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董明紫似笑非笑：“既然知道这辈子出不了宫，你在陛下面前说我恋旧说我家里有未婚夫做什么。”

        金钟想要辩解，可是早就准备好的诡辩，现在却说不出来。

        董明紫继续问：“我之前说思念家乡，说家里有未婚夫，你为什么要含糊其辞，把两件事说成一件？”

        金钟脸一点点涨红，眼里带着委屈、失落、还有一点无措——自己这么快就要失去朋友了吗。

        董明紫淡淡看着金钟：“你怕陛下对我有好感，所以提前种下一根刺。”

        金钟想发火发不出来，自己的心思自己想还觉得挺聪明，可是被人说出来，为什么显得那么愚蠢又恶毒。

        涨红的血色一点点褪去，金钟脸色变得冷硬。她想没朋友就没朋友，有什么了不起，她不稀罕！反正着后宫本来就是你踩我我踩你！

        董明紫看着金钟神色决绝，嘴角微弯挂出浅浅笑意：“不过你刚问我‘一辈子出不了宫，怎么打算。’倒说明真有几分当我是朋友了。”

        雨过天晴云破日出是什么感觉，金钟现在就是什么感觉，她以为她都要没朋友了，结果朋友还在……

        金钟扑住董明紫“哇哇”大哭：“紫儿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董明紫拍拍金钟：“怎么比我还委屈。”

        金钟紧紧抱住董明紫：“紫儿我以后一定好好待你，拿你当亲姐妹！”

        董明紫不为所动：“这是你第二次说这话。”

        金钟停住，她想起来，确实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刚到阳明宫的时候说的。

        抽抽鼻子，金钟松开董明紫，站在她面前郑重道：“紫儿你信我，我以后一定认真待你好。”

        董明紫看了金钟一眼，转身去查看旁边另一盆海棠：“我提点你只是按着本心行事，你不用这么感动。”

        金钟几步绕到董明紫面前：“从马车开始，你三分五次提点我，让我避过祸端，说不感动除非我是畜生。”

        董明紫托着绿叶的手顿住。

        金钟继续剖析本心：“可我想真心对你好，不是因为你帮过我那么多，而是你本心仁正。”

        “那话怎么说来着？”金钟想了想“对，外圆内方，叫运事如圆，运义如方。”

        董明紫笑笑不置可否，对金钟说：“这盆海棠送去张充人那里。”

        “哪个张充人？”

        “御膳房行走张金兰张充人。”

        金钟讶异：“你还记得她？”

        “嗯”

        金钟不干：“她凭什么，对你又不好。”

        董明紫淡淡：“但也没有不好。”

        金钟弱下气势，她知道董明紫处事更周全：“好吧。”

        董明紫最终只留了两三盆鲜花，后舍在整洁中又添了几分明亮。

        日子竟这么波澜不惊的过下去，春天来了桃花开了杏花白了，枝头的绿叶开始绽放，爱俏的姑娘已经开始换春装。

        大昌皇朝也开始日日小朝五日大朝，这期间发生了一件事，让紫儿想不明白。和顺养好伤递折子想回来，可严瑯驳回了。理由竟然是统领府管家年迈不堪用，让和顺先帮着打理统领府。

        这事儿压在紫儿心上，和顺做了十年大监，是严瑯不可或缺的内管家，他三五日不在还行，时间久了难免让人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严瑯到底为什么不让和顺回来？董明紫研墨的时候，悄悄观察严瑯神色，想看出一两分端倪。

        严瑯哼了一声，两眼看着奏折内容，不冷不热开口：“董奉茶看朕做什么，莫非朕脸上有花？”

        ……董明紫“没有”

        严瑯在奏折上写下几行字，将奏折递给伺候的太监，转过头脸上带着三分戏谑七分不屑：“难不成你觊觎朕的美色？”

        ！

        我不是，我没有

        董明紫懵了，后退行礼：“奴婢死罪”

