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委屈阿玉了

次日

        在温玉依依不舍的眼神下，谢明锦把她推下马车，丝毫没看出温玉的欲言又止。

        她朝温玉挥挥手，“玉宝好好休息，后日我家的赏花宴记得要来啊！”

        温玉勉强笑着，对着马车的背影挥了小半柱香的时间，在家丁欢快的呼唤下才不得不收回手，踏进家门。

        府里的下人进进出出，看见温玉时都会停下手里的工作，唤她：“大小姐回来啦！”

        温玉只好点头微笑。

        一路假笑到了书房，脸颊已经酸痛。原身的母亲叫人告诉她：夫人在书房等大小姐。

        这下好了，脸颊不痛了，脑子开始痛了！

        “母亲。”温玉鼓起勇气敲门。

        门内传来妇人的声音，“进来。”声音干脆利落。

        温玉学着电视里，莲步轻移进门。好在原身的身体还有肌肉记忆，让她不至于走的太别扭。

        坐着的妇人一身华服正拨弄算盘，抬眼间不经意瞥见她手上的烫伤，眉头紧蹙问道，“手怎么了？”

        见对方想亲近又略带疏离的神色，温玉把手陇进衣袖，语气温和，“昨日在明锦房中看书，不小心被烛火舔了手。劳烦谢夫人拿了膏药，已经好多了。母亲不必担心。”

        闻言，李氏手里的算盘拨的噼啪作响，好在还能压制住怒火，深吸一口气叮嘱她：“她房里竟然连个伺候的都没有吗？累的你受了伤。罢了，我记得谢府后日有赏花宴，你将库房那套翡翠带着去一趟，当是还了这份恩情。”

        谢家在边塞受任三十二载，这番得陛下恩准回京，在京中早已没有什么亲眷。温家却是如日中天，去谢家宴会算是表明了温家的态度，换一瓶伤药的恩情绰绰有余。

        “女儿谨记。”温玉颔首。

        李氏几不可见点头，“阿睿在你书房等你，去吧。”

        温玉恭谨的退出来，这才知道原身每日都会抽半个时辰教幼弟学习。真是能者多劳啊……

        等温玉装头晕被下人扶着到书房时，便看见个五六岁的小孩子端端正正坐在桌案前，婴儿肥的脸上带着几分反差萌的庄严肃穆。

        “阿姊。”温睿唤她，“可以抽背了。”

        温玉努力地不让自己的茫然表现的过去明显，避开温睿熠熠生辉的眼神，“那……背吧。”

        两只小手乖巧的摆在膝盖上，温睿眨了两下眼睛，满脸茫然，“阿姊，不抽背吗？”

        温玉内心慌得一批，我也想抽呀，但是我真不知道你学到哪儿了！

        表面却稳如泰山，“既是叫我抽问，那便是背完了。既然背完了，阿姊怎么忍心辜负你的努力，全背了让阿姊瞧瞧。”

        “哦……”温睿觉得他阿姊今日很奇怪，平素都是随意提问两个问题，然后马不停蹄的教他下一章，说是不耽误时间，今天却反常的叫他全背。

        “子路问强。子曰：“南方之强与？北方之强与？……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

        温玉听着，眼神越发迷离。这，这是什么？现在的小孩子都靠这个启蒙吗？三字经呢？千字文呢？这背的到底是什么！

        然后现实不会给她缓冲的机会，温睿已经背完，满含期待的看着她。

        温玉：“嗯……不错。”

        “真的吗？”温睿眼睛一亮，“以前阿姊都只会说还可以更好！这还是阿姊第一次夸我呢！”

        喂喂少年，我只是说还不错，这就算夸了吗？温玉不由得同情起温睿，有这样严厉的姐姐，还真是被迫做学霸的命。

        她伸手揉了揉温睿的头顶，“阿睿还小，以往是我太过苛责。”

        温睿到底还是小孩子，想起以往姐姐的疏远，顿时红了眼眶，“阿姊！”

        温玉眼珠一转，同他商量：“以前是我不好，对阿睿太过严厉。这样好不好，以后换阿睿来教我？”

        突然被赋予重任的温睿一脸受宠若惊，“不，不行的！我哪里有本事教阿姊！夫子，夫子都说阿姊是才女……”

        温玉就奇了怪了，原身到底有多有才？怎么谁都知道？她现在说自己得失心疯失了智还来得及吗？

        “不对哦，阿睿。”温玉让尽量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心虚，“阿睿从夫子那里学了东西，再教阿姊，是不是就巩固了一遍呢？而且呀，”她故作遗憾地说道，“我瞧别家兄弟姊妹都亲近的很，阿睿是不愿意亲近我吗？”

        “不，不是！”温睿急忙摆手，又咬咬下唇，“那，好吧，阿姊不能取笑我！”

        温玉：“不会。”她现在就靠跟着温睿学点东西了，哪儿敢取笑他！

        本着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的原则，温睿老师就被赶着上任了。

        门外的李氏听着姐弟二人的声音，忍不住笑了。阿玉打小就端庄懂事，从未叫他们操心，可也从不与他们不亲近。

        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温玉每天抽半个时辰来教导儿子，想着能促进姐弟俩的感情，谁知道温玉也只是教授学问，丝毫没有要和弟弟增进感情的想法。温睿每每想与温玉亲近，也总被告知男孩子应该醉心学问，性格不可黏人。

