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老婆婆

帝江轻轻走到女子跟前，眸光深邃，隐匿着丝丝缕缕的情愫，
  “姐姐，当年你不肯听我劝，执意要庇佑这些蝼蚁，如今，他们该死还得死！”
  “今后，整个三界，无尽岁月都将属于你我二人。”
  “开心吗？”
  帝江伸手想要抚向女子脸庞，在看到对方愤怒的眸光时，又停下了，没关系，他们还有的是时间，他会慢慢等，实在不行，帝江扫视身后瑟缩的众仙，轻笑道，
  “姐姐，你看，因为你生气，他们连站起的勇气都没了。”
  说完，一些小仙神已经将目光投向了后土娘娘，卑微祈求。
  女子缓缓闭目，从骨子里溢出来的疲惫，让自己几乎站立不住，
  “放他们走吧，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吗？”
  帝江嘴角勾起，随手一扬，众仙如蒙大赦，纷纷消失在了大殿。
  后土身形一晃，男人伸手扶住，却被狠狠拂开，看着自己被打落的手，帝江嘴角一扯，
  “呵，没关系，终有一天，你会学乖的。”
  破旧的土庙前，鲜少有行人路过，这块是连三教九流都嫌恶的地，晴不能挡风，阴不能遮雨，镇上所有的垃圾倾泻于此，隔得老远都能闻到臭气熏天。
  女孩穿着补丁衣服，红肿青紫的小手偷偷翻着垃圾，终于找到了块发霉混着泔水的半块馒头，眼都不眨，狼吞虎咽，她不想死，更不想饿死，突然小手触到了温凉的皮肉，更像是人的躯体，女孩惊骇地往后一坐，是，是尸体吗？
  饶是过惯了苦日子，她还是忍不住害怕，索性，那具躯体动了动，老妇人慢慢睁开眼，转了转浑浊的眼眸，定定看向她，又重新闭上，
  “老婆婆，你，你家人在哪？”
  女孩提着的心放下了，这是个活人，见老妇人阖起双眸并不吭声，自己胆子莫名大了起来，
  “老婆婆，如果，如果你没有家人，就去慈安堂吧。”
  慈安堂可是专门赡养孤寡老人的地方，如今的碧玉镇可再也不似从前了，不仅有慈安堂，还有慈幼所，无父无母的小孩都被妥善安置在那。
  似乎受不了身旁人的唠叨，老妇人讥讽开口，声音如同砂纸在玻璃上摩擦，粗糙刺耳，
  “你怎么不去？”
  女孩停在原地，眸光微垂，她有爹爹也有后娘，还有一个霸道蛮横的继弟，
  “去不了。”
  女孩声音低落，说着又俏俏抬头，看向这满头银发的老妇，对方纵使寡言冷语，可给自己的感觉并不坏。
  察觉到了女孩的失落，老妇人沉默下来，再度开口时，含着叹息，
  “不想去。”
  简简单单三个字，带着心死的哀恸。
  不知为何，一股悲伤从心底攀援，女孩抹了抹眼泪，倒把一旁倚在土墙晒太阳的雪泽给弄笑了，
  “你哭什么？”
  女孩一边擦眼泪一边抽噎，
  “不知道，就是觉得难过。”
  雪泽笑容变淡，自厌的漠然又重新挂在了脸上，
  “难过什么呢？”
  “有些事是注定的。”
  注定留不住，注定会失败，注定任何努力都将于事无补。
  女孩愣了会，突然想到什么跑开了。
  不一会儿，哒哒的脚步声响起，等雪泽再次睁眼，一块上好的馒头递到了眼前，
  “这，这是慈安堂的人给的。”
  “你知道慈安堂吗？那是凌天宗创办的……”
  小女孩叽叽喳喳的声音响起，谈起凌天宗，神情里满是崇拜。
  凌天宗啊，雪泽伸出手，眸光漾着湿意，触及时双手又停住了，别过头闭上了眼，
  “你吃吧。”
  小女孩咽了咽口水，将馒头塞进嘴里，还有人不想穿暖吃饱的，她看不懂这老婆婆。
  外边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珠子落在叶上，一滴一滴，坠入泥地里，女孩赤着脚无处可去，畏畏缩缩坐在老婆婆身侧，
  “老婆婆，你有亲人吗？”
  细弱的声音淹没在了雨声中，身旁的老妇人像睡着了般，没有回应，女孩也不在意，自顾自说道，
  “我娘为供爹读书，熬花了眼睛，身体也不行了……”
  说到这里，一股酸涩逼入眼帘，女孩仰着头，雨水混着泪珠落到了地上，
  “后来，爹忙着娶新娘，连娘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自己是灾星吧，要不是自己，爹不会连娘的最后一面也不愿见，朦胧的雨幕湿冷空寂，像极了娘去世的那晚，攥紧自己的手，喊着爹的名字，念着对不起，不该生一个女娃。
  那时自己是什么感觉呢？女孩抱紧双臂，全身发冷，犹如那时那刻，或从出生起便已注定，她从来就没有家，
  “我可能不该活着吧……”
  女孩低喃，昏暗中，老婆婆睁开了眼，目光空洞迷茫，看向远方，
  “是啊，不该活着……”
  说完目光定定看向女孩，嘴角一扯，
  “人各有命……”
  这话不知在说她还是在说自己，女孩哭声一顿，伸手擦干眼泪，起身冲进了雨幕中。
  雪泽眸光黯淡，如今只剩这副身躯在苟延残喘，千疮百孔，破败不堪，有一瞬间，她不禁怀疑以数万亡灵消逝的代价换自己活着，值吗？
  湿冷的雨水，在昏暗的光线中，汩汩流向地面，破开的那道口子像深渊，悲哀与认命悉数坠落其中，无人可见。
  “死丫头片子，竟然偷吃！”
  一声尖叫在厨房骤然响起，随机爆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睡在厢房里的男人眉头略微皱起，翻了个身继续睡了过去。
  不，她不要死，被拽住的耳朵传来尖锐的疼痛，女孩惊恐地瞪大眼，看后娘面目狰狞，端着滚烫的开水就要往自己嘴里灌去，
  “吃，我叫你吃！”
  “不！”
  破碗瞬间打碎，女人身如恶鬼，狠厉的巴掌瞬间扇来，
  “还敢躲！”
  女孩被扇得跌倒在地，脑袋瞬间轰鸣，看着后娘一开一合的嘴，女孩怔住，脑海响起的却是老婆婆的那句认命，不，她不要认命，她想活着！
  不知从哪来得勇气，女孩推开妇人，从狭窄的门缝里逃了出去，狠厉的叫骂瞬间刺破夜色，
  “你今儿要敢踏出家门，以后都别回来！”
  脚步不停，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她一刻也不敢停歇，直直朝着破庙方向逃去，
  “老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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