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许下承诺

许是白子墨吩咐过了，早早地便有人在那里等候着。

        我们甫一下得车来，数个小厮丫头打扮的人迅速走了过来，将马车里的东西一一搬了下来。

        “爷，我们坊主今日有事外出了，说是爷若来了，就请先等一等。”

        闻言，白子墨将我几欲倒下的身躯稍稍扶住了，罢手道：“我知道了，你们将东西收拾好后就离开罢，我带人四处走走。”

        “是。”

        一行人便开始忙活起来。

        白子墨带我歇了一会儿后，命人准备下汤浴，又放下两套干净衣衫。

        “你们先出去罢，这里有我就行。”

        不知在路上行驶了多久，舟车劳顿，加上白子墨预先给我灌下的药物使然。

        一路上，整个儿人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现下虽然缓和了些许，但终究使不上多大的力气。

        “姑娘现在可还有力气吗？”

        白子墨一边问着，一边伸出手来，又是打算替我宽衣。

        我勉力抬起手来，推拒着他的动作，恶狠狠道：“你再碰我一下试试？”

        说出的话却没多少震慑作用。

        白子墨一向不会因此而生出畏惧情感。

        “微臣说过，绝不会勉强姑娘的，姑娘又何必对微臣充满了恶意？”他笑说，脸上露出伤心的神色，“若是别人来伺候姑娘，微臣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放心，所以只好委屈姑娘些时候。”

        “不过等日后姑娘学得乖了，微臣也不会再将姑娘看得如此地紧，会留给姑娘一些自己的私人空间。”

        说话的时候，人已经过来，替我褪下了染上风尘的衣裳。

        把我抱着放入了浴桶之内。

        像是在往情斋之时，熟稔地将我身上的每一处清洗干净后，便再毫无愈矩地替我换上干净衫裙。

        直待将我抱到了床榻上去，拉过一床被子替我盖上。

        “姑娘莫要再动其他的心思，这里……仅凭姑娘一人是走不出去的。”

        自己则丝毫不觉羞赧，当着我的面开始解除自己身上的脏衣。

        “你做什么？”我当即被吓住，紧闭了双眼，忍不住喝问。

        听得他动作的声音一顿。

        而后他笑道：“姑娘做人可千万不能太过自私啊，一路劳顿，同样风尘仆仆，怎地微臣伺候好了姑娘后，姑娘却不要微臣清理自己？”

        我这才记起，他方才让那些女婢备下了两个浴桶。

        我原是没反应过来，只不想再让他碰到自己半分。

        现在经他提醒起来，不由得干着嗓子说道：“那你完全可以再行找一个地方，却一定要当着我的面，不觉得太过唐突了吗？”

        一字一句都在说着自己在为我着想，却不过粉饰诡辩而已。

        我也自知这样的话语对他来说，没有丝毫的用处。

        但现如今，却也不得不这样来掩饰自己莫名的烦躁。

        与白子墨这样的人相处起来，每时每刻，都是煎熬。

        无比的煎熬。

        他也不负我望，借口说起来，倒真让人反驳不得：“微臣若是走了，岂不是给姑娘机会逃跑？”

        “姑娘当真是对自己自信，还是对微臣自信？”水声骤然响起，是他人已经入了桶，“微臣若真是有本事保证姑娘不会想方设法逃脱，自然也就不会做出这样冒犯的举动来了。”

        我索性躺好，将眼睛闭起来，就连耳朵，都努力地将之的感官封闭。

        好将白子墨含笑的声音彻底阻绝在外。

        却也不知是不是太过劳累所致，在千方百计使得自己对外界感知降低之后，没过多久，竟开始睡了过去。

        等到再醒过来之时，白子墨已经收拾完毕，端坐在榻前，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瞧。

        好似我脸上有什么一样。

        甫睁开了眼，我便被他的神情吓住，出手推却，反遭他一把攥住了。

        “姑娘既醒了过来，也该陪微臣出去走走了。”

        他带我来的地方，原是叫作青云坊，是一个专门饲养做香粉的花种供应商。

        但也正是因为有了其他花种的掩护，所以可以偷瞒着别人的眼睛，种植这样大片的阿芙蓉。

        进得这一方天地，才知道自己有多渺小。

        还未得走近花圃之中，就已经闻得浓郁的花香袭来。

        按说这个季节，原少见得有鲜花盛开，但青云坊中总不能只靠着那么几天的花期过活，于是自有办法让鲜花四时盛放。

        等人置身其中之后，便被各色的鲜花包围着。

        白色紫色粉色等诸多颜色的花有规律地生长着，堪称是移步换景，每向前走一步，所见景色便又变幻成另一种模样。

        白子墨强行牵着我往前走着。

        “姑娘现下可觉得舒服些了？”他问，“姑娘在路上劳顿了那么久，才到这里，便又小睡了一觉，如今闻着这些味道，想来应该会缓解一些疲惫的。”

        “没有朝廷的允许，是不许私下种植太多的阿芙蓉的，你就不怕我去告状吗？”我凶恶地威胁着。

        在大岳，阿芙蓉是允许种植合适的数量，用以观赏之用。

        但若要用作药物，亦或是加大种植量，却必须是在官府管控允许之下，才可能拥有这么大的一片阿芙蓉花海。

        若否，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但白子墨却毫不在乎：“姑娘想要向谁告状呢？姑娘现在这个样子，难道还有再见到圣上的机会吗？”

        我的模样？

        阿芙蓉的花海当中，有一条小溪流被引了进来，正沿着沟下潺湲流着。

        溪水清晰地映着我的面容。

        倒不见那时才醒来的憔悴容颜了。

        然而满头的银发，却还是半分都瞒不了。

        努力寻找，都没有办法在头上找到半根乌发。

        这副身体……

        白子墨将我往后拉了些，手指在我散开的霜发上轻抚着，话说得极是肯定：“微臣定然舍不得姑娘就这样轻易死去，姑娘可相信微臣吗？”

        要我相信他？

        我不禁轻笑了起来。

        身上的机能在衰败下去，还得要饱受着阿芙蓉不时的折磨。

        纵然他是再世华佗，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妙手。

        更何况，他一定要帮我的原因又是什么？

        我的这副模样全然拜他所赐，难道就因此想要挑战自己，所以先将我变成一个病人，然后自己再出手来相救吗？

        想到白子墨先前所讲的话——越是难以做到之事，他便越是喜欢去做。

        他此人热爱挑战不可能之事。

        只是没有让他觉得不可能之事，便自己亲手来铸就一个，然后再努力去想法儿解决。

        就好比一个人施恩于你，让你感激涕零。

        但原先，就是因为，你的苦难都是由他所造成的。

        真是太过可笑了！

        像是看出了我的想法，白子墨松开了缠绕着我头发的指，将一朵淡紫色的阿芙蓉采摘下来，别在了我的耳上。

        “姑娘不信任微臣？”他按止住了我欲将那花朵扔掉的手，说，“微臣保证，非但只是纯粹保住姑娘的性命，也必然会让姑娘幸福一生。”

        说得郑重至极，像是在许下什么承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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