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3.第353章 一襟晚照

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这曲琵琶到此为止，终于结束了！曲终收拨当心画，丝线一声如裂帛。无量宗内悄无言，此时无声胜有声！

        夕阳终于彻底下沉，最后的一缕光辉，被黑暗吞没。

        第七道大门内，是位于无量宗最中央的演武场。

        演武场方圆千丈，青石地板上洒满了深秋的黄色落叶，落叶在晚风中微微起舞，好似一群孤独而又寂寥的武者。

        上万个白色的灯笼，挂在漆黑而又悠长的屋檐下，散发着昏黄的光芒。

        光芒有些冷，冷如鬼火，冷若送葬。

        一个穿着白色广袖服的男子在点灯，最后一盏灯点燃的时候，男子转过了头。

        “咚——！”

        铜钟的声音响了起来，古朴而又悠长，穿透了寒冷的空气才，朝慕凤歌迎面扑来，掀起了她如水般柔顺的长发。

        白衣男子踩着一双黑檀木木屐，脸上带着一张白色的伶人面具，只露出了两个黑洞洞的眼睛。

        夜风吹来，鼓起了他肥大的广袖，就像是盛开的木莲花。

        他的身侧，落叶滚落得更急。

        “月落乌啼夜无光，饮一杯独酒心惆怅，满桌珍馐无人尝，夜半三更更凄惶……”

        柔美的嗓音在漆黑的寒夜中响了起来，透着几分悲伤与绝望，好似死亡将近。

        男子在昏黄的灯光下独舞，好似一只深秋跌落的白蝴蝶，一次次与命运抗争，却是那般的无奈与凄惶，抵不过秋风阵阵、秋雨萧瑟。

        慕凤歌静静地看着他舞蹈着，她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万鬼门大名鼎鼎的鬼舞伶人吴歆钰。

        吴歆钰乃是万鬼门大名鼎鼎的外门十大护法之一，曾经以一人之力，一日之内连杀数十个门派的掌门，凶名在外。

        吴歆钰长得很丑，所以他总是爱带着一张伶人面具。

        但是他的嗓音比歌姬还柔美，可以通过戏曲施展声音攻击，令人防不胜防。

        轻缓的舞姿渐渐地快了起来，像是月光下旋转的一只海碗。

        突然，他猛地朝她望了过来，白灯笼散发的黄色幽光，照进了他的漆黑的眼睛，无比森然。

        “呀……落花漫天，漏更残断月纤纤，离人伤心泪点点，京都柳色终是不如故园……”

        最后那一句中，隐含着一道凌厉的声音攻击，震荡开空气，周围的景色像是倒映在水中的影子一般，随着流水的涟漪微微荡漾了起来。

        声音在空气中传播的速度非常快，寻常武者根本抵挡不住声音的攻击。

        但对于慕凤歌而言，这点速度她根本不放在眼里，因为她早在闯帝凰学院的速度塔的第二层的时候，就已经领教过声音的攻击了！

        如今，速度塔最顶上的一层她都闯过了，这第二层的声音攻击又算得了什么？

        那道透明的声音震开空气，就像是慢动作一般，摇曳开周围的景物，来到了她的面前。

        一瞬间，于她而言已是等待许久的千秋！

        “破——！”

        她将浑厚的煞气凝入声音之中，催动空气，射入吴歆钰的心口！

        吴歆钰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怎么也想不明白，以往可以靠声音作为利器无往不胜的他为何在一个回合之内，就死在了一个少女手中！

        慕凤歌望着他不解的眼神，淡淡地说了一句：“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奇诡的招式都是纸架子！”

        这就是绝对的实力！

        就算你的声音攻击再厉害，杀过再多的人，再令世人恐惧，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不过是一只虚有其表的纸老虎而已。

