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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安居


滴答,滴答。

        阿瑶迷迷糊糊睡到后半夜,感觉脸上凉凉的,随着水滴滴落在脸上越来越多,她被冷醒了。

        弹跳坐起,感觉衣服上、脸上都是冰冷的水滴,伸手一摸,抬眼一看,恰巧水珠掉落在眼皮上。“天哪,该不会是下雨吧?”

        阿瑶翻身下床点灯,紧接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声音印证她的想法。

        屋漏偏逢连夜雨。

        宅屋务的小吏没告诉她这房子漏水啊!

        阿瑶护着油灯,在这个家里照了一圈,哭笑不得,打消了用木盆装水的念头,明儿赶早去找砖瓦工修补屋顶。又赶去厨房照看,幸好上任户主很看重厨房,哪怕家里的屋顶形如虚设,保证厨房落不下一滴无根水,她买来的米面、肉还有调味配菜都没被打湿受潮。

        自己收拾的厨房没有出问题,阿瑶就放心来,强打着精神,回到屋把木桌搬上通铺,撑开油纸伞调整位置保证雨水不会落到头上再弄醒她,吹熄油灯爬到床抱住包袱蒙头大睡。

        天一早,天光透过窗棂照进屋子,亮亮堂堂,地面湿漉漉,木桌一点点、一圈圈的水渍。

        “还好过了夏天才来,雨不是特别大。”阿瑶庆幸昨天只擦拭了床铺,其他地方还没来得及整理,等今天买了狗喊砖瓦工修补屋顶,再给家里大扫除。

        厨房还剩有少许面粉,她抄起一把嗅了嗅,保存良好没有异味,也没生出米虫,早餐做葱油饼,配豆浆好了。

        生炉子,把水烧开,所有面粉舀出来倒进大盆,和面需要用沸腾的热水去和,等待开水的时间足够她提着茶壶买豆浆。

        “王姨早呀。”

        路过巷口,看到王姨和其他妇人闲聊,手上忙不停编制五彩络子,阿瑶顺口打了声招呼。

        “都日上三竿,小丫头就是起得晚呀,不像我们劳苦命,天微亮起来主持全家人的早饭。”讨人嫌的大婶又在讽刺。

        “别理她,她就是这德行。”王姨问,“昨天睡得还好吗?”

        “还好,就是后半夜下雨屋顶漏水了。对了王姨,我要去哪里请砖瓦工?价格都是怎样的?请了需要包午饭不?”阿瑶连问。

        “我对这个也不熟,我问问看吧。”

        阿瑶见此摇头:“那就不劳烦王姨了,我自己去打听就是,顺便熟悉附近周围环境。”

        那讨人嫌的大婶听了一耳朵,眼睛骨溜地转,走过来插嘴:“我家倒是有人做砖瓦,看在邻里的份上,也不收你多少钱,一日工钱一百八十文,你给包饭就好了。”

        阿瑶看了看王姨,她脸上没有异样表情,可能这价格适中?换作平时,阿瑶可能就一口答应下来,但这女的从她搬来这两天一直对她开嘲讽,她打心眼的喜欢不起来,更不用说用推荐她的人了,谁知道里面还会不会什么猫腻。

        于是笑道:“谢谢婶子,我再考虑。家里的水还烧着呢,我得赶快就回去。”

        “好心被雷劈。”那女人啐了一口,“果然是有钱的姑娘呐,十指不沾阳春水,当家不知柴米贵。”

        小火炉上的铜壶果然冒着烟,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拧了湿布提着铜壶倒水冲入面粉盆内,一圈圈地浇水,边加水边用筷子搅拌面粉,面粉慢慢结成块状坨坨,壶里有热水,阿瑶便用两个碗互相来回倒,又将它放在井水里降温,开水的温度降下来,阿瑶才慢慢往面粉块里添加冷水,面粉块在冷水和她的揉面中消磨棱角,粘在盆边的面粉也消失殆尽,变成大面团。

        面团表面还有些疙瘩,盖上湿布醒面,醒面过后再用少许冷水继续揉匀到整个面团光滑润润的再醒一会,趁着这个时间她料理小葱,切成细碎的葱花备用。大面团切成两份揉成长条,拧成一个个小团,再用擀面棍从内往外擀成圆面皮,刷上猪油撒上葱花,才将面皮左右两边朝内卷起,卷成长条条盖上湿布继续醒个一炷香。

        在外面闲聊的妇人食指大动,到处嗅:“什么味儿这么香?”

