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第二日

夜已深，巳时已过，到了午时。

家家仍旧张灯结彩，灯火通明，但街道上的行人，渐渐少了。

灯不用歇息，但人到底还是会累的。

楚诚行在街市上，漫天的暮风呼呼吹来，一阵寒意凛然，灯笼扑扑的摇摇晃晃，行人错落的三三两两，仍然络绎不绝，却怎么也不拥堵。

远远的，两个着着马褂的更吏，巡街走来，一人提着夜灯，一人持着铜锣，嘴里吆喝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一边击打着铜锣，发出震荡悠扬的锣声。

铛！——铛！铛！

铛！——铛！铛！

......

一敲三响，一快两慢，是三更锣，即半夜三更。

更吏敲着铜锣，渐渐远去。

与此同时，更吏相反的方向，市楼下，两批巡捕正在交接。

“走了。”

玉门春拍了拍接班巡捕的肩膀，市楼下一群人贴着墙排排站着，有几十来人，绵延了近百来步，尽皆缚住了双手，胸前挂着一块木牌，写着所犯罪行。

玉门春指着一人，说道：“这些都是偷盗扒手，罚他们站街示众，站一个晚上，等到明日衙吏路过，便让他们带回去。”

说着，又指了指几个灰头土脸的，道：“都看好了啊，这几个刺儿头不老实，老想着偷溜，都盯紧些。”

“得嘞！保一个都走不了的。”

......

第二日。

夜色渐渐淡去，黎明挂上了远端，城中的灯火隐隐消去，集市里，又恢复了热闹的气象。

“昨晚有何异动么？”

“没有。”

“胡髯汉的线索呢？”

“没有。”

“......”

“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抓到了更多的扒手。”

楚诚无语。

站在市楼的顶层，整个偌大的西市，在俯视下一览无余，密密麻麻的人头像是蠕动的潮水一般，挤满市区里的每一条大街小巷。

楚诚的目光在人潮中审视扫望，似乎想透过人群，把胡髯大汉直直的揪出来。

但市楼看得远，终归是牺牲了细致换来的，这般密集的人流，若没有显眼的标识，想寻一个人，便如沙海里寻一颗沙一般困难。

楚诚叹了口气，若是有望远镜就好了。

人流嘈杂，长云流转，胡髯汉子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从朝阳到深沉的黄昏，全无消息。

华灯初上，月挂高悬。

转眼间，便是第三日了。

金市，东市，一间酒楼。

包间里，两人靠窗而桌，窗底下的大街，是横跨东西大门的龙虎大街，如果皇帝巡游，必然是走这条大道。

“公告贴板了，皇帝辰时巡游。”刺客首领望着楚蓝，淡淡道，“你怎么看？”

“宫中没有任何仗仪队的消息。”

楚蓝望着龙虎大街，眼神闪了闪，又道：

“父皇如果当真要巡游，仗仪队不可能全无动静。”

刺客首领一肃，面色逐渐凝重，道：

“你的意思是？”

“只怕是假消息。”

楚蓝神色稍沉，眼中寒光乍现，又道：

“楚帝既然察觉到了什么，又怎可能如此贸然以身试险，只怕是抛砖引玉，想要引蛇出洞。”

“临近卯时方才贴文，与辰时不过仅有一个时辰，若我等信以为真，必会于此时匆匆集结，反而容易忙中出错，漏了破绽，彼时便会被楚诚抓住错漏，一股击破！”

闻言，刺客首领沉默了片刻，半晌，方有些沉重道：

“只怕王虎要落网了。”

楚蓝一惊，道：“怎么？”

刺客首领有些苦涩，道：

“王虎瞧见贴文，定会信以为真，届时辰时一致，王虎必会在西市搅弄破坏，以求吸引巡捕营的注意，而我派往西市那拨人手，见王虎起势，也会随之跟从。”

刺客首领咬紧牙关，狠狠道：“这回真被楚帝摆了一道！”

楚蓝脸色微变，道：“不能传令与王虎么？”

刺客首领摇摇头，道：“为了躲避嫌疑，王虎连我也没有联络，此时，我亦没有办法传信与他。”

“那其他的人呢？”

刺客首领再度摇头，吐出一口气，道：

“我亦让他们断绝了联络，并吩咐他们，只要王虎一旦搅出破坏，便要闻风而动，为王虎助势。”

楚蓝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唉。”半晌，偏头叹了口气，又道：“只要他们落网不报出我等，我等尚有机会。”

楚蓝望着刺客首领，双眼虚眯。

双指紧张的捏住茶杯，沿着杯口不断盘搓。

刺客首领知道他的意思，眼中顿时闪起凶光，沉着嗓音，声音有些沙哑：“不必担心，我们既敢来大楚，便没想着回去。”

“有死之志，怎肯出卖！”

华灯初上，夜照堂皇。

楚诚站在市楼之上眺望，有些焦急。

集市之中人潮攘攘，但却看不出哪里有人流聚集的迹象。

不应该的，楚诚望了望天色，卯时过了大半，即便必要辰时了，为何还如此平静？

楚诚皱了皱眉，是因为早就布局好了？还是察觉了什么？

楚诚有些厌烦的来回踱步。

铛！——铛！

铛！——铛！

楚诚探出头，只见市楼下两个穿着马褂的更夫正在敲锣舞梆，一快一慢，是落更锣，既一更，辰时。

一般这个时候，是关集闭市的时候。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更夫吆喝着，带着铜锣声，渐渐走远。

“八爷，你看！”

身后玉门春忽然一喝，楚诚连忙循声望去，只见西北角一处街坊里，粪烟火起，显眼的浓烟直冲而上，宛若一处道标。

那一片的人流忽然拥挤着，向两边层叠涌去，随后一片刺眼的火光猛地扑腾而去，漫散而开！

火势只一霎，便张屋着火尾急剧扩张，攀上周围的屋瓦，墙沿，直接焚进了商铺里，铺摊上，许多人影沾着火光冲入人群，又一阵轰乱，挤踩撞踏！

淆水！

楚诚一惊，忽然又意识到不对！

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用淆水？

只是现在显然没有时间再留给他思考了。

“快去，救火！”

楚诚连忙领着众人连忙朝是市楼下冲去，楼下的水坛哐哐被搬上板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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