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4 民意?领袖

搞阴谋当然是好了。

        跟阳谋比起来,　搞阴谋的可就随意多了，是哪里看到机会哪里就能搞起，自由性很强,　搞得成固然能锦上添花,　搞不成也无损大局，总而言作用有限,　是个添头式的存在。

        也盖因为如此，在征服旭辉星的这件事上，如果说一定要给自己选一个角色，顾晗晗本能得就更倾向于选择跟着里欧思去搞阴谋。

        不是因为她爱搞阴谋，而是因为搞阳谋扛大梁的重任她恐怕是不配！

        顾晗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征服学”这门课程得分零蛋,　具体到实践上更提不出什么聪明有效的主张，所以她是很愿意听从优秀毕业生的安排。然而现在看来,　里欧思这门课的成绩好的也有限,　优秀不优秀不知道,　反正没毕业。

        这倒不是说里欧思的方略有问题,　方略本身当然是个好方略,　擒贼先擒王,　从古至今的这都是一条战斗真理,　开明宗义,　不光写在各种各样斗争的理论典籍上，也被无数战争的实践经验所检验，这没有任何可指摘之处。然而真理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它过分的简单精炼，于是再正确也只能是指明方向，做征服的参考说明书是不行的。对于他们来讲，实际操作中擒王究竟该怎么擒,　擒到之后又该怎么办明明才是关键啊！

        按照里欧思的说法，抛出红船的诱饵可以引蛇出洞，擒到王之后自然就是晓之以利动之以武。但万一人家就是不动呢？即便是动了也真如所料的顺利被擒了，但万一人家真就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不但不肯投诚反而还要站出来带头跟你杠上了呢？

        他们作为绝对实力的一方固然可以稳坐钓鱼台，后发而制人，但想要一击而致胜，却就不得不谋全局，否则就跟顾晗晗之前说的，不如索性就拿伊莎贝拉女王号的主炮对准旭辉星，告诉他们不投降就死反而来得直截了当更痛快些。

        顾晗晗自己成绩虽然是不行，但她毕竟是近处旁观过“征服学”满分选手实操的表演的人，眼光还是有一点的，情知里欧思这方略看起来虽然很美，实际执行起来却很可能并不会如想象中那样顺利。

        毕竟在顾晗晗有限的两次战斗观摩中，谋篇布局都是比行动更重要的重头戏。

        头一回是在东丹，为争夺能源市场新的秩序，宇宙两大神殿之间爆发的一场战争。这场战争可以说是顾晗晗亲自参与了的，其中多方势力角逐厮杀，局面之复杂、情况变化之快，很多关窍连当事人之一的顾晗晗时至今日尚且于混沌之中，不能分辨清楚。但就东丹事件的一开始，以顾晗晗之所见，根本看不出安东尼有什么一定的计划和方略。他们无非只是在同一艘游轮上碰巧遇上了来自东丹能源家族纳威亚家的继承人，继而这艘游轮东丹遭遇战事，他们卷入进东丹能源家族的暗杀计划。这一系列的巧合和意外绝不可能是计划和谋略所能提前预设的，安东尼则完全是在随机应变，很多时候甚至可以说是随心所欲的在行事，然而一出手他就从那片乱局中一举攫取到了东丹战争泰半的胜利果实。尽管没有任何证据，顾晗晗相信，即便他们没有遇上安德森，东丹的能源家族也没有铤而走险悍然使用上暗杀的手段去应对东丹的战局，安东尼最后同样也能得到他想要的结果。顾晗晗不知道对安东尼的这份自信是来自哪里，也不知道他具体是怎么能做到这种事的，但至少有一点她很清楚，安东尼还在地球落难，朝不保夕命都快没有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谋划和布局的东丹的事情了。顾晗晗甚至有理由相信，早在安东尼来地球之前，他就已经开始在为这件事情做准备了。

        第二回就是在卫城了，围绕大卫-杜兰入世之地卫城上层所展开的一系列的政治博弈与权力争斗。这场斗争的前半段不必再提，跟他们的状况相去很遥远，顾晗晗到了如今更是不愿意再去回想和追忆，唯一对他们现在当下有参考和指导意义的是斗争后半段的一个小插曲——大卫已经决定在拉卡蒙大星域的某个地方择一个小国作为入世之地，于是为了他的入世，各方面就要做出相应的准备。当时大卫已经赢得了宗派内部以及卫城斗争的双重胜利，正在人生最大权在握的一刻，要攫取一个蛮荒星域可谓不费吹灰之力，卫城内外，银河所有的力量都得为他让路。但顾晗晗犹记得为了入世前的准备，仅是纲要的目录就有一本书那么厚，计划要调动的资源跟他们目前所拥有的相比更是一个天文数字，不仅包含有拉卡蒙本身，还囊括它附近所有星域的一切，政治，经济，军事，宗教，等等，等等。而大卫本人也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去了解和学习这些事，跟各个领域的顾问呆在一起。

