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最后一件事

再次醒过来时，就已经飘在船上了。

        舱外风声浪声很大，船身东摇西晃，醒来时的感觉并不大舒服。

        “姑娘醒了？”是宋甜儿的声音，随后便闻得一股浓重的草药味儿，“听曲五和翁六说，还有三天时间才能靠岸呢，姑娘喝下药，再睡一觉，醒来就能到了。”

        “我睡了多久？”

        “快有一个月了。”

        我昏睡期间，都是宋甜儿不时拿药给我灌下去，才让我沉睡至今。

        我推却了她的药碗，想要站起来，但却实在是晕得厉害，只能安心躺下来和她说话。

        我问道：“翁六和我们一起走了，为什么曲五也要跟来？”

        曲五和翁六两人，都是谢梅极其倚重之人。

        一时间将两人都给了我，我隐约觉察出一些不对劲儿来。

        宋甜儿犹豫了好一会儿，方细声细气地说：“那个毒妇人怪狠的，把翁六手筋都给挑断了不说，最后竟然连人家的舌头都给割了下来。”

        我听得心惊，可知宋甜儿亲眼见到翁六的惨况，会是何等的恼怒。

        “姑娘别担心，翁六就是害怕姑娘要反返回去，他照应不了多少，这才将曲五给带了出来。”

        就连翁六也不赞同我回去与徐卿文抵抗。

        我强忍着心头的悲恸，问道：“现在翁六如何了？”

        宋甜儿叹了口气：“人没事儿了，伤口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姑娘别太挂怀，翁六他在外好好的。”

        那个脸上白白净净，乖巧纯净的少年，说话时，眼睛总会弯成一个月牙。

        可如今，身为武者，他手筋尽断，就连说话的本能，竟也被徐卿文剥夺。

        何其残忍？

        我在舱内坐了好一会儿，直到心中郁气舒缓了稍许之后，方让宋甜儿带着我走了出去。

        海上阳光很好，晒在人的身上很是舒服。

        翁六和曲五就在甲板上晒着太阳。

        “姑娘身子不好，外面风大，不若还是回到舱内罢。”见我来了，曲五好心提醒。

        我道：“无妨，躺得久了，人也昏昏沉沉的，今儿这天不错，我也想来和你们说说话。”

        从宋甜儿与我的耳语当中，我知道，翁六也在场。

        只不过，因为舌头被徐卿文割下，不能言语。

        而我一个瞎子，如若不是有宋甜儿在，翁六这样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我恐怕是不能感知到他的存在半分。

        我出声，唤道：“翁六——”

        紧接着，便闻“扑通”一声，脚下有一瞬间的震动。

        宋甜儿轻声在我耳畔提醒：“是翁六跪倒在姑娘身前了。”

        “翁六，对不住，终究是我拖累了你。”

        心底酝酿了无数的话语，可到了嘴边，除却对不住，还是只有无尽的歉意。

        翁六口不能言，我让曲五将他扶起，而后道：“你现在不必想得太多，等落了岸，我一定会想方设法将你的经脉接回。”

        舌头被割，我没有办法，可手筋断裂，要再接回一个新的，我却还是自认有此能耐的。

        是曲五代替翁六回答的：“翁六说，多谢姑娘这样费心，为姑娘鞠躬尽瘁，是翁六的职责所在。”

        不等我答，曲五便又接着道：“曲五也是一样的心思，所以姑娘不需要背负任何的愧疚，曲五与翁六皆是深受主子大恩，主子要我们来保护姑娘，那我们便会用性命去护佑姑娘周全。”

        再说下去，只怕又要矫情起来了。

        我扯了笑，轻声道：“好了，我都已知悉，你们也都稍加注意，海上毕竟不比岸边，甜儿，你我进去罢。”

        “姑娘小心脚下。”

        他们都是赤国的能手，适应海上的情况比我还要厉害，我并不担心。

        我只是怕翁六性子倔，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间。

        至少，给他一个希望，这是我所能为他做的事情。

        余下的三天时间，我都在船舱之中度过。

        没有服用任何药物——我还是受不住那些苦涩，便连闻着，都会觉得是极致的折磨。

        宋甜儿不好再勉强于我。

        于是想尽了办法要转移我的注意力。

        便将那尚未完成的红线络子拿出来继续编织打结。

        但所幸，三天的功夫，还是很快便过去了。

        我的目的明确，直接前往大岳。

        荣靖的事情尚未了结，我不能让大岳和苗疆因此而受害。

        翁六与曲五并不多言，只是听我的吩咐，将一切都安排好。

        我们四人下了船，便一路朝着上虞城行去。

        脸上的伤痕还是存在。

        原本新肉生得很快，但因徐卿文给我暗下的药，虽然谢梅想尽了办法替我处理，毕竟刻骨转生术并非寻常，速度到底还是缓减了下去。

        是以，现在的我，依旧还是只能用面纱掩面。

        我们四人一起行动，加上曲五和翁六习武之人身上带有的气势，难免引人注目。

        遂只能两两分开来。

        翁六不能言语，加上我这个瞎子，实在是不妥。

        于是我将宋甜儿交给翁六，让他们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我与曲五行动即可。

        分开时，宋甜儿好一阵的叮嘱：“曲五，你要好好地照料姑娘，姑娘身子骨弱，你驾马一定要千万小心了，每隔一段时间，必要问一问姑娘是不是还好……”

        我笑着打断了她的话：“甜儿你几时这样的啰嗦了？再者，我哪里有这样的娇弱，叫你再说下去，我岂非就是个废人了？”

        “姑娘——”宋甜儿气得跺脚，“我可是怕你路上难受，这才说得多了，你倒还怨我。”

        “好了好了，我都知道的，你安心和翁六在后面跟着，务必小心自己的安危，我自有曲五保护，你是信不过他吗？”

        “我自然是信得过的，但还是……”

        宋甜儿没说下去，因为我已不给她再说的机会。

        我转而对曲五说道：“咱们走罢，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越早处理好，我也能早些放心早些脱身。

        曲五带着我上了马车，一路向上虞城外的郊区驶去。

        那个不起眼的农庄，里面暗藏玄机。

        先前荣靖带我去过的农庄，是他母亲亲手设计打造，里面有暗道，可以通往大岳的皇城之中。

        而我首先要做的，就是潜进大岳的皇城，确定大岳皇城中的情况。

        一路走来，虽然沿路城市似乎安定平稳，并没有什么异常。

        但到底荣靖离开大岳太久，又有如今生死不明的现况摆在眼前，我不确定，皇城之中，会否与外界一样安定平和。

        荣靖，这会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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