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故人语（一）

第二天大清早，吴衣就被一只毛球给蹭醒了，耳边啾啾声不断，猜到小白应该是饿了，连眼睛都还睁不开，就将小毛球抓在手心，用灵力投喂。

        本来还想再赖会儿床，突然反应过来还有伤患等着自己换药，便一个挺身，简单将自己拾掇一下，将小白放到胸前的鸟窝里吃早饭，走去隔壁帐篷串门了。

        吴衣先是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苏天娇帐篷还没动静，估计是仍在睡觉，便轻手轻脚走到游乞帐篷门口，小声地问：“游兄醒了吗？该换药啦。”虽然自己实际心里年龄有二十八岁，比游乞大一点，但此时化形出来的样子却只有十六七岁，又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己“非人”的身份，只能多多喊别人哥哥姐姐啥的。

        刚问完，帐篷门就被掀开了一条缝隙，一只骨节分明却又白皙如玉的手轻轻将门帘挽起，随即一个清瘦的身影出现在眼前，轻咳了两声，虽面带病容，双眼用一条黑色衣带系住，却含着笑意说道：“刚醒，劳烦吴公子了。”

        昨夜只有篝火昏黄的亮光，再加上当时游乞身上、脸上都是伤痕和血迹，吴衣都没有仔细观察过他的样貌。

        一晚过去，血迹都被擦拭干净，身上伤口也尽数包扎，现在沐浴着晨曦的微光，看着眼前之人，突然有种惊艳之感——眼前之人一袭黑衣，身姿挺拔如翠竹般，比自己好像高了一个半头；

        肤色白皙，在黑衣的衬托下更显白得发光；

        面部线条流畅，下颌瘦削，带着一种脆弱感，看起来很好捏的样子……吴衣脑子里突然闪过昨晚刘目掐住游乞下巴的情形，连忙甩甩头，收敛思绪；

        嘴唇偏薄，毫无血色，有些干裂，只在唇中央透出一点点粉红，嗯，要多补血、多喝水；

        鼻梁高挺正直，一双剑眉入鬓，给人一种不太好接近的感觉，嗯，侧脸拍照肯定绝美；

        哪怕眼睛被黑布给遮住，但仍忍不让人遐想，其他五官都如此好看，又不知道双眼该是如何美丽才能不负上天的赐予的容颜，更何况吴衣还看过他的双眼，虽然目不能视，但眉目如画，令人见之难忘。

        吴衣看了半天，总觉得游乞的长相似曾相识，仿佛在哪儿见过，但想了半天，也没在脑海中搜寻到相似的身影和面容，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自己在娱乐圈的十年间见过太多美人，而美有时是想通的，游乞既然也是大美人，那么自己产生了曾经相识的错觉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游乞仿佛知道吴衣在看自己一般，在旁静静地站着，也不催促，周身透出安宁的气息。

        直到吴衣回过神来，才发现两人竟这样呆呆站着，感觉有些傻，连忙说：“抱歉，刚刚走神了。”

        说完，牵起游乞的手，将其慢慢扶回帐篷内坐下，准备为其换药。

        “无妨，不知吴公子今年多大了？听声音还似少年一般。”游乞任凭吴衣动来动去，微笑问道。

        吴衣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没办法，自己也不知道，只能胡诌道：“我今年，呃，十八岁了。”故意把年龄往稍大一点儿的说，边说边脱游乞的衣服。

        游乞一顿，叹了口气，意味深长道：“原来是吴小公子啊。”

        吴衣嘴角微抽，坚强道：“随便游兄如何叫，称呼而已。”

        脱完衣服后，发现游乞身上的伤口居然都已结痂，接下来只要不沾水，按时涂药，料想不出半个月应该就可以全好了，这上品药膏真的有点厉害啊，只是……

        “不知游兄身上的伤是如何造成的？为何不给自己上药呢？这药效是真的好，一晚过去就能止血结痂。”吴衣有些不解。

        游乞略一思索，说：“前几天遇到危险，不小心受了重伤，好不容易离开险境，强撑着服了一枚万木回春丹，还没来得及上药便晕了过去。等我醒来，浑身无力，储物戒也不见了，还碰上三位‘神医’为我治疗，只不见好。”

        游乞语气很平静，只是叙述自己身上发生过的事，完全听不出对那三人的愤恨：“幸好你来了，救了我，老天真的对我不薄。”

        不仅语气中没有负面情绪，而且说完后竟然还轻轻笑了起来。

        这笑还不是冷笑或嗤笑，听得出来是发自内心的开心的笑。

        “……游兄这还能笑出来，心态是真的好啊，哈哈，哈哈。”吴衣着实有些佩服游乞的心大，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好跟着干笑两声。

        小白这时吃饱了，在鸟窝里一边啾一边跳，很想出来玩的样子。

        吴衣正忙着为游乞上药，没空陪它玩，便哄道：“儿砸，乖，你先自己玩一会儿，等我上完药再陪你玩儿哦。”

        小白一听，便趴在窝里不动了，没精打采地“啾”了一声。

        游乞听完他们的动静，微一低头，对小白的方向一伸手，说：“若吴小小公子不嫌弃，可以到我手上来，我陪你玩。”