        所谓狮子搏兔犹如全力，以安东尼之多谋善战，杜兰家族的权势赫赫都是如此，而他们这一群人呢？

        伊莎贝拉女王号在铜壶星域停留纯属意外，属于事故降落，停留地的旭辉星更是意外中的意外，是抓阄来的。决定征服这里则是降落临时一刻才有的念头，说的好听这叫灵光一闪，说得不好听那就是个见财起意，看见人家阔就起了歹意了。而关于征服前的准备，他们对这片星空的了解别说三百光年，连三光年都没有，甚至连旭辉星的名字都是昨天才知道的，一切行动方略基本都是建立在猜测的基础上，情报现在他们得现出去找去。

        顾晗晗心里觉得，他们这个计划要是能成，旭辉星最后真顺风顺水得被他们给征服下来了，那可真是应了卡特琳娜那句话，小贝学长是个气运之子，他们要天命所归了——一切都是宇宙之神的旨意嘛。

        然而里欧思正在兴头上，顾晗晗不好把这番话说出来泼他冷水。而况她自己看得出毛病却也想不出办法，一味反对无非光说不练假把式，成了个独断专行，无理取闹，对于伊莎贝拉女王号上的团结也十分不利。于是索性也就不说，二选一加入里欧思的阴谋组里头也就完了。

        搞得成搞不成的吧，反正瞎搞搞看吧。毕竟也有“绝对力量面前一切反抗都是徒劳”的说法，他们在这片偏远的星云大约可能勉强也算得上是一支绝对力量，未使没有一路摧枯拉朽取得辉煌胜利的可能。万一这个旭辉星一碾就碎，事情被他们搞成了，那是天降的一份好运，算他们白捡。

        如果事情不成，那也没什么所谓。凭他们的阵容跑路至少还是有把握的，安全上面不至于出什么差错，无非一场灰头土脸，场面上有些难堪罢了——反正她顾晗晗是不怕丢脸的，这里也没人认识她，想丢她都无脸可丢。

        何况失败也未必就是坏事。

        所有游侠都是卫城的预备役，没有海盗不想上岸，无非想而不能于是不如不想。伊莎贝拉女王号因为顾晗晗的到来显然有了想而能的可能，里欧思在得知顾晗晗手握因为红船授权一瞬间的亢奋足以说明他们并非不想，船上其他人对顾晗晗的热烈欢迎当然也不仅仅是顾晗晗掏了几百万的储备券给他们修了船让他们吃上了饱饭。

        吃饭活命都是一时的，所有的一切当然更多的是为了“希望”和“未来”　。特别是当他们越来越远离卫城，飞船进入到蛮荒地带之后，物理距离上的遥拉让笼罩在他们头顶的死亡威胁消散了，于是“未来”就凸现了出来。这个未来，无论卡特琳娜和里欧思想与不想，都不可能阻止其他人，让船上的其他人不去想。

        他们进入航线之前，顾晗晗就已经隐有察觉，船上有各种蠢蠢欲动之意，许多人的蠢蠢欲动相汇聚，就是一股股耸动的暗潮。这既是潮流也是“民意”，而民意是不可能去压制更不可能去消灭的，它只会不断的生长壮大，彼此冲突并走向统一。可以预料的，伴随着航行的深入和明确指向性的“未来”，渐次的汹涌的暗潮最终将最终汇聚为一股明潮，奔涌喷薄而出——不是爆发在现在、在这里，就是爆发在将来，在他们红船航行的尽头。

        那样可就失控了。

        跟爆发在未知的红船航行的尽头相比，顾晗晗倒宁愿这场冲突是提前爆发在这里了。

        无论算是预演也好，提前引爆也罢，前提并不重要，顾晗晗猜想，只要伊莎贝拉女王号在此一役中遭遇了到了某种程度的挫折与失败，对于船上那些刚开始萌发和生长的暗潮就不啻是当头一棒。犹如一盆冰水浇上去，船上那些已经开始升温的星辰大海必定会得到降温，船上因为实力暴增而血热上头的小伙伴们也会因此更加冷静与务实一些吧？

        这是对他们所有人都有好处的事情，坦白讲，如果不是里欧思本身就是这些星辰大海中的一份子，他人又常不正经，时时表现出某种如花美眷的奇葩气质，换作另外一个人在此时此地，顾晗晗几乎就要断定是他有意为之了。

        总而言之，征服旭辉星的计划就这样决定了。里欧思和卡特里娜琳顺应“民意”提出来，顾晗晗没有否决，于是计划通过。

        紧接着，这项计划当场进入到实施执行的阶段，就在此时，此地。

        里欧思在顾晗晗那份花了一个钢镚买的旅游地图上草草翻了翻，没人任何根据得武断认为国立大学是最大的嫌疑地，这就是行动的第一站了。

        于是启程、出发。

        黑船花魁里欧思就此迈出了征服星辰大海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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