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时代的掌声

《基督山伯爵》电影的看点远不止如此，小说里面基督山伯爵遇到法利亚神父也不过是剧情的开端。

        很快，电影剧情进展到基督山伯爵利用法利亚神父的尸体逃脱监狱，当初为了拍摄这个画面整个剧组都是去了一个真正的海上监狱且在上面完成了一系列高难度镜头，最惊险刺激的莫过于哈维被装进裹尸袋里面抛下悬崖，长达一分钟没有经过任何剪切的长镜头。

        哈维显然高估了观众的观影能力，对于初次接触电影的观众来说根本就没有镜头剪切的概念，纵然如此，哈维所扮演基督山伯爵被抛下悬崖的那一刻亦引来观众席上阵阵惊呼和尖叫，长镜头所展现出来的剧情压迫力如在所有观众心里悬着的一颗巨石。

        观众们睁大眼睛顺着镜头看到基督山伯爵被抛下悬崖，随着镜头一起浸没到海水中，伯爵用那把法利亚神父多年制作出来的锋利小刀挣脱裹尸袋的束缚。

        浸泡在水里咕噜噜的水声更让观众紧张，他们看到了基督山伯爵用小刀撕烂袋子，一点一点割开绑在他脚上粗壮的绳索，绳索系着的石头还不断带着他的身体沉入海底。

        长镜头的跟随与运用让观众们体验到了与基督山伯爵一起被沉入海底的紧张与危机感。

        不少观众在这一刻都站了起来，更多的观众为了不被挡到视线选择同样站起来朝着旁边挪开一点，紧张时刻谁都没有心思提醒这无礼的行为，二楼英俊的男性看了眼旁边站起来恨不得冲到幕布前的妹妹尴尬笑着摇头，悬着的心好不容易终于随着伯爵狼狈浮上海面放松下来。

        这一刻，伯爵战胜了命运！

        多少男性观想要高呼又生生遏制，他们才意识到自己在观影期间站起来的不礼貌行为，被一声声咳嗽的提醒迅速坐回到位置。

        ······

        “终归还是太急了。”在贵宾席看到观众反应的哈维内心感到预料之中的满足，心里却又遗憾叹息。

        《基督山伯爵》的电影始终没有达到他内心最完美的水平，不是技术上的限制，问题在于篇幅的问题，上百万字的小说压缩成一部接近两个小时时长的电影还是显得剧情仓促，另一方面如果要精雕细琢肯定需要花费大半年时间，作为一部用于推广电影存在的作品而言就太过追求完美。

        基督山伯爵逃离了监狱，接下来就开始扬眉吐气的复仇之旅，他找到了法利亚神父留给他的宝藏，不消说那晃花了眼睛的众多珠宝引来了女性观众更大的惊呼声，清晰的画面显示着真实的珠宝，珠光宝气，璀璨耀眼，每一件拿出去都是价值连城。

        “原来如此，是宝石妖精啊，而且还是钻石妖精，也亏他能想出这种方便的用法。”二楼贵宾席，苏西看到哈维捧起的巨大钻石一眼就认出了这颗钻石的本体嘿嘿笑道。贵宾室是单独的包厢，距离下方观众席有一段距离，说话声音小也就不用担心打扰到其他人。

        “妖精？”杜邦看着投影画面惊讶问道：“那枚大钻石不是什么道具吗？”

        苏西趴在桌子上，取下一颗葡萄吃着懒洋洋道：“看就知道了，是真正的钻石，还是有生命的钻石。”

        杜邦见苏西没有解释下去的打算就停止了追问，他也只是在信息水晶上看过有关于妖精的记载，一些强大的施法者会雇佣妖精来当助手，又或者打扫房间之类的杂事，不过巴伦王国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些小家伙，没有任何一位施法者能凑齐召唤又或者使唤妖精的条件。

        杜邦看向电影的目光隐含深意，他是知道哈维施法者的身份，却想不到哈维还有这么神奇的能力，对哈维又高看了不少。

        ······

        两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所有在场的观众都感觉只是度过了极短的时间，内心经过一次跌宕起伏的冒险经历后终于迎来了结尾，基督山伯爵完成了复仇女神赋予他的使命，所有恶人都受到应该有的报应，最终他那一直被囚禁在监狱里面的思想亦获得了救赎。

        他本该自责，他行使复仇的权利故而他本身亦非善者，经历过人生大起大落的基督山伯爵比谁都清楚这点，也是复仇的怒火让他逃离了监狱，成为了他生存的动力。

        当大仇得报，伯爵就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舍弃那些主赐予他的财富，将这些财富让给本该享受美好生活的海黛。