        吴衣一时不知道该吐槽“吴小小公子”这个称呼，还是该吐槽游乞居然这么一本正经地跟一只鸟说话，这鸟听得懂人话吗？？？

        谁知小白又高兴地啾啾啾，然后又一跳一跳地想蹦出去，可惜太小又不会飞，一直在原地蹦跶。

        还是吴衣看不下去，用一根藤蔓将其卷起，放在了游乞手上。

        游乞一边用手指逗小白，一边问：“不知吴小小公子是哪一族血脉，这么小就能听懂人话？”

        吴衣上药的手一停，抬起头，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它听得懂人话？”

        此话一出，本来玩得正开心的一人一鸟同时转头，看向了吴衣。

        游乞嘴角一勾，道：“原来你还没发现？”

        小白则鄙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粑粑。

        吴衣真想去挂眼科，自己居然能从一只小鸟仔的眼神里看出鄙视；还想去挂脑科，检查一下自己的智商。

        不过，仔细回想捡到小白后的一系列表现，小白好像、似乎、貌似真的可以听懂人话。

        而且每次自己说了什么后，它都会用不同声调的啾啾声来给出反应，自己好像只当这些都是巧合，从来没有想过是因为小白能听懂自己说话的缘故。

        天啊！自己和小白同吃同睡了三天都没发现它这么聪明，游乞才和它待了一会儿竟然就发现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魂穿之后就总有一些降智行为。难道这就是魂穿后遗症？

        或者游乞这么聪明，小白也这么聪明，说不定他们两个才是亲生父子？

        吴衣冷静地想各种理由为自己开脱，宁愿承认自己“喜当爹”，也坚决不能承认是自己脑子不好使。

        “……游兄真是聪慧过人哈。”吴衣冷静地夸道，顺手用绷带在游乞脖颈侧的伤口上系了一个蝴蝶结，以资鼓励。

        感觉到了吴衣的小动作，游乞又轻笑一声，说：“我兄长以前也经常这么夸我。不过在我看来，哥哥才是世上最聪明的人。”

        随即陷入回忆般喃喃道：“他不仅聪明，还很刻苦，文武双全。以前我太没用了，像个废物一般，总是他在保护我，而我却无能为力，以致后来他不得不在外漂泊，我也只能在这里等待。后来我总是想，要是自己以前再强大一些，再有用一些就好了……”

        吴衣听出了游乞话中的难过与自责，安慰道：“兄长保护自己的弟弟是天经地义的事，游兄何必自责？而且你哥哥肯定是希望你能平安喜乐，而非想让你因此有心理负担，游兄应当不要辜负兄长心意才是。”

        游乞顿了顿，想说点什么却又忍住了，只轻轻“嗯”了一声。

        游乞感觉到小白在手心里无聊地打滚，又伸出食指摸了摸它的头，又将手指拿开放在小白身前一寸的地方，逗小白玩耍。

        吴衣则继续上药。

        直到快包扎完的时候，突然听到小白一阵气急败坏地“啾啾啾”，吴衣抬头看去，结果差点笑喷了：游乞将小白放在右手，用左手食指轻碰小白，然后一触即分，小白则想拿嘴喙去啄他的手指，游乞左手基本保持不动，只不断移动食指来闪躲，但不论小白如何蹦跶伸头，都无法啄到他的食指，玩到后来都玩急眼了，于是便发出了恼羞成怒的啾啾声。

        吴衣笑了一阵，突然反应过来，游乞不是看不见吗，为什么能这么精准地躲避小白的喙？

        于是好奇地问：“游兄是如何判断小白将往哪里下嘴的呢？”

        游乞手指一停，微笑着答道：“因为我的眼睛看不见，所以其他感觉会稍微灵敏一点。我可以听见小白的动静，手指也可能感受到小白动作带起的微小风力的流动，所以可以躲开。”

        小白终于如愿以偿地啄到了“猎物”，开心地用头直蹭游乞手心。

        吴衣好笑地说：“你这也太谦虚了吧。游兄进入百草试炼谷也是为了成为完成任务进入长生阁吗？有无同伴一起？”如果游乞孤身一人，想完成任务感觉难度很有点大的。

        游乞答道：“只我一人。不过，我来此并非是为了入长生阁，而是想帮故人寻找一个人。”

        “找谁？我可以帮游兄一起找呀。”

        “多谢吴小公子的好意。不过不用了，前几天刚刚收到故人消息，说已经找到他想找的人了。”

        “那游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游乞摇头，说：“既然故人事已了，我的使命也完成了，接下来且行且看吧。不知吴小公子为何来此？”

        吴衣想了想，迷茫地说：“这个，我也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为何是自己穿越了，也想不明白自己穿越后到底要做什么，更想不明白自己到底还能不能穿回去。

        “我前两天刚刚认识了一群小伙伴，他们想通过长生阁的考核，他们人都很好，我想助他们一臂之力。待他们完成心愿后，我也且行且看吧。对了，游兄可愿跟我们一起吗？”

        “当然愿意，”游乞微微皱眉，“但是我双眼看不见，只怕会拖累你们……”

        “哎呀，不会的，我会照顾你的，放心吧。而且游兄这么聪明，不怕被我拖累就好。”吴衣爽朗道。

        “怎么会呢？吴小公子才是绝顶聪慧之人。”游乞认真地反驳。

        “哈哈，虽然知道你在哄我开心，但我听了的确还是很开心，人果然还是喜欢听好话。”吴衣打趣道。

        待两人商业互吹完，吴衣再将小白放到鸟窝里，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出帐篷时，却听见游乞说：“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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