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青云书院

西陵道首阳山

        逶迤的小路一直向上延伸，不知路到哪里是尽头。首阳山的尽头有圣人，这是一个传说已久的故事了。

        相传两个老头子看不惯这个世界，与世隔绝，在山上靠采蕨而食。结果，大概是吃光了山上的蕨类植物，终于饿死了也不下山。还有人说，俩老头儿有一天误食类似蕨的毒草，两腿一蹬白沫子一吐翘辫子去了。

        无论这两种说法哪一种是真的，丝毫不妨碍世人称赞老头子的品格。看不惯这个世界的人，总是比看得惯的要高那么一点点。

        山上是否有圣人，世人不得而知。但山上有一个书院，名叫青云书院。据说书院的取名来自两个死去的老头，俩儿老头一个叫常小青，一个叫常小云。青云书院，没有一点毛病。

        青云书院的院主欧阳宇，曾是太华仙帝的老师，因此也有人称他是帝师。帝师的名头似乎比院主要牛气一点，以至于欧阳先生行走江湖，要把帝师的头衔先拿出来压人。

        欧阳宇武功天下第四，一生行侠仗义，也博得了不小的名头。他喜好穿一身青衣儒衫，人称青衣儒侠。当然，欧阳先生在介绍自己的时候，还是要把“帝师”二字放在最前面的。

        “天下第四高手帝师青衣儒侠青云书院院主欧阳宇”这个名头光念出来，对方就已经断气了一半。

        欧阳宇好酒，还总是喝得酩酊大醉，干了不少荒唐事。他的一生有优点也有缺点，有传奇也有笑话。但是他一身武功也不是吹牛吹出来的。当年天柱山天下论武，欧阳宇排名第四，天下第四高手。

        此时。

        青云书院的松树下，六岁的小六子正在和五岁的阿俊弹石子。

        小六子比阿俊大一岁，手指的力量也比阿俊大一大截。一个石子弹入坑，喜得像只牛蛙，原地蹦了起来。阿俊不服，还要再比。小六子也不是傻子，刚刚那一下，纯属运气。再试一下，弄不好就要输了，抵死不重来。

        阿俊气急败坏，一脚揣在小六子脑袋上。

        小六子岂能善罢甘休，两个在松树下扭成一团，打了个难解难分。

        “对对对，薅他头发”这时一个粗犷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怂个龟蛋，他薅你头发，你掏他鸟蛋。”

        “哎！这下对了，挖耳朵，插鼻子，抠嘴等等你居然抠嘴，小畜生，这么脏的招式谁教你的。”

        一个红鼻子的老书生，横躺在一旁，看着两个孩子打架，指挥得不亦乐乎。

        “快住手”书院里跑出来几个书生，匆匆把两个孩子分开。

        当中一个娇俏的女子，扎着一条马尾辫子，身姿娇俏玲珑。无论从那个方位看，她都是那种恰到好处的美。这女子隔开两个孩子，狠狠瞪了老书生一眼：“爹爹，你又教唆弟子打架。”

        这少女叫欧阳梦，欧阳宇的独女。

        老书生凤眼微眯，大概是有些喝醉了。

        “我是在教他们武功。”

        小六子不服：“我差一点就打赢他了。”

        阿俊吐了一滩口水：“放屁。”

        这时，一个年近半百的老者走上前来。这老者明显比那醉书生更像个书生，一身威严不怒自威。浑身散发出一种压迫的气势，让弟子们都不敢在他面前放肆。不只是弟子怕他，就连醉书生都怕他。

        这老者叫崔玉，乃青云书院的副院主。

        “师兄，你又喝酒了，还喝成这个样子。”

        醉书生忽然想起了有一幅画没画完：“我去作画了，这个烂摊子你来收拾。”

        崔玉还没开始训话，醉书生已经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此时，一匹白马飞奔上来。

        一个书生背着包袱，翻身下马。

        “先生，江南道那边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安国联合江湖大小三十二门派，在钱江渡口围剿鬼公子，结果放出了江底的天魔。”

        崔玉一听，吓得老脸苍白。天魔应龙，五百年来第一个坠入魔道的武者。当年白衣剑帝耗尽功力才将他封印。可如今，白衣已然作古，渺茫天地，谁是天魔的敌手？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时，一匹白马再次奔上上坡。那马上是个鲜血淋漓的书生，他憋着最后一口气来到首阳山，就是为了通风报信。

        崔玉扶着那书生：“怎么了？”

        那书生张口欲语，却只有一口血水流出，再发不出声音。原来他的一条舌头已经让人割去。

        谁有这么大胆子，敢动青云书院的人？这么残忍的手法，无非是在向书院示威。

        那受伤的书生满脸惊恐地指着西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忽然闪现。

        那醉书生去而复返，一身醉意刹那就消失不见。他将雄浑的真气输入书生体内，为他续命：“你写。”

        奄奄一息的书生用血水在地上画了一行字：“天魔来袭，屠戮白帝。”写完这八个字，已然气绝。

        崔玉惊恐万分：“白帝城被灭，他的下一个目标，是青云书院。”

        当年镇压应龙，他欧阳宇也出了大力。这个仇，应龙势必会来找他报。

        醉书生站起身子，一挥袖袍：“应战。”

        一头毛驴从崎岖的山道上缓缓走来，一个青年坐在毛驴上，背上背着一个剑匣。青云众弟子取出长剑，盯着山下一人一驴蓄势待发。

        醉书生站在最前方，负手而立。

        “老魔头，来决一死战”醉书生踏前一步，强大的真气席卷而起，飞沙走石。

        那毛驴停了下来，青年翻身落地。只见他面目清秀，带着一脸疲病，向醉书生行礼：“欧阳先生，在下白小飞。”

        “白小飞？”

        鬼公子的名字响彻江湖，但是白小飞，简直闻所未闻。

        白小飞道：“人称鬼公子。”

        醉书生大怒：“我不去找你，你敢来找我？”

        “在下犯了个不可饶恕的错误，特来挽回。”

        “你要如何挽回，白衣剑帝已死，这天下有谁能制得住他？”

        “没有。”

        “你既然知道，还来？”

        “家师对这个江湖犯下的错，由我来承当。”

        “你？”醉书生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他抚着胸口，表示笑得喘不过气。但是他这种拙劣的演技，表现不出他是在嘲讽。一个不想笑而非要笑的人，往往容易把气氛弄得很尴尬。现在气氛就很尴尬，醉书生干涩的笑声慢慢收了起来。

        “你说说，你要如何承当。”

        “我魂谷三十六刺客，如今已埋伏在首阳山四周。”

        醉书生瞪大眼睛，脸上挂着愤怒的神情。魂谷的刺客现在把青云书院围住了，而他却一无所知。

        “鬼公子，你到底要干什么？”

        白小飞说得很平静：“到时天魔来了，我魂谷的三十六天罡搏杀阵先上。如果魂谷的人全都战死，你们再上。”

        一阵冷风刮起，天空中血云涌动。

        醉书生踏上前一步，望着天空：“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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