        海黛还年轻，拥有伯爵曾经希望得到的一切，又或者说伯爵将海黛看成是自己的女儿与未来的延续，海黛很幸运，她本该迎来比伯爵更残酷的命运却被伯爵所拯救。

        伯爵固执的将海黛看成是女儿，将一切都让给她，希望她寻找新的生活。

        真的应该这样吗？

        看到最后一幕的观众有同样的疑问，为电影里面准备独自离开的伯爵而伤感，若他离去，舍弃财富，舍弃思想，他又能剩下什么？

        洛蒂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走到观影台前看着幕布的投影，她的眼睛含着泪水，她被这悲伤的气氛感染，她在小说里面不止一次读过这个结局，知道伯爵接下来会遭遇到什么，小说里面剧情迎来收尾，一切本该归于平静，小说的结局却让小说旋律得以升华。

        饱含希望、浪漫而美好。

        正如小说末尾的那一句话。

        电影院所有观众的心都跟着一起颤抖，电影的感染力太强，看过小说的观众都知道接下来的发展，他们无比期待着！期待那个美好的结局！

        ······

        幕布投影

        “我还年轻。”海黛来到伯爵身前温柔地答道，洁白的双手温柔捧起伯爵的脸颊，让两人的眼睛对视，好似要伯爵感觉到她所拥有的决心，她声音平静回答：“我爱你给我安排得这样甜蜜的生活，我不想去死。”

        死！？伯爵露出错愕的表情，他从未想要这位身份高贵的少女死去，他一直将海黛看成是女儿，她在说什么？

        伯爵心里或许已经有了答案，从那一天海黛发现他的遗书那时开始就有，但他不敢去想，不敢奢望。

        伯爵面色复杂：“你的意思是，如果我离开你，海黛···”

        “是的，我就会死，大人。”姑娘平静点头，声音蕴含不可违抗的坚定。

        ······

        观众席上，不少女性观众留下了泪水，毁掉她们花费好几个小时打扮出来的精致妆容，她们却不像平时用蕾丝折扇遮住自己这狼狈模样，泪水饱含伤感，但这一刻她们感觉无比的兴奋雀跃。

        女性都是感性动物，小说的这一幕早已成为无数女性梦寐以求的场景。

        ······

        “那么你爱我吗？”伯爵的声音终于动摇的，他问出了心里藏着的疑惑，多年以来他从未走出那个牢笼，法利亚神父让他的肉体若离了牢狱，现在海黛的声音让他的心灵也即将离开那里，那个阴暗狭小的地方。

        “瓦朗蒂娜！他问我是否爱他。我的妹妹，告诉他你是否爱马西米兰。”

        伯爵觉得他的心脏在膨胀，在狂跳，宛如海潮。

        他张开两臂，海黛高叫一声，留着欣喜的泪水扑进他怀里：“我爱你！我爱你如同爱一位父亲、兄弟和丈夫一样！我爱你，就象爱生命，爱天主一样。因为你是世界上最好，最崇高的人。”

        被伯爵拥抱住的海黛绽放甜蜜的笑脸，无比幸福。

        “愿一切都如你所希望的，我的天使啊，天主激励我与敌人奋斗，给了我胜利又不肯让我以苦修生活来结束我的胜利，我曾想惩罚我自己，但天主宽恕了我！那么爱我吧，海黛！有谁知道呢，也许你的爱会使我忘记那一切该忘记的事情。”伯爵拥抱姑娘娇小的身躯，他曾以为已经干枯的内心再次溢满感情，除了复仇以外他久违品尝到幸福。

        “你是什么意思，大人？”海黛有些害羞追问，她已经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海黛，你的一句话比二十年漫长的经验给了我更多的启示，这个世界里我只有你了。因为你，我又将重新开始生活，又可以感受痛苦和幸福，但毫无疑问，你将会是我的唯一。”

        海黛看着伯爵的眼睛高声宣誓：“海黛·铁贝林，在此起誓

        除您以外，我别无所依

        若命运打算将我们分开，那我将战胜命运

        我的身体，我的内心，我的一切的一切都属于您

        我爱您，胜于自己的生命。”

        伯爵静静地想了一会儿。“难道我已发现了真理了吗？”

        他轻声说：“但不论这究竟是补偿或是惩罚，海黛，你战胜了我！战胜了我的命运！”

        伯爵紧紧拥住姑娘的腰。

        交响乐版的《欢乐颂》适时奏起，这下子连那些强作镇定却眼眶通红的男性观众都受到了感染，纷纷别过脸掩饰。

        ······

        “他走了！”瓦朗蒂娜也低声地说：“别了，我的朋友！别了，我的姐姐！”

        “有谁知道我们是否还能再见到他呢？”莫雷尔含着眼泪说。

        “我的朋友，”瓦朗蒂娜露出欣然的笑容回答：“伯爵刚才不是告诉我们了吗？人类的一切智慧是包含在这四个字里面的：【等待】和【希望】！”

