母亲失势以后，还好好地活到现在？

        我笑：“谢梅身边没有女子，除却他自己洁身自好以外，公主，应有不赏之功。”

        一个宋宁儿，讨得谢萍萍欢心，所以留在谢梅身边照料饮食起居。

        就连宋甜儿亦是因此得到庇佑，才能在王府有一席之位。

        容不得我不往那方面去猜想。

        “公主——可是心悦谢梅？”

        “啪——！”

        话落的瞬间，一声脆响，右半边脸上一疼，我整个儿身子没有丝毫准备，受力歪向一侧。

        谢萍萍是习武之人，下手用劲儿十足。

        口中有腥涩的味道传开，我啐了一口出来，勉力将自己的身躯给稳住了。

        “我便知道，你们各个儿都这样想。”谢萍萍说着，话语中颇是落寞。

        但旋即，她轻蔑的笑声入耳：“你不也是和世人一样的愚钝吗？真不知道，祖皇叔他究竟看中你哪里了。”

        非是她对谢梅有不伦情愫？

        那她的种种表现，引人心生疑窦，究竟是为的什么？

        我竭力将自己的好奇压下——有时候，你越不着急，就会逼得对方更加地着急。

        尤其，还是对方明显处于劣势的状态下。

        我稳着声线，笑道：“我究竟不过俗人一个，公主痛恨梅他娶妻生子，见不得他身边出现一个女子，哪怕是个丫头，公主都防备至深……”

        “若非是男女之情，洛娥这个俗人倒还真是猜测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原由。”

        常人谁会限制自己的男性尊长娶妻生子，连近女色也不能？

        谢萍萍对谢梅，即便没有男女之情，也绝不会是普通的爷孙关系。

        谢萍萍蓦地捧着我的脸，指腹轻轻擦着我左颊上的伤口，锐利的指甲甚至抠进了肉里。

        应是在端详，那目光使得我万分不适。

        我推开了她：“公主这是做什么？”

        她笑：“我在看一个正常女子，应该是何等模样？”

        闻言，我不由得深蹙眉头，愈发不解。

        “我也非是正常女子……”

        正常女子，谁会容貌毁至如此，还落得个双目失明的下场？

        “所以你才能嫁给祖皇叔啊，若是你也完美无缺，洛娥，我想我真的会对你心生杀念的。”

        她坚持己见，除了拿刀捅我那次，她曾想过索性将我杀了一了百了外，她从来没有想过取我性命。

        简直无稽。

        可谢萍萍却觉得理所应当：“只是，祖皇叔那样的人，如若不是世上绝顶完美的女子，又如何配得上他？”

        “只可惜，我却是永远不会容忍任何一个完美女子留在他的身边。”

        自相矛盾的话语。

        我紧盯着前方她的声音来处，尽管看不见，但到底，这样能让我警觉防备着她的一切动作。

        我问道：“所以公主要讲诉的真相，到底为何？”

        谢萍萍的声音忽而变得空旷：“真相啊，就是……我不是一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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