        就像是插在田野上的稻草人，哪怕能吓退再多的小鸟，在狂风面前也毫无招架之力！

        吴歆钰倒了下去，他死不瞑目。

        他才三十多岁，修为就已经达到了煞导巅峰，乃是魔教中最惊才绝艳的天才之一。

        属于他的潇洒肆意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就彻底结束了！

        没办法，谁让他的敌人是慕凤歌呢？

        慕凤歌注定会是这个世上最伟大的传奇，没有之一！

        这是属于她的光芒闪耀的时代！

        这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光芒闪耀的时代！

        慕凤歌转身离去，白灯笼的微光照耀在她火红的裙摆上，她的身后落叶随风起舞，一点点恍若从天洒下的万千流星！

        遥远的苍穹之上，七大门派的人骑在白鹤上，俯瞰着无量宗发生的一切，脸色一片苍白。

        最开始，他们目送着慕凤歌来到无量宗的门口，简直想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他们认为慕凤歌就是下去送死的！

        没想到，一息之后，守在第一层门口的人全部下了地狱！

        他们震惊无比，可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事情又接二连三地发生了，几个呼吸之间，慕凤歌接连破门，势如破竹，杀敌犹如秋风扫落叶！

        他们简直就怀疑自己在做梦！

        天才！

        妖孽！

        杀神！

        ……

        无数个形容词在他们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但是，形容词在这一刻已经变得苍白无力了起来，因为慕凤歌代表着的就是举世无双的神话！

        无量宗的宗主骑着白鹤，抢先冲了下去，远远地停在了慕凤歌面前。

        无量宗的其他人跟着从天空中飞了下来，跟在无量宗宗主身后，恭恭敬敬地朝慕凤歌走了过去，满怀敬畏地行了一个大礼，他们行礼地时候小心翼翼，恨不得跪在地上吻她的鞋面，以表达自己的对她的崇敬之情！

        慕凤歌望着眼前黑压压的一片鞠躬的身影，微微抬了抬手，就像是一个踏着万千枯骨而来的女皇帝，宽大的红色袖子染着昏黄的灯光，随风飘荡，恍若胜利的金红色旌旗！

        君临天下，四海臣服！

        “三天之内，肃清无量宗，否则，你会知道后果的！”慕凤歌清冷的声音在夜风中悠悠飘荡着，如同悠远的钟声。

        “是是是！”无量宗宗主心神一凛，唯唯诺诺地连连点头，紧张又恐惧。

        慕凤歌没有理会他的忐忑，从他身旁走过，坐在白鹤上再次冲入云霄，与其他六大宗门的人汇合。

        从千古魔域里带上来的那个小女孩望着慕凤歌，眸中满是警惕：“既然你是魔教中人，那你为什么要杀死你的同伴？”

        “谁说我是魔教中人？”慕凤歌冲她挑了挑眉。

        “不是魔教中人，你修魔道的功法？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若是被正道中的人知道了，你会死无葬身之地！”小女孩冷冷地说道。

        “你倒是知道的挺多的嘛。”慕凤歌将手伸了过去，想摸摸小女孩的脑袋，却被她避开了。

        “我会跟你签十年的卖身契，但是十年之后，你不得干涉我的去留。”小女孩想了想，一脸严肃地说道。

        “不需要，姐姐没有雇童工的变态嗜好。”

        小女孩咬了咬唇，抬头看着她，眼神中满是坚毅：“那你要我做些什么？”

        “我为什么非得要你做些什么？”慕凤歌的眸中一片清朗之色，仿佛清风明月一般，揽之入怀，心旷神怡。

        “如果我没有利用价值的话，你迟早有一天会丢掉我，而我年纪太小，离开你之后，没有生存能力，说不定会被人牙子绑走，人生从此暗无天日。”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可能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姐姐了，小女孩有些难过地想。

        “不如你做我女儿？以后报答我的养育之恩？”慕凤歌觉得小孩子不该这么故作老成，便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没想到女孩立刻生气了，面上浮现了一抹愤怒之色。

        “我做你女儿？那我姐姐岂不是也要喊你干娘？”你配吗？小女孩没说出最后这三个字，但她眼中的轻蔑，足以说明一切。

        她的姐姐可是魔教第一炼器大师宁璇玑，名动整个青冥大陆。

        哪怕慕凤歌的修行天赋再妖孽，实力再惊人，在她的心中，慕凤歌也是连她姐姐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的！