        “好香的葱味啊。”

        “好像是从那个小姑娘家传出来的。”

        妇人们边聊,情不自禁挪到阿瑶家门口,想探头瞧瞧她在做什么。

        阿瑶一打开门差点被吓了一跳,“各位姐姐姨姨,请问有什么事吗?”

        妇人们扭扭捏捏,把王姨推了出来,就她跟阿瑶说上几句话::“我们闻到香味,就寻了过来,你在做什么这么香?”

        原来是馋了。

        阿瑶笑了,这就好办了,揭开篮子的布:“我做了葱油饼做早饭,做得稍微有点多,打算请各位姨姨尝尝。小妹初来乍到,以后还望多加关照。”

        篮子里的葱油饼还冒着热气,两面金黄,一股葱香扑鼻而来。众人不跟阿瑶客气,每人拿了一个,刚出炉的葱油饼烫手心,她们两手交换着,有的人一口咬下去,葱香四溢,唇舌间满口流油,猪油香、葱也香,吃起来特别酥,有的人则把饼撕开两半,才发现葱油饼大有乾坤,里边层次分明,好几层的面皮,夹着细葱,油里边沁出。

        “真好吃,你叫什么,这怎么做的?”就有人问道。

        “家里人都叫我瑶柱,唤我阿瑶或者瑶柱就是。阿姐和阿娘都是厨娘,我跟在身边多少学了点。想要面皮起层次吃着酥,没有什么秘诀,不过是在面团下功夫,折叠几层,擀扁继续折叠,烙的时候,用手摔打这样可以使得它内里松软分层。”阿瑶答道。

        王姨听着不对:“你家里人是做厨娘的?”

        “是啊,这不手上有点余钱租在这,被人说闲话嘛。”阿瑶皮笑肉不笑,盯着那个讨厌的大婶,还真有脸吃她的葱油饼。那大婶尴尬笑了笑,侧过身继续吃,阿瑶继续说:“要是各位姐姐姨姨家里需要做宴席的,可以来找我,我就收点小钱好过活。”

        “哦……”

        她们听阿瑶说家里是做厨娘的,起初动了心,后来听说可以找她,就不以为意,阿瑶年纪太小,葱油饼好吃但别的能驾驭的来吗?

        阿瑶:“那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去找砖瓦工了?”

        三姑六婆给阿瑶分开了路,她锁了门施施然地离开。

        阿瑶先去了一趟牙行,说要找砖瓦工,砖瓦十三文一片,工钱另谈,价格从一百一十文到二百文不等,按天数结算,她又问清楚无论是价格如何,主家都要包饭。

        在几个砖瓦工中,挑个有精神气,眼神瞧着正直的人,签定契约,阿瑶给牙行付了佣金,约定等她买狗回来,再带人回去上工。

        牙行的人干脆给阿瑶介绍,他们后院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狗,连眼睛都没睁开。

        “我要的是能看家的狗,它看着可爱,但是需要时间。”阿瑶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根本等不起。

        “我把那条母的也卖给你,一大一小,只需三贯五百文!”牙行的干脆把生了狗崽没多久的狗妈妈给拖过来,指着它们说道。

        买狗全凭眼缘,阿瑶跟那只母狗对视,忽然萌生就它的感觉。

        “这狗这么瘦,万一我待会养不活岂不是亏了,两贯钱。”

        跟那人讨价还价,最后两贯三百钱就把一大一小两只狗带回家,还有砖瓦工。

        大狗被阿瑶拴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小狗闻着母亲的气味窝在它怀里,阿瑶站在树下看他做了一会工,赶紧去肉市买肉。

        她刚出门就被隔壁另外一户年轻妇人叫住,阿瑶对她有印象,笑得甜甜的,话不多,也是她早上问葱油饼的做法,问她有什么事。

        她说:“我住在你家隔壁,就是那户红灯笼,你叫我余娘就好。阿瑶你这已经找到砖瓦工?”

