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6章 金陵疑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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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1t;/p>
王府前厅灯火通明,孙绍宗趴在撤去酒宴的圆桌上,专注的翻看着卷宗,时不时还会奋笔疾书,将一些疑问或者佐证,简短的誊录在纸上。&1t;/p>
之前还兴致勃勃的王仁,此时早不知带着邢忠去了何处,只余下薛蝌、孙绍序,一左一右的守着孙绍宗,拼命想从那些鬼画符上,瞧出些什么门道。&1t;/p>
不过他们显然跟不上孙绍宗跳跃的思维,最后也只得放弃破解那些讯息,乖乖等着孙绍宗开始问案。&1t;/p>
“大人。”&1t;/p>
这时江宁知县李牟,捧了几张宣纸过来,小心翼翼的道:“这便是那凶案现场,以及柳家后院的地形图。”&1t;/p>
孙绍宗随手接过来一瞧,见上面的图画虽然简略了些,但层次分明条理清晰,笔触间还杂了三分山水韵味,竟远自己的预计,不由下意识问道:“这些是何人所作?”&1t;/p>
“是孙氏的陪嫁丫鬟书萱。”&1t;/p>
李知县忙答道:“她对孙氏卧室里的布局最为熟悉,又擅长工笔字画,实是画地形图的不二人选。”&1t;/p>
说到这里,他适时的诉苦道:“那柳员外初时意图替儿子遮掩,命人将现场彻底破坏了一遍,卑职派人去勘验的时候,莫说是地上的血迹,连那沾了血的屏风和床褥,都被烧了个干净。”&1t;/p>
因为大周朝的法律,整体上鼓励亲亲相隐,所以亲友团破坏现场的情况是屡见不鲜。&1t;/p>
而这也正是,孙绍宗暂时不准备去勘察现场的原因——先是被人大肆破坏了一番,如今又已经时隔两个月,能查出线索的几率实在是微乎其微。&1t;/p>
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孙绍宗先将案现场的布局图,单独拣选出来,和卷宗里的供状做了印证。&1t;/p>
案现场位于堂屋东侧的卧室之中,门开在西墙正中,绑着孙氏尸身的屏风,就在正对面的位置。&1t;/p>
也正因此,当时两个丫鬟在进门之后,一眼就现了孙氏的尸。&1t;/p>
根据诉状里的描述,那屏风距离大门约有一丈二,背面距离东墙约有四尺,是盛放浴桶等杂物的地方。&1t;/p>
至于案时,柳毅青酣睡的拔步床,则位于正北的位置,距离屏风和出入口,都在一丈五左右。&1t;/p>
因是在阴雨天气,所以南面的窗户,都是从内部反锁了的。&1t;/p>
看罢多时,孙绍宗又将柳府后院的地形图,拿在手中仔细端详。&1t;/p>
前面说过,柳府也是官宦世家,又同孙家南宗一般是在城外落脚,因而这院子自然不会很小。&1t;/p>
根据图上所示,若真有飞贼闯入柳家,歼杀了孙氏,起码要翻过两高一矮的围墙,还要瞒过柳府豢养的几只家犬。&1t;/p>
这本就已经颇有难度了,何况当时还是阴雨天气,想要高来低去却不留一丝痕迹,就更是难上加难了。&1t;/p>
至于柳家内部男仆作案……&1t;/p>
根据地形图和供状所诉,后院与前院之间,有仆妇二十四小时盯守。&1t;/p>
而且因是阴雨绵绵,柳家的家仆多是聚在一起,处理些室内的琐事,即便有人曾经中途离群独处,前后也还不到一刻钟。&1t;/p>
这么点时间,翻墙摸进后院或许还有可能,但歼杀孙氏之后,再把她的尸绑在屏风上,意图嫁祸给柳毅青,却是绝不可能做到的。&1t;/p>
凡此种种,也难怪江宁县会在案情还存有疑点的情况下,认定是柳毅青杀了孙氏。&1t;/p>
将剩余的地形图,也都一一过目了,孙绍宗这才将视线投向了大门外,那熙熙攘攘的十几名人证。&1t;/p>
“先将柳长风父子,丫鬟书萱、慕琴,以及管家宋济,家仆柳延、桑有福等人带上来吧。”&1t;/p>
柳长风父子和两个丫鬟自不多说,后面的管家仆人,则是当初负责清理现场之人。&1t;/p>
李知县忙亲自下去传话,不多时便将那几人领了进来。&1t;/p>
柳长风是个富态的中年人,其子柳毅青虽然披着枷锁,有些骨瘦形销之态,但论颜值还是稍稍高出孙绍宗一头。&1t;/p>
进门之后,父子两人先行跪倒,后面几个仆人随即也匍匐了一地。&1t;/p>
“冤……”&1t;/p>
那柳长风正要喊冤,却听孙绍宗扬声问道:“宋济、柳延、桑有福,你等清扫凶案现场时,都曾瞧见些什么,且给本官一一道来。”&1t;/p>
三人显然未曾想到,官老爷竟先问到了自己头上,当下那柳延、桑有福二人便有些慌了手脚。&1t;/p>
而宋济到底是管家,比他二人还沉着了些,当即便将当时被柳长风喊到后院,帮着清理尸血迹的事情,大致复述了一遍。&1t;/p>
不过他话中提到的,基本也都在江宁县的卷宗上记录着,并没有什么新鲜之处。&1t;/p>
因而孙绍宗又追问了一句:“除此之外,你等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1t;/p>
