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玫瑰与海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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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寒时节，恰夜色正浓，正是月光凋敝，万物休憩静眠。
而这片沉黑安谧的天空下，沿海扩展开的海港城镇仍是热闹依旧，灯火通明处人潮熙攘，叫卖争吵不绝于耳。
夜里寒风较白日更是刺冽，稍有不慎便是贴皮入骨，于是只得裹紧衣襟，缩着脖子，要知道暖意被夺去的滋味可不好受。
男人打了个喷嚏，眼瞧摊前来往频繁的人流，却并没有多少能因他的商品驻足打量。
他抽着响鼻，瑟缩地窝在座位上发着呆，此刻的困意在寒冷的影响下尤为强烈。
“喂，你这怎么卖？”
抬眼看去，满脸横肉、目露凶光，不像个善茬，于是男人回了句。
“30凹凸币”
“抢钱啊？这价去零就值。”
“拉倒，30去零你养我啊？不买滚蛋！”
“挺嚣张啊？”大汉狮子鼻抽动，他撸了把袖子，语气粗恶挑衅道。
确定了这是个无赖，男人把头扭得咯吱响，反正也到该收摊的时候，稍微宣泄下压力也挺好。
“这破烂几秒后要是还能摆在这里，老子就叫你爷爷！”
“来，你敢掀，我就敢把你头也掀下来。”
见状，周围路人投去一两个探究的目光，却也仅是稍微绕开了点，便当无事发生般各行各的。
这等场景在这里是如此地司空见惯。
就在这时。
“请问。”
话音，如寒泉溅落的几滴清泠。
虽稍显微弱，却意外地穿透所有杂嚷，毫无阻拦地飘入耳内，霎时两人一怔，目光随之往摊边另侧投去。
只见尘埃满布的白炽灯边，是一袭黑袍，因那微弱灯光，衣角荧光潋潋。
在这夜色影绰下，那看不见面容的身影，将手摁在桌边，十指尖尖、宛若羊脂凝玉，雪白得刺人眼球、夺人眼目。
“啊抱歉，似乎打扰到你们了。”
清脆悦耳，并带着女性独有的柔和音调，与此处是明显地格格不入，她指了指摊上一枚物件，询问道。
“我可以拿起来看看吗？”
“请、请拿吧。”
男人撇了眼一旁毫无动作的大汉，他便挠了挠头，颇有些不自在地礼貌回应道。
“是渔木藤，里心嵌的是——诶？”白皙指尖捏着饰品，黑袍人似细细打量着。
“这藤质地本是硬直不可掰折，没想到竟还能织成这样的精细花样，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这是我老婆弄的，我个大老粗只管卖，不太懂这些。”
闻言，漆黑袍身轻动，几缕紫发沿帽滑下，那人转过身，微笑地称赞道。
“您爱人的心思真是巧妙。”
似把暗夜褪去，将皓月捧于当头，黑袍间的脸是如月光般白净朦胧。
“要是能有机会，我很想向她讨教一番。”
像是玫瑰凝结而成的下垂眼眸，如两枚紫红珠石点缀镌刻，瑰丽璀璨、凝润似水。
“姑娘，不是我不想让你去见我老婆，可是现在时间很晚了，带你个女孩这个点过去影响不好……”
“嗯我明白的，那老板这个你卖多少？”
“3、30币，不过可以给你再降一点，20币可以吗？”
“真是太感谢了。”
男人回了回神，眼瞧原先来挑事的大汉正站在一旁发愣，再看了看那捧着饰品笑盈盈的少女，他心里不由得为之一紧。
“快些回去吧，也不知道你父母是怎么想的，任你这么个女儿到这里乱逛……”男人一边不停地催促着少女，一边从摊下掏出厚布盖在摊位上。
“对了老板，你知道往哪走可以进市区？”
“市区？还蛮远呢，不过继续往前走，不出一会便有临时租借陆行车的店铺，你租辆坐半个小时就——等等，你不会现在就要去吧？”
“当然不是。”
“……要不我送你回家吧，姑娘你自己一人太危险了。”
“没事的，等下会有人接我回去，谢谢老板你的关心。”
“啊啊，那就行。”
“钱我就放在这了。”
说罢，少女轻笑地点了点头，纤白的手指拢整了兜帽，便转身朝另一侧缓缓远去。
望着那抹黑影消失在人群中，男人便也收回了心思，继续整理摊位准备回家睡大觉。
“诶？”
他捏起了桌面上摆着的物什，怔了许久，才颤声疑惑道。
“二、二十星币？”
夜至深更，雾气迷蒙，星辰掩于厚云，凄凉地冒着微光。
此时来往行人的数量才稍有削减。
艾妲只身陷入摩肩擦踵，却仍是行举灵巧、游刃有余，她不着痕迹地避开了所有的肢体接触，神色自若得是如呼吸般地自然。
骤然，海腥挟着寒风吹袭。