        “是的,这准备去买菜呢。”

        余娘提醒道:“砖瓦工到家可有讲究,要好吃好喝的招待他们,别看他们工钱少。要是招待不周,让他们怀恨在心,他们往你的房梁放剪刀,破坏家里风水,或者暗中使坏,你都未必知道。”

        阿瑶上辈子听过类似的故事,再听余娘提醒,打起十二分精神,恭恭敬敬给她道谢:“谢谢余娘姐姐提醒,我这就准备赶去肉市。”

        “肉市这个时间已经没好的肉卖了,下水那些应该还有,倒不如你去酒家买个食盒,你是孩子,我想他应该不会太计较。”余娘给阿瑶建议。

        阿瑶看这时间,正如余娘所说,她再赶去肉市,未必能买到好肉,一来一回,都天黑了。

        家里的葱油饼还有三个,有米、还有四两肉、葱蒜姜不少,可以买点豆腐,瞥眼看见有人挑着鸡蛋,她想好了晚饭怎么做了。

        阿瑶来去飞快,屋顶上的正直汉子瞟了一眼就收回视线,这个家看起来一穷二白,主人家又是个小姑娘,晚上的饭将就吃吧,他如是想。

        砖瓦工动作麻利,不到饭点时刻就已经收工,阿瑶比他动作更快,石桌上已经摆上饭菜,他见了出乎意料。

        米饭晶莹剔透,细嫩的豆腐裹着肉,端上来的时候铁板的油吱吱作响,盘子里堆砌元宝样的蛋饺,另外还有三个葱油饼,表皮金黄,闻起来非常好吃的样子,十步远就能闻到猪油的香味,这姑娘舍得下油。

        “昨天才搬到,什么东西都不齐全,今天一时半会没有准备只能买到豆腐和鸡蛋,还望见谅。”阿瑶说着。

        王姨吃过饭出门溜达,在阿瑶门口遇到了略有担忧的余娘,两人眼神确认过是担心小丫头的人,见阿瑶家的门大开,两人结伴往里走,跨过门槛就见到院子里的阿瑶和砖瓦工,问:“已经修好屋顶了吗?”

        “是啊,要是今晚下雨也不用担心漏水了。”阿瑶回答。

        余娘更关注砖瓦工吃的是什么,视线往桌上飘去,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葱油饼的美味她已经领教过了,砖瓦工现在吃的是蛋饺,边吃边咂咂嘴。蛋饺表皮是鸡蛋液摊成的,裹着肉糜,似乎她还看到肉馅里面有点汤汁,视线落到豆腐的肉糜,原来豆腐还能有这样的做法,豆腐味道清淡,要是加了肉,肉的味道渗进豆腐、吃起来还多了一份细腻和柔软,这道菜很适合牙口不好的老人食用。

        砖瓦工被余娘看的浑身发毛,“没见过人吃饭?”

        说着饭也多扒几口,吃完就告辞。

        余娘遗憾收回视线,这下她信阿瑶也能接单子,忙问:“阿瑶,你的宴席怎么算?”

        “唔,要看你家宴请的有几个,超过七人的我暂时还做不过来,得等我再大一点。三四人的,要是你家自备材料,我就只收……邻里500文一席的工钱吧,不是邻里是介绍给亲戚那些就不是这个价格,如果不是自备材料,材料钱要算进工钱里面再加500文。若是五六人,就得一贯钱了。等我长大,价格再调整。”

        “哦……”余娘有点可惜,虽然她是想让阿瑶给做饭的,可一听着起码是家里两三天的花费,就有点不舍得。

        “哎呀,有点贵。”王姨听了感觉肉疼,“那会有人找你做宴席不?没人找你做宴席的时候你可咋办?”

        “没事呀,能生活下去的。”阿瑶说道,讲道理五百文在京城她觉得特别便宜,望月师父在南浔收的酬劳又是布匹又是钱的,唉,轮到她的时候她居然还得降价,真是闻着伤心听者流泪,谁叫她小呢,等年纪大一点,等打出名声,那时候她再提价。

        送走了王姨和余娘,阿瑶开始吃饭,也给狗子做了湿润的豆腐肉糜拌饭,一人一狗哼哧哼哧吃起来,小狗崽呼呼大睡。

        晚上的时间,阿瑶牵着狗子到屋外的花丛上厕所,不练好不许进屋,前世没当过铲屎官,这辈子……她更不想当铲屎官!

        烧水洗澡,又忙活了一整天。

        大狗和小狗趴在门边打盹,阿瑶临睡之时还想着在前院种一畦菜,搭个架子等葫芦和葡萄顺着竹架爬上去;给两只狗子做个窝;深秋已至,初冬将到,要买大白菜囤着做腌菜、还要买被褥,哎呀好忙好忙……

        想到后面,已经睡沉了。

        夜里,老天又下起了雨,最开始淅淅沥沥,渐渐地瓦顶沙沙声,檐上珠帘不断,而屋内的地面都是干的。

        阿瑶来到京城终于有一个好睡的晚上。

        晚安,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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