        风吹着，一不小心刮走了莫雷尔手里的信件，白纸飘扬，飘向了天边，飘向远方的太阳。

        幕布渐黑，正如开场那样显示一些与电影相关的信息，包括演员名单以及一些协助组织的名字。

        所有观众恍然明白。

        电影

        落幕了

        ······

        观众还沉浸在余韵中，他们有些意犹未尽又有些茫然无措，忘记了看完电影后应该干什么，或许他们的思绪还在刚才所看到的故事里面。

        “啪啪啪啪！”

        二楼专属贵宾室，王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艾琳诺·温莎走到了观影台前，她的位置可以看到一楼的所有观众，当然观众也看得到她。

        以脾气怪异出名的大龄公主鼓起了掌，她高声道：“我为自己所看到一种全新艺术的诞生，为刚才经历一场视觉与心灵的精彩历程而鼓掌，为哈维·艾德里安先生而鼓掌，感谢《基督山伯爵》在小说以及电影上的伟大贡献！”

        几乎是声音落下的同时，观众席上数不清的观众齐齐站了起来用力鼓掌，掌声好似山洪暴发，响彻大厅，几欲将电影院的穹顶给掀飞，绅士亦或者淑女都顾得不礼仪，用足以将手掌拍麻的力道表示对幻影诞生的赞叹。

        观众们激烈的赞赏和讨论被淹没在掌声中，人们交头接耳，却发现距离再近都不能将自己的声音传出去，他们哑然失笑，因为他们发现连他们自己都停不下拍手。

        观众越多，气氛也就越热烈。

        那名在开场颇有怨言的红发少女现在冲到了二楼人群的前面，伸着手拍掌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现在的心情，她从自己的哥哥手里接过纸巾抹掉泪水，看到自己哥哥似笑非笑的神色后露出窘迫，瞪了他一眼也不管，继续加入拍掌的行列中。

        二楼，拥有自己专属席位的亨里埃塔伯爵却没有力气站起来，他涨红着脸环顾周围观众的观众，老管家急忙上前扶着他呼唤：“伯爵~伯爵~怎么了？”

        亨里埃塔伯爵神色恍惚摆了摆手，抹去眼角的泪光深吸了口气：“没事，被气氛感染到而已。”

        说着，他的眼眶也湿润起来。

        贵宾室内，洛蒂同样站起来激烈鼓掌，这次，连不情愿来这里的苏西都拍着手，淡然评价：“的确不错，比小说之类的好看多了。”

        杜邦颔首评价：“艾德里安先生的确创造了一种全新的艺术。”

        哈维这边，贾里德高兴坏了，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根子上，涨红着脸看着下方观众的反应，激动地不能自已。

        平时罕见表露情绪的威廉站在贾里德身边，再也保持不了云淡风轻的模样，双手握着那冰凉的栏杆。

        反倒是哈维在悠闲品尝水果，该激动的他在拍摄电影的时候就激动完了，有上辈子的知识经验还不能预料到这情况吗。

        《基督山伯爵》非常适合被改编成电影，它有着一个精彩的故事，一个感人的结局以及一个深刻的道理。

        但一千名观众眼里有一千名哈姆雷特，一千名观众眼里有一千名基督山伯爵。这句话侧面说明了鉴赏所谓艺术的另外一个角度对艺术的影响，不同的人生遭遇会赋予不同观众完全不一样的三观，看待同一样事情会因为出发点不同会得出大相径庭的结果。

        这却并非重点，重点是这次《基督山伯爵》电影的观众本身，他们从未接触过电影，对待这类新事物缺乏免疫力。

        世界上第一部电影是黑白默片，却让一位女性观众误以为是真的有一辆火车朝着她冲去，放在现代怕是只有VR技术类似的效果，放在更远的未来，可能那时候的观众都会嘲笑现代人为什么会被粗制滥造的VR技术给吓到。

        这就是时代的局限性，这个时代局限了这个世界仍然处于文化沙漠时期，一滴甘露都能成为沙漠中的无价之宝。

        遥想彼时，哈维也有过类似的感受，那时候他还是一位懵懂无知的中学生，直到有一天他踏入了一间租书店的大门，在那里接触到网文，他起早贪黑，从早上等待书店开门并一直在里面看小说看到关门，那时候他自己就是一个沙漠，赫然接触甘露的滋润自然一发不可收拾。

        新奇的事物总是对人有着极大的吸引力，那时候哈维就算看到了被现在的他认为是垃圾的小说都肯定津津有味。

        《基督山伯爵》电影的成功归于电影本身质量，归于这个世界所有没有接触过电影的观众。

        哈维在《基督山伯爵》放映前说的那一番话就是对于电影将会在这个世界流行起来的自信与远见，《基督山伯爵》就是他用来推广电影最强而有力的武器，试想已经被电影魅力征服的观众怎么不会如饥似渴寻找其他电影，就如同当初哈维看完第一本小说就迫不及待寻找下一本那样。

        哈维来到贾里德身边也笑了起来，在他眼里观众的掌声对这个时代有着更加深刻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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