        现在不过是去了谢家两日，倒也晓得和弟弟亲近了。

        李氏把功劳归在妹控的谢明松身上。一定是他让阿玉明白了亲人的重要，明白了兄弟姊妹之间的感情也需要维系！

        她对旁边端着补品的丫头说：“先拿下去温着，别打扰大小姐和少爷。等他们下课再取来给他们喝。”

        说完扶稳了头上的发簪，回书房继续打算盘去。

        门外烈日炎炎，屋内却如坠冰窟。

        温玉听温睿讲完，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名为消极的气息。为什么温睿才六岁就学到《中庸》了？为什么他讲的那么好？他这个年龄不是应该连句子都理不顺吗！不科学！

        “阿姊，我已经记住了。”温睿乖乖的坐在温玉腿上，圆脸因为姐姐的夸赞通红。

        温玉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阿睿讲的真好，阿姊听了这节课学了好多呢。”

        夸地温睿害羞的攥紧了衣袖，看着温玉的笑容小心翼翼问道：“阿姊，那我明日还能来吗？”

        “当然。”

        姐弟俩又闹了一会儿，有丫鬟来催吃午饭才罢。温玉说要抱着温睿去，温睿想说他是大孩子了，这样会被笑的。可是又实在舍不得阿姊难得流露的疼爱，只能捂着脸趴在温玉肩上，祈求路上不要有人看见才好！

        温玉心满意足，这样软萌自带奶香的小孩子真是太可爱了！

        她丝毫没想过，自己在温睿这里已经崩了人设。

        等温玉踏进饭厅时，温家父母已经坐在那里等他们多时了。

        “父亲，母亲。”温玉把温睿放在软凳上，像两人问好。

        “阿玉这是？”温大人惊愕的看着她。

        李氏膝盖一弯，一脚踹在温大人小腿上，“阿玉快坐！教阿睿可累着了吧？”

        温玉老实摇头，“是阿睿教我辛苦了。”

        饭桌上，大家嚼着食物，安静异常。温玉有些食不知味。方才温睿给她讲中庸时，她终于想到了该怎么解释自己变笨了！只是，现在怎么开口比较好呢？

        温家只她一家四口，再无多的姊妹兄弟，温大人又学富五车堪为帝师，有本事又无背景自然是得皇帝喜爱。

        而李氏的母族却是百年大家，兄弟姊妹旁支繁多。李氏的祖父门生又遍布天下，所以皇帝有所忌惮。

        李氏是家里的幺女，深得宠爱，现在嫁给了温大人这样的能人志士，皇帝现在的心理肯定很矛盾。要提拔温大人，又怕他借李氏之势谋逆，要打压温大人，又舍不得他的才智。

        温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借茶杯的遮挡看了眼对面的李氏和温大人。

        “父亲，母亲。”温玉拿帕子沾了沾嘴角，“阿睿今日同我讲《中庸》，我倒是悟出了些别的。”

        知女莫若母，李氏挥手示意下人退下。

        “阿玉悟出了什么？”温大人和煦的目光望向温玉。

        温玉压低声音说：“父亲如今在朝中颇得皇上信任，故而木秀于林。我以前不懂事，处处皆要将别人比下去，虽然得了个才女的称呼却也将父亲推到了风口浪尖。”

        “坊间今日敢戏说我是木兰之材，明日便敢说您温大人的女儿有武氏之心。女儿实在惶恐，不敢拿父亲的前途和一家人的性命去赌皇上的信任。”

        温大人久经官场，自然明白她的心思，沉吟片刻道：“阿玉的意思是，藏拙？”

        温玉却轻轻摇头，解释道：“如今人尽皆知温家女机敏聪慧，突然愚拙反而会引起皇上的注意。女儿只是想将聪明换个方向。”

        一番话说的李氏眼眶微湿，“委屈我那么聪明的阿玉……”

        温玉：谢邀，你聪明的阿玉已经去了，现在的蠢玉真的不委屈。

        听见李氏的啜泣，温大人颇有些无奈地按了按眼角。的确，皇上在阿玉崭露头角时尚还夸赞虎父无犬女，可随着阿玉的名声大噪，皇上也开始忌惮起他来。

        “委屈阿玉了。”

        温睿虽年纪尚小，但灵智早开，此时一张小包子脸上满是严肃，“我需要做些什么吗？”

        童言无忌，却让温大人和李氏一愣，比起女儿家，皇帝肯定更忌惮他儿子。可这，要如何同孩子说呢？谁也不愿意亲手把孩子养成一个废物。

        温玉明白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借口要带温睿玩耍，将他带了出去，留下温大人和李氏两人商议。她智商不够，也不想左右父母的决定。

        只不过想到以后登基的是盛唳，又想了想他坐在皇位上一脸傲娇，一时不忿便开怼的样子，忍不住为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捏了一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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