在有限的时间和精力里，为生计或欲望奔波的人们，目光是比繁星更为犀利、更为明亮。
她盖住险些被吹掉的兜帽，也因此，察觉到四周屡屡投来的视线，是探究或是不怀好意。
也许自己已在某些人的眼里，成了不可多得的猎物。
待集市的人潮灯光落在身后稍远，艾妲便立即扯下了面罩，她畅快地吸着弥漫四处的冷气，脚步随之变得舒缓欢快。
“站住！”
闻声，她也乖乖地停了下来。
“这么晚了，不回家？”
轻佻的音调纷纷在身后响起，艾妲寻声回过头，那幅无辜迷茫的神情，更激起了一片戏谑调笑。
“是刚刚那个想打架的大叔？”
她看向为首那腆着肚皮、神色贪婪的壮汉，像是疑惑了几许，继而便展露笑颜，礼貌回应道。
“有事吗？”
“乖妞跟哥哥们去逛逛呗？好吃好玩应有尽有～”
“抱歉啊，我——”艾妲面露难色，眉眼似是遗憾地垂下。
“没时间有人等这种理由早就过……”
“很有时间，但和你们这群蠢东西玩？是不是太掉价了？”她话锋一转，温和笑意下，挑衅意味肆无忌惮。
众人皆是一愣，还未待被羞辱的愤怒暴起时。
“能说出这种话，我想镜子应该不是稀缺货，你们或许先该买个照一照？”
“＊的，去！把她绑起来——”
砰！
火光骤现，一声枪响后，哀利地嚎叫紧随其后。
“等等！这家伙——”
而她并不会给他们任何逃跑的机会。
瞄准着双腿，血红喷溅，又是一声尖厉的响。
“安静。”
吹熄枪口覆至唇边，艾妲比着嘘声缓缓走近，兜帽下美丽苍白的面孔，没有怜惜，也不见一丝地残忍。
“是我疏忽，扰了此地的安眠。”
盯着那因疼痛扭曲的脸，她满脸皆是歉意。
夜半时分，空气冻寒萧瑟，蛇一般的阴风攀来。
“夜晚还很长”
紫红瞳孔横扫而来，冰冷、锐利得像一把锋刀，几乎削掉了所有头颅。
“做为赔礼，那就让你们……”
帮我提东西！
半个钟头后。
艾妲哼起小曲，在市区夜市里悠闲溜达，而身后随着的是一众身形颓疲的男人。
“你，拿钱过去买下那件。”
“蛋糕呢？没有？我不管，半小时后再不买过来，就剁下你自己的头来充数吧。”
事实证明，某些时刻动手比动嘴来得更有效。
不仅没人再敢前来打扰，而且还能两手空空地满载而归，我真是绝顶大聪明，艾妲撕着糖纸幸福地伸了个懒腰。
就在这时，腰侧通讯仪震动，她含着糖果看都没看就接通了电话。
“喂喂？卡米晤？”
〖是我。〗
那一头的声音，让人惊喜地差点卡住了喉咙。
“锅？泥在辣啊？”
〖这也是我要问你的……你在吃东西？〗
这才反应过来的艾妲便一口吐掉了糖果，随即急于狡辩道。
“没、没吃什么，我现在就在烨岩商业街的附近，你今早不是说晚上会来这吗？等会我可以和你一起回去啊。”
〖可我已经回〗
“啊？回去啦？！”
〖回到半路了〗
“噢。”
〖……你先找个店坐着，不要乱动，我很快就来。〗
滴，那头挂了电话。
艾妲收起通讯仪，四处来回张望，却发现这边还亮着灯的也就一两家酒屋，以及——夜店。
呃，望了眼身后茫茫然排排站的混混，以及他们身旁一摞摞物什。
“妹——不，姐姐，这个点大家都该去睡觉了……”
艾妲对此也不做声，只是悠悠然地把玩手里的枪支，紫红眼眸目色凛凛，如此光明正大、如此穷凶极恶。
“蛋糕呢？削掉你们头噢。”
这是何等奇景，一众浑体刺青的大人竟对一名少女跪地求饶，路人纷纷侧目，却也不敢多过停留。
不出一会。
赶到此处的雷狮喘着气，正处变声期的他哑着音，迎风凌乱的黑紫发下，面色阴沉略显不快道。
“我记得说过你晚上不能出来。”
“也太严厉了，就这一次好吗？我都一个月没出去了。”
摘下袍帽的艾妲双掌合拢，一脸委屈恳求道。
“先斩后奏，你倒是挺通透的。”
雷狮无奈地按下她的手，随即淡然瞥往一旁站直的混混。
“那么，他们是谁？”
“想邀请我去玩，但最后是我邀请了他们——当拎包的。”
话音刚落，睥视他们的紫眼骤然凝起森冷杀意，却也在同时，被另一种讥讽的笑意所压制和掩盖。
“嗯？可是你似乎招待不周？”
“啊也是，那我现在就请他们回去？”像是这时才明白，她抱歉地笑了笑。
“这样也太不显待客之道。”
说着，便将她的手揣在掌心里，双目垂下轻蔑的弧度。
“玩就要玩到最后才有趣，得再请他们徒脚把东西拎回港口，应该就能结束这场游戏了。”
“有道理。”
两头厉鬼唇角微弯，眸光寒意尽显。
“大姐你就放过我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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