        严瑯好像很不爽自己宫女的无礼，大声‘哼’了一声，换本折子看。

        阳明宫的宫人们眉梢都不抬一下，他们都习惯了董奉茶三五不时请罪在御前，反正皇上也不会真发火拿董奉茶怎样。倒是董奉茶来御前以后，皇上再也没有发过火杀过人。

        于是阳明宫的宫人们自在的很，只要又董奉茶顶在皇上面前，就天下太平无事发生。

        董明紫蹲了一会儿，觉得和顺的事还是要管一管，她等严瑯批完折子斟酌着开口：“陛下，和大监身体已经大好，前两日上折子给陛下想要回宫。”

        严瑯把手上批完的折子扔到一边，冷笑：“你要管朕的后宫事？”

        管后宫的那是皇后，她这叫僭越。董明紫捏了捏手指，小心回答：“奴婢不敢，只是……”

        话没说完，外边太监进来行礼启奏：“陛下户部章侍郎觐见。”

        不一会儿，外边进来一个四十左右男子，乌纱帽红官服撩袍跪下：“微臣章元德，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个人董明紫认识，进士出身行事清正，是个能用的臣子。

        “平身”

        “谢恩”章元德站起来，抱着笏板“微臣请陛下免除坤安税。”

        ‘坤安税’就是民间所谓的‘娘娘税’比太子税高许多。青黄不接的时候收，不知逼垮了多少人家。

        董明紫双膝跪下：“请陛下免除此税”

        章元德诧异的看向地上跪的宫女。他今天是抱着必死的心情来的，没想到这个宫女也不怕死，看起来比他还云淡风轻。

        严瑯哼“哼”了一声，冷笑：“董奉茶可正忙，刚管完朕的后宫，又忙着操心朕的前朝。这么爱替朕操心是想做皇后？”

        董明紫跪伏到地：“奴婢不敢。”

        严瑯本来话出口就有些后悔，好像自己想她做皇后一样，如今见她想都不想拒绝，后悔变成羞恼。

        座上帝王冷冷讽刺：“知道不敢就行，不过一个奉茶宫女，也敢前朝后宫插嘴。”

        董明紫不语。

        旁边章元德仗义执言：“天下事天下人当然都可以请命，莫说能在御前奉茶的宫女，就是灶下烧火的婢女也可以。”

        严瑯冷哼：“既然人人都可请命，既然你们都有主意，要朕这皇帝做什么，你们各自为政不就好了。”

        章元德被堵了个哑口无言。

        董明紫想了一下，抬起头：“陛下自幼熟读圣贤，在位十年也曾中兴社稷，让百姓安居乐业，该如何治理国家自然心中明了。”

        严瑯默然不语，垂下眼眸，看着面前御案上的奏折。

        “陛下心中知道坤安税不对，却不愿更改，奴婢斗胆，想知道陛下心中症结所在。”

        董明紫说完，又恐惹了严瑯倔脾气，柔声劝道：“心中症结总要解开才好，不然搁在心里郁结，天长日久总会伤心。”

        只是董明紫没有料到，她不劝还好，一劝，严瑯心中怒火“腾”的一下烧起。

        你还知道朕会伤心，你还知道朕也有一颗心！，朕把它给你的时候，你可曾爱惜过一分，哪怕半分！

        你的心里从来只有万民，可曾分过一点给我？我明明听你的话礼贤下士，听你的话去宠幸后宫！平衡朝堂！

        最后八个字，严瑯几乎是在心里嘶吼出来。有一瞬他觉得自己就像男妓，为了讨董明紫欢心贱卖身体，最后却被她像一块抹布一样抛弃。

        仇恨像地狱青蓝色淡然火焰，源源不绝炙烤着严瑯的心。

        严瑯盯着紫儿的眼睛，恨到极致冰冷的想：是，朕心中有症结，朕想把你一块一块切碎，朕想把你烧的尸骨全无！

        知道为什么叫‘坤安税’吗？朕要你死都不得安宁。

        黑色的暴风绞着怒火，将严瑯眼睛变成无底深渊，董明紫打了一个寒颤，这就是传说中的暴君吧。她想起母亲说的一句话，皇上吃人呢。

        “阿瑯”董明紫忍不住唤出，曾经最亲密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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