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深渊日常（上）

黑黢黢的崖壁上，攀附着乌青的植被。

        上不见天，下不着地。

        潮湿阴森，是堕落深渊的底色。

        无尽深渊的最深处，有一片诡异的暗红水域。

        湖泊分岔出四条细小的支流，消失在黑暗的峡谷中。

        湖水粘稠，湖面兴不起一丝波澜。

        一个短发少年，身穿兽皮衣服，打着赤脚，站在湖边一块褐色的大石上。

        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皮肤白净，浓眉大眼，生得甚是俊俏。

        他的存在，于整个阴暗的背景而言，显得格格不入。

        少年站得笔直，目光灼灼，仰望着阴沉沉的上空。

        上方乌云密布，终年不散的雾霭，遮住了天空。

        天上有什么？记事那会儿，少年问喜欢在圣湖中睡觉的玄龟爷爷。

        玄龟爷爷说，大陆高空上有一轮火红的太阳，离得远看起来像大火球一样。

        他自豪地说，太阳白天在天上行走，那速度比他在岸边爬得还慢。

        狼奶奶比较浪漫，像是在讲一个故事。

        太阳在晚上会摇身一变，穿上莹白的婚纱，化名月亮。

        她信奉的狼神饿了，能把月亮一口吃掉。

        狼奶奶继而笑道，狼神当然不会一下子吃完，得剩一点，第二天它才能又长回圆圆的太阳。

        可是，玄龟爷爷说狼奶奶错了，大错特错，简直是误人子弟。

        狼奶奶自然不乐意了，跑到圣湖边上，和玄龟爷爷对峙了半天。

        最后，不知怎么的，玄龟爷爷败下阵来，承认自己老糊涂了，声明狼奶奶说的都对。

        少年有那么一点迷糊，且不论两者对错，他对深渊上面的世界越发好奇了。

        站了一会儿，少年跳下巨石，今天的日常修炼要加油了。

        少年沿着峡谷奔跑，暗红的溪水映着他模糊的身影。

        他在阴暗的峡谷如履平地，奔跑、跳跃，远远望去，矫健的身姿宛如一头苍狼。

        跑得快要出汗的时候，少年放缓了步子，老远看到一颗金灿灿的光头。

        那是少年的亲爷爷，和尚标志性的光头，神奇的是脑后还会发光，可谓深渊里独一份。

        老和尚双目失明，眼睛被一条棕色的布帛蒙住，其他地方皱纹堆叠，点缀着老人斑。

        “我来了，爷爷。”少年老老实实，在爷爷面前站定。

        老和尚轻轻点头，二话不说，起手开始结印。

        少年眼睛一眨不眨，手上的动作和爷爷同步进行，分毫不差，似是模仿无数遍。

        繁复无序的指法变换，因手速过快而留下了一阵阵幻影，像是一朵变幻莫测的花。

        不知过了多久，老和尚骤然停下手势，少年也停下演练的动作。

        少年自然地闭上双眼，感受来自心灵的愉悦。

        此乃地藏印，每次完整地结完印后，少年都会生出一阵清凉且舒爽的感觉，如灵魂得到升华，让人欲罢不能。

        但爷爷曾严厉警告，此印窃取地狱本源之力，一日只能施展一次来壮大神魂。

        等少年睁开眼时，老人似有感应，挥了挥手，示意少年离开。

        面对不苟言笑的爷爷，少年恭敬如初：“再见，爷爷。”

        说完，少年奔跑起来，下一站，外公家。

        距离外公家尚有一段距离，少年就听到外公那粗犷的吼叫传来，回荡在峡谷里。

        少年深吸一口气，长大嘴巴，尽自己所能吼出最强音。但凡声音不够响亮，待会儿准没好果子吃。

        奔向一处高地，远远望去，一头枯黄鬃毛的老狮子，高昂着头颅，傲立在洞穴之上，一处精心开辟的平台上。

        狮子外公虽然很老了，但雄姿依旧威武。

        “软塌塌的小崽子，是几天没吃肉了吗？”狮子外公血盆大口开合间，说着字正腔圆的人话。

        少年翻了翻白眼，知道自己无论喊多大声，狮子外公都会嘲讽自己的。

        加快步伐，纵身一跃，少年跳到平台上。

        怪就怪自己还不能变身，否则狮吼功肯定能连上几层。

        尽管如此，少年还是再次喊叫起来，想证明自己不是软蛋。

        只不过，这次他没有用上狮吼，而是选择像狼一般仰天长啸。

        曾经的狮王有点意外，旋即不屑地说道：“啧啧，一匹狼是不够我塞牙缝的。”

        少年无话可说，双手落地，背脊隆起，眼神认真起来。

        从小到大，少年从来没有赢过狮子外公，只因他始终激发不出黄金狮的血脉。

        但是，他相信，终有一天，会战胜外公。因为，自己还年轻。

        狮子慢悠悠走来，一股野蛮的气势扑面而来。

        少年下意识后退一步，晃了晃脑袋，眼神顿时凌厉无比。

        率先发难！

        只见他的后腿微微弯曲，下一秒，瞬间绷直，借此爆发力，推动整个身体蹿起，像箭矢般激射向对手。

        狮子陡然直立，一只前肢高举，对着蹿到面门的少年拍击而下。

        这一爪子若是挨着，少不得要脱一层皮。

        少年心中一凛，身体以不可思议的程度反向扭转，变成双腿朝上，迎上狮子的掌心。

        砰的一声，少年借力反弹，身形倾斜，蜻蜓点水般掠向狮子的侧面。

        高速闪避的同时，少年的手指暗暗发力，隐隐透露出一抹微弱的金光。目标，脖颈！

        刺啦！一击得手，少年心下一喜，果断撤退。

        哒，稳稳落地，少年拍了拍手，几缕黄毛从指间滑落。

        狮子疼得龇牙咧嘴，脖颈上火辣辣的痛感相当刺激。

        “嘿嘿，外公，不许耍赖哈，我赢了吧。”少年喜笑颜开，在规则以内，这是他第一次战胜外公。

        他要和外婆报喜，让她不用准备药浴了。

        “你赢了。金刚指力小成，可惜看不到你的变身啊。”狮子深深看了一眼少年，意味深长地说道。言罢，甩着尾巴跳下平台，回到洞穴里。

        少年愣了一下，看着自己右手，心意一动，一层淡金光芒泛起。

        果然，哈哈！少年喜不自胜，看着这层淡淡的金色，眼神分外明亮。

        获得这次的实战胜利，既在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功到自然成！

        因为用时极短，离午饭时间还长，所以少年想回家吃饭。

        告别外公外婆，少年火速冲回家，向爷爷奶奶报告喜讯。

        老和尚得知消息，似有感慨，最终只是摸了摸孙儿的头。

        少年能感受到爷爷的开怀，突然觉得，所有吃过的苦都是值得的。

        原来，自己是那么希望被爷爷认可。

        或者更贴切地说，能被堕落深渊最强者认同，如荣耀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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