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他有他的使命与责任

我终究还是去找了李蒙。

        但是诚如白子墨所说，李蒙是个不会骗人的人，只我三两句话，便轻易让他招了。

        李蒙道：“圣上是一个君王，他有他的使命与责任，可是为了娘娘，他能付出性命。”

        “所以这就是他布局的原因？”我内心毫无波澜，只是平静说道，“李蒙，莫要忘了，局中人还有你的表妹。”

        “这也是李蒙答应圣上的一个原因。”他不愿多说，却坚持此举是为了林染衣好。

        他们之间的事，是我这个外人无从置喙的。

        是以我也只能这样放过他。

        我回到未央宫，宋甜儿正在哄着玄清喝药，一副无奈奈何的模样。

        见了我，宋甜儿眼睛一亮，立即道：“姑娘快来劝劝这玄清，我是说什么他都不肯喝药，真是拿他没有办法。”

        我原是想要将宋甜儿送走的，可她亦是同曲五翁六两人一样，固执得很，一定要跟在我身边才安心。

        我也拿他们没有办法，只能依了他们。

        于是当下我笑道：“玄清是不愿意多浪费你的时间，把药给我罢。”

        闻言，宋甜儿脸上迅速一红，跺了跺脚，却愣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你与翁六婚期渐近，不去好好准备待嫁之物，反倒天天跟在玄清身后作甚么？”我从她手里将药碗接过，揶揄着她道，“你再如此，难道要等着翁六花轿到了，你就这副样子上花轿么？”

        一番话说下来，宋甜儿面容被飞霞晕透，活像是春日里的樱桃，红得让人心生爱怜。

        玄清适时插话，道：“就是就是，甜儿姐姐你再逼我喝药，小心日后六哥哥念你的坏话哦。”

        说着，还不忘用手指在自己小脸儿上一刮，示意宋甜儿早已红透了的脸颊。

        “你们……你们忒坏了。”宋甜儿被我俩的话羞到了，气得一跺脚，立即转身离开。

        我与玄清互视一笑。

        但玄清比我还要先收起笑容。

        他同我打着商量，“姐姐，我自己会喝药啦，你看我都将甜儿姐姐哄去准备嫁妆了，你最疼她了，也去帮她的忙吧。”

        “张嘴，啊——”我不容分说地将药递到他的嘴边。

        玄清小嘴儿一撇，鼻翼耸了耸，委曲至极，“姐姐是个坏人！”但还是张了嘴，苦着一张脸将药乖乖给吞咽了下去。

        “真苦！”

        玄清好容易吃完了药，立即便又恢复原样，蹦跳着离开了我的视线。

        这厢玄清甫离开，那方白子墨便已捧着一个托盘过来了，“姑娘还真是好雅兴，还能够与人逗乐。”

        我淡淡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白子墨便接着道：“微臣药已经配好了，姑娘确定要现在就给圣上使用么？”

        此话一出，我的身躯微僵，僵硬着脖子，好容易将目光转落到了他手里捧着的物什上。

        那是给荣靖准备的药。

        可以医治他失忆的药。

        脑海中又再度浮现起李蒙与我所说的话——荣靖能可为我付出性命。

        哈！

        是失了忆的荣靖，是将我当成了依靠的荣靖。

        而非是那个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荣靖。

        李蒙终究也只是一个局外人。

        “给罢！”我已经无法再等下去，亦难以忍受下去了。

        白子墨不是话多的人，当下也只能同我一起，将药给荣靖送过去。

        虽已回来好一段时日了，但毕竟留下的公务实在太多，即便是荣靖不眠不休，几乎所有时间都挪了过来，一时间还是难以完全处理完。

        所以荣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勤光殿。

        只有在夜间不足两个时辰的休眠时间里，他会不辞辛苦地回到未央宫，来看看我。

        福如海在外候着，甫一见了我，立即露出谄笑，说道：“圣上说了，若是娘娘过来，便直接进去就好，不必禀报了。”

        我微微颔首，从白子墨手里接过药来。

        白子墨迟疑了一下。

        我惶惑望着他，问：“怎么了？”

        白子墨怔怔看着我，忽地，伸出手在我脸上刮了一下。

        我不明所以，但仍有些受了惊。

        白子墨便笑道：“姑娘身上的汗与众不同，美人与常人果然有异。”

        我瞥见他指尖上的盈盈粉色，面上不露声色，心中却依旧掀起骇浪惊涛。

        诸事缠身，我都几乎快忘了，自己身体的种种异常。

        见我愣怔住了，白子墨眸中的笑愈见意味不明起来，“药凉了，或许药效会不够。”很是好心的提醒。

        我再无心去管顾其他，只转身一头步进了勤光殿去。

        荣靖正伏案披着奏疏，但他一向感官都很是灵敏，只怕在我才到外面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我的存在。

        是以在我将将踏进来就势将门阖上时候，一偏头就见荣靖嘴角噙着微笑，弯得甚是好看地瞧住了我。

        我不由自主晃了晃神。

        下一瞬，整个儿人便被一个温暖怀抱包裹住了，头顶传来令人心安的声音，“再过几日功夫，待我手里的事情忙完，就可以有空陪你了。”

        说着，还以自己的面庞颇具恶趣味地蹭着我的脸颊。

        酥酥麻麻的触感蔓延开来。

        稍定了定神，我在他怀里道：“我将你的药备好了。”竭力将自己心绪浮动按捺了下去。

        所以我自认荣靖应当是听不出什么异常的。

        但在我话落的刹那间，箍着我的手臂仍然一紧。

        我双手死死抓着托盘，然而汤药还是洒了些许出来。

        我说：“荣靖，是你自己要求的，我如你愿了。”

        一道视线紧紧盯住了我。

        我只觉身躯僵硬，心中万分想要与他对视，好看清楚他眼中神色。

        奈何脖颈却似被人箍住了一般，无论如何也不能动弹半分。

        遂我只能维持着原本的模样，目不斜视地凝注着前方。

        最后还是荣靖自己俯下身，轻轻扳过我的身子去，好让我与他相视。

        他指腹擦过我的眉角，道：“娥娥，你在害怕。”甚是笃定的语气。

        他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我自以为伪装得很好，落在他的眼中，其实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荣靖，我说过你会后悔这段时日所做的一切。”我答非所问，便连自己也不晓得自己说出口的话是怎样的，“你会后悔的，一定会……”

        我或许是真的害怕罢。

        我太清楚恢复记忆后的荣靖会是怎样的，而现如今的荣靖又是与之大相庭径。

        一旦对此时的荣靖产生了不该产生的绮念，最终也不过是让自己心底的失望多添一分罢了。

        可我又如何能够否认，我对眼前之人当真没有半分的动容？

        他曾是我心心念念放在心上的人。

        过往恨过爱过放弃过，最终却还是会因为他的那么一丁点儿的好就缴械妥协。

        我一贯如此容易动摇。

        所以我会害怕，怕到连握着托盘的手亦止不住地颤抖。

        我想开口说话。

        然而嘴唇微张时候，亦能感受到那股子惧意从胸腔里涌出，冲破喉咙，让我所有的话悉数都变成了微颤着的唇瓣。

        荣靖见状，立即将托盘从我手里接了过去，自顾自拿起了上面的药碗。

        他安抚似的轻轻拍着我的肩膀，将我掉落下来的碎发挂到了我的耳后，动作极致轻柔。

        让人有瞬间的恍惚。

        即将饮下之时，他对我说了一句，“我说过的，我发誓绝不会后悔，所以，娥娥，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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