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指桑骂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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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砖街巷的时候,赵伯琮正站在门前,目光殷切地往街头这端张望。
“先生,您怎的一夜未归?”
看到万航面色疲惫,赵伯琮的眼色从好奇变为关切。
“哦,去见了几个朋友!见过皇子殿下!”
万航连忙施礼,“快请府里坐坐!”
家中的老人们还在酣睡,只有单羽睡眼惺松地烧了开水,正揉着眼睛上楼走去,连身后的动静都没有注意到。
身边的黄公公从见到万航起,就一言未发,进了屋后,反倒话多起来,对万航家中的摆设评论了个遍。
赵伯琮识趣道,“我瞧着院中的梅树好像结果子了,我摘回去,让人酿酒!”
说完,便甩着广袖,走了出去。
“万大人呐,官家传话与你,严大人与卢家已经搭上关系了!您呢,对严大人该是如何还是如何便好!”
万航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领会了。
正要说些什么,只见那黄公公抬手揉着鼻尖,支支吾吾起来。
“黄公公,咱也是熟人了,你还有什么话不好说的?是不是又偷偷去了瓦子,银钱都耗尽了……早点说,我给你!”
“哎呀,万大人呐,瞧您,想哪里去了!”
黄公公兰花指一翘,嘴唇一抿,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您还是考虑下您自己吧!
官家还有话给你:那小舞姬是朕心血来潮赐于你的,你若是不要,还给朕!”
万航眼睛眨巴眨巴,良久没有说出话来。
转念一想,李红鱼还被自己略施巧计,留在赵府呢,看来,真是自己多心了!
不过,这赵官家,真是令人无语的很。
不用说李红鱼已铁了心要做自己的女人,就算是没有,也没有还回去的道理啊!
哪个男人的头上能顶得住皇帝给的“绿帽子”!
同时,万航也意识到,自己平时的一举一动都入了赵构的耳目。
这也提醒了他,与赵煜李宝等人的接触,需要更加隐蔽才是。
五大世家逐渐付出水面之后,自己与赵构之间不应该生出更多嫌隙来。
想到这里,他弯腰端茶,递给黄公公的同时,望向院中的赵伯琮,心中暗想,他的到来恐怕不是临时起意那么简单。
“多谢黄公公来这一趟!”
万航从怀中摸出一袋铜板,递到他的手中,笑而不语。
黄公公掂了掂小袋,谄笑着满意地收进了怀中,“万大人,太客气了!官家对您绝无监视之意,只不过,更加希望您与他一条心罢了!”
“多谢公公指点!”
两人正说着话,赵伯琮两手拖着前襟,走了进来,“先生家的梅树硕果累累,我摘了这些时候,才算摘完。”
望着他孩童般的模样,万航有些哭笑不得,他四处寻找,总算找了个篮子,将那些果子装了进去。
“先生,这些时间您没去新益堂,我还为你担心呢!如今看你气色不错,也算是放了心了!”
当着内侍的面,万航不便对赵伯琮多说些什么,只欣慰道:“倒是让殿下担心了,以后定会时常去看你。”
把两人送出府外,看着马车哒哒拐进街口,万航转身回了府中,梳洗一番后,换了身长袍,就出了门。
保和坊到六部的距离非常远,万航到达工部的时候,严良也刚刚下朝回来。
看到这位清风霁月的年轻人,严良心中直打鼓。
自己是赵构手中的风筝,几年前就开始营造自己一副贪官的人设,如今终于能够有一番作为了。
只要潜伏下去,总有一天能立大功。
作为赵构的心腹大臣,严良非常注意分寸,与朝中同僚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除了老朋友傅选之外,丝毫不敢与何铸和韩世忠走的太近,生怕露出什么马脚,走漏了风声。
万航与自己不同,他的晋升几乎人尽皆知,如今是皇上面前最红的红人,多少人希望巴结他,却都被他以各种古怪的说辞拒绝了。
现在是两位皇子的先生,无论将来谁即位,他都是无可替代的“帝师”!
不得了啊!
自己与他的关系一定要处好,不然官家一旦要有取舍,只怕自己的清白就毁了。
贪墨风波已过,下一步两人之间的关系是不是该更进一步了呢?
可谁知,他摘下官帽,刚要笑脸迎上去,那面如冠玉的年轻人突然拔高了嗓门,吓得在位忙碌的人,都望了过去。
“堂堂工部,尸位素餐,在其位不谋其职,是不是一定要我把此事闹到皇上面前,教御史台再次弹劾工部办事不利啊?”
万航进门就骂,手指还在空中指指点点,走到一张案台前,啪地一声拍在桌面上,震得笔山上的毛笔滚落,在宣纸上滚出一道不规则的墨痕。
“我说,严尚书,你可是在御史台那里挂了号的,皇上教我督造的工坊,到了你们这里迟迟没有进展,是为何故啊?”
在场的诸位都一头雾水,但是看他指名道姓开骂,所有人都低着头,假装忙碌起来。
阎王好办,小鬼难缠。
谁不知道万航有这胆气耍无赖,全是仰仗皇上的宠爱,至于他口中要督办的那份差事,不过起了个传话筒的作用。
至于选址,规划,设计,建造,他能干个啥?
所以,看到他这样子,谁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
但是严良躲无可躲了,他硬着头皮,作揖道:“哎呀,万大人,咱有话好好说,在这里吵闹,成何体统?”
万航扶他的瞬间,在他手臂上用力捏了一把,他登时会意。
连忙直起腰板,继续补充道:“说起那工坊的事,我们这里万事俱备,就差石料人工到位了……”
万航见他挺机灵,咳了咳,回了他一句,“既然知道差了什么,为什么不去抓紧时间办,这工期一再耽误下去,我如何交代?”
“这……万大人呐,我不怕跟您说啊,您一传达皇上的旨意,我们都是加班加点完成的,要怪……”
严良扭动着圆墩墩的身躯,眉毛一挑道:“就怪那户部,迟迟不给拨款啊!”
万航没记错的话,应该还有个督造司,负责采买砂石木料等等,这少不了与世家打交道。
但是所有进度和走账,都一定会经过工部的手,整体来看,严良还是这个工坊项目的主要负责人。
但是既然要演戏,万航只管盯着对手便是。
两人站在工部门口,你一言我一语地抱怨,骂的不可开交,稍不留神似乎就要动起手来。
工部的人个个缩着脑袋,支棱着耳朵听戏。
但是在对门的户部众人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但是偏偏又反驳不得。
“我说,你们工部也真是怂,户部玩忽职守,你大可以在朝堂上说个清楚,参他一本!”
听到万航这通数落,严良努力憋着笑,论起指桑骂槐的本事,他甘拜下风。
再者,同为六部中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严良也断不会这种拖延就对户部大骂。
而万航一直在宫中行走,与六部并无直接瓜葛,他这番脾气大发,大多数惹你会以为是受了皇帝的气。
他逼不得已的理由,不需要自己去找,人人都会明白。
严良念及这点,不由在心中给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做的漂亮!
看似指桑骂槐,实则狐假虎威!
但是严良佩服归佩服,为了万航的话,还是表现出了可怜兮兮的模样,整个六部大院子中,就只听到万航一个人的骂声。
严良看他骂的起劲,还特意叫人给他搬来板凳,奉上凉茶,为他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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