“小人没有什么要补充的了。”&1t;/p>
宋济断然否认,但那柳延却下意识望向了柳长风,连上似有为难之色。&1t;/p>
这等小动作,如何瞒得过孙绍宗?&1t;/p>
当即便点名道:“柳延,你莫非是有所隐瞒?”&1t;/p>
一听这话,柳延还未曾如何,柳长风便连声催促道:“都这等时候了,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难道是想害死少爷不成?!”&1t;/p>
见官爷点了自己的名姓,老爷又是连声的催促,柳延这才战战兢兢的道:“不敢期满大老爷,小人清理地上的血迹时,曾捡到一根沾了血迹的蜡烛……”&1t;/p>
这一点其实卷宗上也有记录,不过孙绍宗看他的模样,显然还有别的内情,于是吩咐道:“继续讲下去。”&1t;/p>
就听柳延吞吞吐吐的道:“那蜡烛上除了……除了血迹之外,还……还有些黏黏糊糊的东西,似乎……似乎是男人和女人那什么的时候,弄出来的东西。”&1t;/p>
“还有就是那……那蜡烛根上有些扁,似乎……似乎是被夹扁的……”&1t;/p>
原来是瞒下了这等事儿,难怪这厮当着众人会有所顾忌。&1t;/p>
孙绍宗稍一沉吟,又进一步追问道:“上面可曾沾染了男子的米青液。”&1t;/p>
“这……似乎是有的。”&1t;/p>
“你不能确定?”&1t;/p>
“能!小人清楚记得,上面的确沾了男人的脏东西。”&1t;/p>
听到这里,孙绍宗伸手一指不远处的烛台,吩咐王府的下人,取了两根蜡烛下来,一根送到自己手上,一根给了那柳延。&1t;/p>
孙绍宗缓缓力,把那蜡烛稍稍捏扁了些,问柳延可是如此形状。&1t;/p>
“还要再扁些。”&1t;/p>
得到否定的回答之后,孙绍宗又力捏的更扁了些,这才得了柳延的确认。&1t;/p>
将那捏扁的蜡烛丢到一旁,孙绍宗又吩咐道:“你且试上一试,看这蜡烛与你在凶案现场现的蜡烛,软硬、韧性上有什么差别。”&1t;/p>
那柳延拿着蜡烛捏了几下,又使劲掰成了两半,这才摇头道:“这支蜡烛要软些,不如我们府上的硬。”&1t;/p>
啧~&1t;/p>
王府用的这种蜡烛,硬度已经不低了,柳家的却还要再硬些——看来应该是曾经持久、深入的使用过,否则不至于会明显变型。&1t;/p>
那这个新出现的细节意味着什么呢?&1t;/p>
凶手是个变态?&1t;/p>
所以他在进入贤者时间后,还冒着柳毅青随时有可能醒来的风险,用蜡烛反复折辱孙氏?&1t;/p>
又或者……&1t;/p>
凶手其实是个快男,因秒射被孙氏给鄙视了,所以借助外力泄心中的羞愤?&1t;/p>
再或者……&1t;/p>
凶手就是柳毅青本人,因而自然不需要顾忌什么?&1t;/p>
把脑子里的猜疑,简短的记录在纸上,孙绍宗又追问道:“除此之外,你们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1t;/p>
因见柳延当真补充了些细节,那柳长风顿时也来了精神,回头许诺道:“谁要是还能想出什么有用的,老爷我定有重赏!”&1t;/p>
这重赏之下,果然又窜出个‘勇夫’。&1t;/p>
却听桑有福嗫嚅道:“大老爷,小人……小人也瞧见些东西,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用。”&1t;/p>
孙绍宗断然道:“不管有没有用,你家老爷都会有所赏赐!”&1t;/p>
被这惠而不费的许诺鼓舞,桑有福忙道:“小人扫撒血迹时,现屏风前有些白色的碎蜡,瞧着像是剥蜡丸时落下的……”&1t;/p>
蜡丸碎片?&1t;/p>
孙绍宗将视线投向柳毅青:“你和孙氏,案前可曾用过什么丸药?”&1t;/p>
“不曾!”&1t;/p>
柳毅青忙把头摇的拨浪鼓一般,笃定道:“我与娘子身体康健,何曾用过什么丸药?”&1t;/p>
孙绍宗又问两个丫鬟,也都是连连摇头。&1t;/p>
如此说来……&1t;/p>
这东西极有可能,不是案现场原有之物。&1t;/p>
也就是说,这很可能是凶手带去现场的。&1t;/p>
难道是装了什么迷药之类的东西,用来瓦解孙氏的抵抗?&1t;/p>
这似乎能说得通。&1t;/p>
但……&1t;/p>
迷药有必要制成丸剂么?&1t;/p>
这东西应该越方便使用越好吧?&1t;/p>
就算制成丸剂,在预备要使用的情况下,也该提前剥出来才对。&1t;/p>
至于药性挥什么的……&1t;/p>
固态的丸药,应该不存在这种问题。&1t;/p>
至于液态的麻药……&1t;/p>
真要液态的,直接用个水囊、竹罐什么的装着,不比蜡丸靠谱多了?&1t;/p>
总之,这又是一个暂时没法串联进案情的线索。&1t;/p>
再次将种种揣测记录在纸上,孙绍宗随即便把目光投向了其中一名丫鬟。&1t;/p>
在桑有福道出‘蜡丸’一事,并得了重赏许诺之后,这丫鬟就一脸的跃跃欲试,显然也是想到了未曾记录在案的线索!&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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