        “经常生气容易变老，来，给姐姐笑一个！”慕凤歌捏了捏她粉嘟嘟的脸。

        小女孩顿时更加生气，更加的不喜欢慕凤歌！

        在她看来，如慕凤歌这般惊才绝艳的少女，应该像是她端着长枪杀人的时候那样，冷漠而又高高在上，恍若云端酝酿着一场暴风雨的乌云，而不该是现在这样，笑得跟个傻子一样！

        强者，需要的是凛然的气势！

        就像她姐姐那样，终年一袭黑色长裙，犹如盛开在夜色中的曼陀罗一般，美貌令人着迷的同时，气势又令人退避三舍，人人都恨不得做她脚下的那双绣花鞋，可以时时刻刻被她踩在脚底，亲吻着她的足尖。

        小女孩觉得慕凤歌简直太像傻子了，为什么就不能端出一副高冷的样子呢？

        “好好好，我知道你年纪轻轻便有一身傲骨，不愿意吃嗟来之食，既然你担心我丢下你，不如这样好了，日后你将自己的所有花销都记录在账本上，等以后你有钱了，再将这些钱还给我。”

        小女孩瞪了慕凤歌一眼，在心里说了两个字——笨蛋！

        哪有这样算养育之恩的？慕凤歌就不觉得自己很吃亏吗？难道她缺心眼吗？

        小女孩深深地觉得全世界只有她姐姐是智慧与实力并存的，慕凤歌属于典型的修为厉害头脑简单！

        哪怕她的修为再厉害，遇到了擅用阴谋诡计的人，也会很快死无葬身之地！

        小女孩低下了头，沉默而又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她在想跟在慕凤歌身边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万一慕凤歌明天就被人杀害了呢？她以后的人生又该何去何从？

        慕凤歌看起来又傻又天真，在这险恶的世道上，这样的傻女孩可是很少见了，一旦慕凤歌死了，她以后很难再遇到一个这样的好人，愿意养育她。

        慕凤歌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烤鸡腿递给她：“饿了吧？一会儿还会有好几场恶战要打，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小孩子要准时吃饭，不然容易长不高！”

        小女孩心想我姐姐长得那么高，我怎么可能长不高？

        她默默地接过了鸡腿，咬了一口，腮帮子鼓鼓的：“鸡腿多少钱？”

        “鸡腿不是正餐，不算你的钱！”慕凤歌微微一笑。

        笨蛋！小女孩默默腹诽了一句，你这种傻大姐的性格，当心以后卖了还要帮别人数钱！

        小女孩现在深深地觉得自己还是跟在慕凤歌身边比较好，因为在她眼中慕凤歌实在是太傻了，空有一身修为，却不知人间险恶，以后遇到坏人的时候，自己还可以在她身边帮她指点一二！

        白鹤继续起飞，青玉宗宗主主动飞到了最前面，给大家带路。

        半个时辰之后，白鹤抵达青玉宗，慕凤歌冲了下去。

        小女孩坐在白鹤上，看着慕凤歌英姿飒爽的身影，眸中闪过一抹担忧之色。

        十息时辰过去后，慕凤歌踏血归来，青玉宗满门魔教教徒，全部覆灭！

        哪怕不是第一次看到慕凤歌战斗，众人的心中依然惊骇异常。

        上一场战斗，慕凤歌一上来就是大招，用最短的时间攻下了无量宗，他们觉得她在那场战斗中肯定消耗了体内很多煞气。

        他们没想到慕凤歌在青玉宗的大战，依旧可以结束得如此简单快速！

        他们不知道上一场战斗中，其实慕凤歌体内的煞气并没有什么损耗，所谓的大招在她眼中不过是洒洒水的小招罢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他们来到了阙月宗！

        十息过去之后，阙月宗周围的湖面上，飘满了尸体，湖水被染得通红，好似一襟晚照！

        再过了半个时辰，他们来到了白云宗！

        十息过去之后，白云宗的百里竹林中，挂满了魔教教徒的尸体。

        青竹的竹竿被溅上了一点点血珠，好似斑竹一般！

        林中一片寂静，百里竹林鸟飞绝，不敢再回到竹林中。

        接着又过了半个时辰，他们来到了飞鸿宗。

        ……

        黑夜如果不血腥，活着如何让人感到庆幸？

        就在天照宗内所有的魔教教徒全部死于非命之后，慕凤歌从天照宗一千阶的长长阶梯上走了下来，黑玉阶梯的周围开满了鲜红色的大理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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